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雲看着月光下面容清麗,身姿動人的姐姐,想到她要這樣孤零零地過上一生,越想越悲。
他低着頭,把腦袋埋在雙膝間。
盧縈雖然不覺是不嫁人有什麼不好,可現在看到盧雲這樣悲傷,忍不住還是安慰道:“阿雲,別想多了,姐姐便是不嫁人,也不會孤單。這不是還有你和你的孩子嗎?”
腦袋埋在雙膝間的盧雲胡亂點着頭。
盧縈也知道,其實盧雲主要是被自己給人擄走的事嚇得狠了。當下她又胡亂勸了他一句後,姐弟倆才上塌睡覺。
第二天,送走盧雲後,盧縈穿上弟弟的舊袍,出了府門。
在盧縈想來,穿男袍雖然不一定清淨,可像她這樣無依無靠,只有弱弟相依的情況,也太容易出事了。想來想去,她決定以後只要沒有必要,還是着男裝,儘量讓附近的人,把自己和盧雲看成兩兄弟的更妥當些。
成都很大,店鋪林立,繁華無比。盧縈把張府送來的錦緞送到衣鋪,給自己和盧雲各置了夏秋冬三季的袍服兩套後,便把張府送來的一部份首飾兌成了鐵錢。
袖袋裡有了錢,底氣都足了很多。盧縈一邊走,一邊尋思道:以後要是找到了生財的門路,得買兩個僕人了。
轉着轉着,盧縈來到一條特別的街道。這街道中,大多數的房屋都是建成樓閣形狀,更有不少漆成了紅色,粉色。
看來。這便是有名的花街之一了。
盧縈好奇地看着,見街道中流人如潮,她也混入其中。
一座座閣樓中,不時有樂音傳來。這充滿閒情逸興的樂音。充斥在春風中。對比起大半三餐不繼的庶民來,給人一種別樣的奢華。
走着走着,不時可以看到一個個打扮得精精緻致的青年從樓閣中走出。如現在,走在盧縈身前的幾個,便是剛纔從紅樓中走出。
“聽說那編唱《卓文君》的人露面了。”
說話的人,是一個長相白皙清透的青年,這青年的嗓音很好聽,只是舉手投足間透着種陰柔。
另一個微黑的青年回道:“《卓文君》一出,成都各大樂坊都變了風潮。聽說有人出高價尋找那編曲者。他要是真露了面。定然會被各大教坊立爲座上賓。”
“座上賓?那些個郎君公子,誰稀罕這教坊的座上賓?”
“此言差矣,聽那這編曲者不過是個普通人。聖上繼位後。官家子弟行商賺錢,都是堂而皇之。那人通過這一條道賺錢又有什麼了不得的?”
聽着幾人地議論聲,盧縈低下頭來。
從昨日在張府時,她便知道,自己在成都引起了一股新的風潮,可她斷然沒有想到,原來不知不覺中,自己在這花街柳巷裡,還有了一定的地位!
可惜,可惜她不是男兒身。要是男兒身的話,完全可以憑着這一點大賺特賺,大不了多個風流名頭。
真是可惜。
這時刻,盧縈也走得累了。她轉身朝家的方向返回。
來到市集中,順手購置了些家中需要的小東西。以及今晚的菜餚。盧縈繼續提步向回走去。
剛剛來到自家院子前的那巷道里,突然的。一個驚喜地叫聲傳來,“阿縈!阿縈麼?”
盧縈迴頭。
她對上了坐在馬車中,正朝着她揮着手的蕭燕和尚緹。
尚緹見到果然是盧縈,歡喜得不停地揮着手,哇哇叫道:“阿縈,你可叫我們好找!”
沒有想到自己昨天才露出行蹤,今天她們便找來了。
盧縈心中感動,她提步向她們走近,對上雙眼亮晶晶的兩女,盧縈笑道:“當時購了這房子後,我便向你們府中投了貼子。”
話音一落,蕭燕便埋怨道:“定然是那些小人作崇。”她看向盧縈的眼神,比以前在路上還親近些。彎着眼睛快樂地看着盧縈,蕭燕問道:“阿縈,嘻嘻,昨天你在張府說你姓蕭哦。”
她還沒有說完,尚緹已經在一側不高興地叫道:“就是就是,阿縈,你也太沒意思了。你怎麼就不說你是姓尚呢?”
在別府看來,這般冒用姓氏,分明是極不敬的行爲。可這兩女卻是高高興興,蕭燕的表情中更帶着幾分得意。
盧縈眸中笑意流淌,心頭暖暖的。
怪不得書上總是說,患難之交纔好什麼的,她對這些大家姑子,從不諂媚討好,甚至與她們相處時,連圓滑周到都做不到。可她現在卻用自己稍嫌冷漠的真性情,與她們交上了朋友。
彎脣一笑,盧縈迴道:“這不是順口麼?”之所以冒充蕭姓,自然是因爲那一晚要不是她那把火,蕭燕的性命不保不說,來自蕭府的僕人,更會害了這些大家子女。有所謂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在某種意義上說,她是救了蕭氏一族。所以,盧縈知道,自己冒用蕭姓,便是傳揚得最大,蕭氏一族也不會怪罪於她。
尚緹不高興地說道:“姓尚也很順口。”
一邊說,她一邊伸出手扯向盧縈,把她扯到馬車上後,蕭燕好奇地拿起盧縈手中的籃子,低頭瞅了瞅後,她埋怨道:“好髒,阿縈,我給你送一個婢女來好不好?這樣便有人替你做這些家事了。”嘴裡埋怨着,她卻是大大方方地把沾了泥的竹籃朝她乾淨的馬車角落裡一放,渾然不管弄髒了她家漂亮的馬車。
盧縈笑道:“不要,我要自己賺。”
“真沒意思。”
“你明明是個姑子,老想着賺錢幹嘛?”
兩女同時指責出聲。
盧縈也不理會,她在一側坐好,朝左側一指,“朝那邊走,我家在裡面。”
蕭燕連忙伸出頭朝馭夫吩咐了一聲。
馬車不疾不徐地行駛中,阿緹在一旁叫道:“阿縈,這陣子我們老想你了。”她大大咧咧地說道:“那次路上出了事後,我們一回去便找上了蕭氏的那繼母。阿縈,你一定沒有見過那婦人,那話說得絲毫不漏,找的理由條條是道,扯到最後,都成了阿燕和她弟弟的錯了。真好笑,難道阿燕還派人來殺了她自己不成?”
盧縈感了興趣,她問道:“後來呢?難道就這樣放過那婦人了?”
尚緹扁了扁嘴,道:“恩,現在根本扯不清了。有幾家還真的相信是阿燕做的那事。不提那些蠢材,只要我和文慶等人認定阿燕是清白的,她那繼母便害她姐弟不成。不過現在阿燕的父親還是受了些罪,都賦閒在家了。阿燕這一房的生意,也被停了個七七八八。”
盧縈轉頭看向蕭燕。這般近看,她是顯得憔悴得多。看來這場風波,對她的刺激很大。
見盧縈看向自己,蕭燕抿脣笑道:“是啊,那時候,我與阿緹老是提到你。想着,如果你也在,說不定便能分出黑白來。”
看來不知不覺中,盧縈在她們面前,已樹立了威信。
盧縈微微一笑,心下想道:各大家族的人都生活在勾心鬥角中,其中能人無數,比我強的多的是。兩女這是把自己擡高了。
說話之際,已經到地了。盧縈跳下馬車,一邊打開房門,一邊迎進兩女。
阿緹一跑進去,便哇哇叫道:“阿縈,這也太小太破了吧?比你在漢陽的房子還差得遠。”
盧縈閒閒走近,回道:“等以後錢多了,再置一間更好的。”
蕭燕則在一側說道:“阿縈說起來對我們有救命之恩哦。要不,你和阿緹送一個院子給你?”
盧縈勾了勾脣,笑道:“我賺得到。”
兩女早就料到她會這樣說。頓時有點喪氣。
盧縈看到她們失望的樣子,卻是笑着想道:有所謂人情債最是難還,纔不要你們用兩個錢便打發我了呢。她知道,在兩女心中,便是給了她院子,也不會認爲自己與盧縈兩不相欠。可抵不住她們身後的大人會這樣想啊。
三女說笑間,盧縈已燒好水。她把舊塌幾擺在院子裡,對着春日的陽光,吹着春風說起閒話來。
說着說着,蕭燕突然道:“真是好笑呢。昨晚阿縈在張府表演的事傳到我們府中後,我那繼母居然說,這盧氏娘子人既聰慧,又是救了阿燕的,她說她姓蕭,這便是緣份啊,不如由我把她認作義女如何?”
蕭燕的話一落,盧縈便擡起頭來,問道:“你家人如何回答?”
蕭燕道:“我奶奶疼我,她聽我說過你的事,當時也中意了。不過我幾個嬸子不願意。”她沒有說,有個嬸子直接說,那盧氏娘子已經十五六歲了,都沒有定下婚約,這一路她還扮成個男子,分明就是任性妄爲的,這種人,不能入蕭宅。
說到這裡,蕭燕連忙安慰盧縈道:“阿縈,你別在意,她們是不識得你有多好。”
盧縈搖頭,“我自是不會在意。”看來,蕭燕等人定然是沒有把她與那個貴人有來往的事告訴家裡的長輩。不然以他們的敏銳,肯定會欣然地把自己收爲義女的。
正尋思間,尚緹叫道:“對了阿縈,在這裡甚是無趣,不如你到我家竄竄吧。我母親聽了我的話,可喜歡你呢。”
盧縈還沒有回答,只聽得大門處一陣敲門聲。
盧縈蹙眉,她走出幾步問道:“什麼人?”
不一會,門外傳來一個青年沉厚的聲音,“盧縈,主公要見你。”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