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縈不想與他爭持。
她安靜地枕在他的膝頭,聞着他的體息,感覺到他身體的溫熱,在刻意的屏空思緒後,還真地睡着了。
一刻鐘不到,她醒了過來。看到盧縈從虎皮叢中鑽出,臉頰紅樸樸的還被壓出了幾條紅‘色’的紋路,剛剛睡醒的雙眼還暈乎乎的,貴人盯了她一陣,才命令道:“上來,給她化妝。”
“是。”
上來的卻是一個三十來歲,長相秀麗像個‘女’子的男人。
他爬上馬車後,便打開一個包袱,然後拿出一樣東西挪到盧縈面前,在她的頸間抹拭起來。
一邊抹,他一邊說道:“這粉跡乎肌膚,可以使得喉結明顯。小姑子十分俊氣,只需要在細節方面下些功夫。”
盧縈聽得一愣一愣的,她睜着烏黑的寶石眼,直過了好一會才眨了一下,“這是幹嘛?”
貴人瞟了她一眼,沒有回答。
倒是這秀麗的男子恭敬地回道:“姑子扮成男子,很能以假‘亂’真,不過瞞不了行家裡手。小人擅於此道,可以讓誰也認不出姑子。”
關健是,她爲什麼要‘弄’得誰也認不出她的身份來?
盧縈眨了眨眼,轉頭看向貴人。
見她一雙大眼,從‘迷’糊暈乎漸漸轉向清明,貴人揚起‘脣’。
他伸出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磁沉的聲音含着笑意,“還想睡就再睡會……等到了我叫醒你。”
他指腹間的溫熱,觸上她冰冷的肌膚。直讓盧縈下意識的僵住。
不過這麼一來,她倒是完全清醒了。
垂下雙眸,盧縈不知道怎麼對付這麼溫柔的貴人,便安靜地低着頭不說話。
過不了一會,那秀麗的男人說道:“好了。”說罷,他朝着貴人和盧縈各行一禮,緩緩退了下去。
不一會,行走了一陣的馬車停了下來。
到了碼頭了。
盧縈擡頭看去,看着眼前這綺香閣的船隻。盧縈一怔,不由看向貴人。
此刻的貴人,頭上戴着斗笠,遮住了他俊美的臉,他瞟了她一眼,走下馬車。踏上木板,步入船中。而跟上來的十個青衣人,現在全部換上了便裝。
這些青衣人,在洛陽也都是很有來歷的,又跟在貴人身邊多年,不說養尊處優。便是那種殺戮果斷的氣勢,還是養成了。這般身着便裝走着。讓人一看,便以爲他們都是來歷不凡的富貴中人。這般與貴人分散開來,任哪一個都像是有資格來綺香閣的人。
等於說,現在貴人的身邊,明面上除了那秀麗的男子,便只有盧縈一個少年在跟着了。
她呆了呆,而這時。戴着斗笠的男人已大步踏上大船。這人行走之間,龍行虎步。引得船上那些見多了權貴的美人頻頻回頭看來。
走出十幾步後,貴人雙手抱‘胸’,懶洋洋地瞟向盧縈,等着她過來。
盧縈連忙走了過去。來到貴人身側,她低聲說道:“主公,你沒有帶婢子。”
淡淡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你就是。”
盧縈臉一僵,不過她很早就知道怎麼對付他,當下苦着臉說道:“我休息得不夠,會有疏忽的……”
貴人瞟了她一眼,朝碼頭處微微頜首。
當下,一個十七八歲的美婢急急跑了過來,她衝到貴人面前福了福,小心地喚道:“主公……”
貴人盯了她一眼,令是她噤若寒蟬後,轉身朝船尾走去。
而這時,船隊開始啓動。
在‘激’起的白‘浪’成排時,盧縈昂起頭,對着碼頭上幾個朝她看來的少年點了點頭,示意他們把自己的事情告訴盧雲羅子後,盧縈轉過身,安靜地跟在了貴人身後。
盧縈這陣子確實是累着了,因此進了船艙後,她倒頭就睡,這一睡,直睡到夜幕低垂。
一睜眼,她便聽到一陣鼓樂飄然而來,伴隨着這些樂音的,還有胭脂香和美人的笑語聲。
大船早已進入河道,看着外面泛着光點的河面,看着前面後面張燈結綵的船隻,盧縈起了塌。
洗漱過後,她走出了船艙。
大船二層,都是裝飾華麗的廂房,此刻,那些廂房全部張燈結綵,透過薄薄的紗窗,可以看到美人兒舞動的曼妙身影。
貴人不知在哪間廂房?
盧縈懶得去找,便懶洋洋地靠在船舷,靜靜地欣賞起這夜間的美景來。
綺香閣的船從來難上,所有的客人幾乎都泡在廂房中,美酒裡,懷抱着美人享受着這人間的至樂,如盧縈這樣站在外面看風景的不多。
因此,她呆得很安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腳步聲來到她身後,接着,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這位郎君,你也一個人麼?”
這聲音有點啞,似乎剛剛哭過。
盧縈迴頭看去。
走向她的,卻是一個打扮得‘精’致的世家‘女’。雖然爲了不在這隻船上落到下風。她地打扮偏於俗‘豔’,可那世家‘女’的派頭,還是一眼能讓人看出。
世家‘女’走到盧縈身側,學着她的樣子靠着船舷看向夜景。
只是看着看着,她的眼圈又紅了。
見她要落淚,盧縈蹙了蹙眉。她可從來就不是一個多心軟的人,當下便有點想走開。
這時,世家‘女’低低地說道:“我是隨我的夫婿上這船的……他‘迷’上了這船上的一個妓子,新婚之夜便跑了出來,常年呆在這船上家也不回。”
轉過頭,她泛紅的眼睛看着盧縈,低聲問道:“小郎君你呢?你也不像會出現在這種船上的人,你爲什麼到了這裡?”
盧縈看了這‘女’子一樣。她說她嫁了人。可她梳的還是姑子髮髻,爲了一個都不屑與她‘洞’房的丈夫,這樣值得麼?
盯了她一眼後,盧縈迴道:“我是隨我家主公而來。”
這話一出,世家‘女’一怔,她疑‘惑’地說道:“我還以爲小郎君也是大家子。”剛說到這裡,世家‘女’瞟過前方的目光一滯,臉‘色’白了白。
盧縈順着她的目光看去。
卻見船艙中,走出一個‘女’子來。
那個‘女’子。長得嬌嬌弱弱的,面容是與盧縈類似的清麗型,只是她雙眼微挑,一副脆弱中隱有風情的模樣。
這‘女’子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與盧縈旁邊的世家‘女’相比,無論外表還是氣質。都差了不止一籌。
在兩‘女’向她看去時,那‘女’子也是她們看來。轉眼瞟到這世家‘女’,那‘女’子雙眼一亮。
她扭着腰向她們走來。
徑直走到兩人身前,這‘女’子先朝氣質清華的盧縈看了一眼後,轉向世家‘女’抿‘脣’一笑,細聲細氣地說道:“元氏。你既嫁給了楊郎,怎麼還梳着姑子髮髻?”
她問得溫溫柔柔。可那看向世家‘女’元氏挑釁中帶着得意的眼神,和拋向盧縈的媚眼,分明就是在告訴盧縈,這個元氏是有夫之‘婦’。
元氏木着臉說道:“這事與你何干?”
那‘女’子掩着嘴嬌笑,“我這不是怕你給咱們的夫君帶了綠帽子嗎?”
這話說得粗俗,元氏臉孔一青,顯然給氣着了。不過她是個嘴笨的。受了氣便什麼話也說不出。元氏氣得雙手顫了一會,頭一轉提步就走。
可她雖然走了。那‘女’子卻不願意放過她。看到那‘女’子跟了上去,盧縈蹙起了眉頭。
隱約中,她聽到那‘女’子跟在元氏背後,繼續細聲細氣地說道:“元氏,你我和楊郎一起長大,我家雖然遭了罪,我也給入了賤籍。可楊郎對我好啊,他爲了我,都把這船當成家了。你雖然嫁給了他,他卻碰也不屑碰你一下。嘻嘻,元氏,現在是你贏了,還是我贏了?”
燈火下,元氏的側臉慘白一片,卻什麼話也說不出。
那‘女’子繼續跟她寸步不離,繼續溫溫柔柔地說道:“說起來,當初你想明白了,說什麼要退了婚成全我們,楊郎也同意了。可是我不同意啊,我就是要他娶你,就是要讓你守活寡,就是怎麼也不入楊郎的‘門’,讓你只能想着卻看也看不到他……元氏,我的元姐姐,你說妹妹對你好不好?”
元氏氣得顫抖起來。
那‘女’子見到元氏的模樣,雙頰暈紅,眼神更是滴得出水來。竟是一副光是‘激’怒她,便能達到一種興奮的極端的模樣。
只聽她又軟軟和和地說道:“元姐姐肯定不知道楊郎爲什麼新婚之夜也不與你過……嘻嘻,那是因爲,我當時告訴他,我懷了他的孩子,還病得很厲害,他要是不來,可能就見不到我們母子了。”
慢條斯理地‘激’得元氏顫抖不已時,那‘女’子繼續嬌柔地說道:“還有這次呢,元姐姐你說,這次我爲什麼會讓楊郎讓你也上這船呢?”那‘女’子格格輕笑道:“那是因爲啊,我懷的這個孩子,其實不是楊郎的。”
這句話一落,元氏騰地轉過身來,鐵青着臉盯着那‘女’子。
見她氣得渾身顫抖,那‘女’子越發笑得‘花’枝招展,“元姐姐,你是不是很想告訴楊郎?嘻嘻,我勸你什麼也別想了,他根本就不會聽你的。便如那時候一樣,明明是你獻身救的他,只要我對他說是我做的,他就一直感‘激’我,一直都覺得愧對我。元姐姐,你知道你最失敗的地方是哪裡嗎?你啊,你就是太正經,太端莊,太重身份,太愛他了……”
得意地說到這裡,那‘女’子盯着元氏,期待地嬌哼道:“元姐姐,你氣成這樣,怎麼不扇我一個巴掌,不推我一把?喲,你不這樣做,我怎麼能流了這個野種呢?”這‘女’子顯然欺壓元氏成‘性’,在她面前說話毫無顧及。不過也沒有人想得到,盧縈的聽力會這麼出衆,會在笙樂喧譁聲中,把她們壓低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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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呆會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