鳳月無邊
看到盧縈安安靜靜地走入浴桶中,兩婢圍了上來,盧縈一邊自在的任由四隻小手在自己身上搓揉,一邊瞟向放在一側的衣裳。
看了一眼,她問道:“這是給我的?”
“是。”
“拿來。”
一婢把衣裳遞到了她手中。另一婢小心地拖着另一角,不讓它掉下。
盧縈把衣裳展開看了一眼,點頭道:“上等蜀錦,杯紋也精美,不錯。”然後把那裳隨手交給了婢女,記她們放回原處。
兩婢本來當她是小門小戶的姑子,可現在看她從容鎮定,點評起這衣裳的架式也是派頭十足,不由相互看了一眼,同時低下頭來。不自覺中,對盧縈這個新主人,有了份敬畏。
盧縈說到這裡,她向桶後面一靠,閉着眼睛命令道:“我餓了,去弄一份香燉兔肉來。”
這是頤指氣使。
眼前這個小姑子,是自家郎君第一個強行帶回來的,說不定,在主母入門前,會成爲這府中的頭一份。再說了,今天晚上郎君便會寵了她,這個時候她提任何要求,都沒人敢拒絕。
低下頭,一婢應道:“是。”
說罷,她緩緩退出。
那婢退後不久,盧縈站了起來,她命令道:“把衣裳拿來給我。”
“是。”另一婢轉過頭去。
她堪堪轉身,伸手朝放在一側的衣裳拿去,突然間後腦一陣劇痛,卻是盧縈捧起放在一側的幾重重一砸。隨着一股鮮血流出。那婢女雙眼一黑,便向地上倒去。
盧縈伸手接住她,探了探鼻息,知道她只是暈倒後。盧縈把婢女放在地上。提步從桶中走出。彎下腰,她解下婢女的衣裳穿上,便學着地上婢女的髮型,把頭髮溼溼的一紮。再走到一側,端起放置衣裳的木盒後,低着頭退了出去。
因盧縈表現太乖巧,原本守在外面的兩個僕人,這時都晃盪到別處去了,都沒有人注意到她出來了。盧縈瞟了一眼發現情況大好後。腳步加速。
走到一處走廓旁,她藏到茂盛的草木裡,把那新裳朝身上一換。把**的頭髮另紮了一個姑子髮式,便大大方方地朝着張府最熱鬧的東院走去。
走向東院的這一路,盧縈順暢得很,實在是她的表情動作,太自然太淡定了,看到她靠近,婢僕們還會低下頭向她行禮。
不一會,盧縈進了東院。
東院中,到處有笑鬧聲傳來。伴隨着這些笑鬧聲的,還有一陣陣酒肉香和琴瑟之音。
看樣子張府是來了不少客人。除了有與張府打扮完全不同的婢僕出出入入外。還可以看到一個個衣錦華麗的男男女女。
盧縈擡起頭尋了尋,對面走廓中不時有僕人出入,不過看不到出府的門。
——那張豐不是說,這幾天他家裡客人多嗎?客人多,出門的人也多。她混在其中。便一點也不顯眼。
不過不能問人。
盧縈繼續優哉遊哉地向前走去。
走廓中,不時有人來來往往。下人們在看到身着嬌豔,一看就是上等布料的盧縈時,都低下頭以示恭敬。而那些主子,則時不時地朝盧縈張望幾眼。
女裝的盧縈,雖然很美,卻也不是絕色,在這府中並不罕見。
所以他們也只是張望幾眼。
順着走廓,來到一個呈品字型佈局的精美樓閣前,而這樓閣的右側,是一個花園。就在這時,盧縈雙眼一眯。
花園的右側,是一個小湖,而湖水的盡頭,則是一扇大門,有一輛牛車剛剛駛了進來。看來那是通往外面的門路了。
只要從那大門出去便可以了。
盧縈朝那花園走去。
就在這時,一陣熟悉的笑聲傳來,那笑聲中,只聽得張豐得意地說話聲,“這個你們就不懂了,阿煦現在是說什麼也遲了,哈哈哈。”
張豐的聲音一落,幾個少年的聲音附合着笑了起來。這時,有一人叫道:“這曲目說是從尚府和蕭文等府中流出來的,取自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十分新鮮特別,成都的各大花樓中,都模仿開了。”
另一個少年則叫道:“這我也聽尚府的人說過,他們說,原音最好是琴和竹葉音相配,還有一個人說唱才行。可你們也知道,這彈琴的是多,能把竹葉吹出音樂的哪裡還有?所以後面模仿的雖多,可尚府的人都說,遠遠比不上他們最初聽到的。”
一陣驚訝的詢問聲響起。隱隱中,盧縈聽到張豐放低了的聲音,“今日演奏的都是高手,定不叫你們失望。”
混在這些聲音中的,還有一陣琴音。
盧縈腳步不停,繼續朝前面的花園走去。
剛剛來到花園口,從另一側走廓中走來幾個少女,這些少女地裝扮都極見精緻,身邊都跟着婢女。
看到盧縈,一個少女叫道:“咦,你是誰?我怎麼沒有見過你?”她歪着頭打量着盧縈,目光中透着幾分親近。彷彿看到了相識的人一般。
少女的聲音,一下子驚動了左近的人。
盧縈迴頭,她微笑地看着幾個姑子,垂下雙眸,朝她們行了一禮後,淡淡說道:“蕭氏三女,見過幾位姐姐妹妹。”
簡直是太平靜太自然了。
有姑子蹙了蹙眉,嘀咕道:“蕭氏?哪一個蕭氏?有人請了蕭氏麼?”
她雖然疑惑着,卻沒有辦法往心裡去。任誰對上盧縈這張大方平靜得漠然的臉,都不會懷疑她來路不明。
那最先開口的少女馬上接口道:“原來是蕭姐姐啊。嘻嘻,前兩天都沒有見到姐姐呢。”她顯然是個活潑的,撲上來歡喜地說道:“蕭姐姐怎麼還到花園中去?不是叫我們一道去聽琴嗎?聽說這琴簫合奏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還是從尚蕭幾個府中傳來的,可好聽着呢。”
一邊說,她一邊扯着盧縈的她們一道朝那品字型的樓閣前走去。
盧縈淡淡一笑,低聲道:“見諒。我有一點事。”說罷。她朝一側的婢女揮了揮手,召來說道:“帶我到更衣去。”
那婢女還沒有回答,推着盧縈的淘氣少女已清脆地接了口,“我知道我知道,那兒也有呢。”她手朝着那品字型的樓閣處一指,推着盧縈加快了腳步。
盧縈眉頭微蹙。
而這麼一耽擱,琴聲和衆少年的笑聲,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亮了。
垂着眸。沒了藉口的盧縈,眼見自己越來越靠近張豐,不由苦笑道:也不知那些少年少女中。會不會有我見過的?
她見過的,不過是蕭燕阿緹這麼些人,成都這麼大,富家子弟數不勝數,她還真不抱指望。
就在盧縈尋思間,一叢叢柳樹擋在了眼前,而柳樹的盡頭,掩映在青翠華木中的三座樓閣的前方花園裡,一個美人正在亭臺上素手彈琴,而離她不遠處。則或坐或聚着十幾個少年。
扯着盧縈的少女格格笑道:“爲了那些個從洛陽來的人,今年的品花會太晚了,桃花都謝了,還品什麼花。”
她的聲音一落,另一個少女笑道:“雖是品花。也是品人。陶家妹妹不知麼?”這話聲一落,衆女同時打趣起來。隱藏在她們嬌嗔中的,還有一陣陣笑聲。
而隨着她們的到來,那一側,十幾個少年都向這邊看來。
盧縈擡頭。
就在她擡頭的那一刻,與衆少年圍坐在一塊,正高談闊論着的張豐,也向這邊瞟來。
他沒有看到盧縈,這時的盧縈,前面有婢女,身側有恢復了矜持的少女們,她又有意地隱藏自己的身形,張豐看了一會,也沒有從連婢女在內的二三十個姑子中發現盧縈的身影。
盧縈把花園中的衆人看了一眼後,暗暗叫苦:這裡還真沒有她識得的。
不過,來到這裡後,這些情竇初開的少女們,顯然把心思都放到了不遠處的衆少年身上,也沒人留意她了。
盧縈腳步放緩,準備在不經意間落到後面,再悄悄離去。
這時,剛剛放開她的陶氏少女回過頭來,她看着盧縈,格格笑道:“蕭姐姐你怎麼到後面去了,我們到那邊看看湖水好不好?嘻嘻,更衣的地方就在那一處哦。”見盧縈停步,她湊上前又抱着她手臂說道:“蕭姐姐,我三哥哥也和你一樣老是板着臉哦,他對我最好了,所以我一見蕭姐姐就喜歡上了。”
“是麼?”盧縈苦笑了下。
無奈之下,她被蹦蹦跳跳地陶氏少女扯着走向一側的湖水邊。
看着圍着一棵柳樹轉圈的陶氏少女,聽着她的歡笑聲,盧縈勾了勾脣角,四下打量着。
見她不專心,陶氏少女又喚道:“蕭姐姐,你不是要更衣嗎?我叫我的婢女來帶你去。”說着,她扯着嗓子便準備叫喚。
盧縈連忙止住她,輕聲溫婉地說道:“小聲點,我到了那裡問人便是。”說罷,提步便走。
就在這時,隱約中,她聽到身右側有一個姑子在輕聲問道:“今年品花會,也請到了蕭府?”
“好似沒有聽到有人說起。”
“那位姑子說她姓蕭。也不知是哪個蕭府的?”
“今年不是新添了幾個姑子嗎?有蕭氏的姑子來,也不算奇怪。”
“是哦。”議論中,衆女似是轉移了注意力。
盧縈暗歎。
剛剛走出十步不到的盧縈,突然被一個聲音喚住,“你,轉過頭來!”
這聲音有點耳熟,轉眼盧縈便記起,好似是那天在城門處看到的,那個對她動了主意的,名喚阿煦的青年的聲音!
那人喚了聲後,大步朝盧縈走來。而這時,後面的張豐在大叫着,“阿煦,阿煦,你過來一下……阿煦沒有理會張豐,轉眼間,他已來到了盧縈身後。
他的命令聲傳來,“這位姑子,你是何人?”命令聲中,帶着幾分疑惑,分明是懷疑了她……依然是補昨天的更。接下來就碼今天的了。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