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上她給這消息刺激得暈頭轉向的模樣,盧縈朝她走去。
來到單明月身前,盧縈低頭看着她,微微傾身,湊在她耳邊低聲說道:“看,我依然在贏……你從頭到尾,算計的永遠都是勢,我呢,我算計的從來都是心。所以,我還是贏了。”頓了頓,她又道:“還有,便是劉疆真娶了別的婦人,我也不會悲悲切切,自甘下賤去做妾,我會逍遙於江湖間,過個三五年,天下間或許又會出來個白衣盧武什麼的。當然,你這樣的人,又怎麼會明白,一個女人自己都長成了參天大樹,成了獨特的風景,又怎麼還會有羞辱不堪的事出現在她的生命中?”
說罷,她轉過身揚長而去。
在劉揚叛亂後的第三年,盧文被揭穿女子身的第二年,本已退下了歷史舞臺,衆人以爲已經被殺的盧文,再次成了傳遍整個天下的風雲人物!
……太子劉疆,甘冒天下之大不韙,竟提出娶盧文爲太子妃!
一時之間,天下震動!
在前不久,洛陽人還聽說太子已與鄧氏女定下婚約,還在想着什麼時候太子大婚呢。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卻聽到了這麼石破天驚的消息!
若是說太子這請求,是駭人聽聞的話,那麼陛下地回覆,徹底讓洛陽人有天要塌下來了的感覺。
陛下他,竟然同意了。他居然同意了太子與鄧氏女的退婚之舉,又同意了太子這麼荒唐的要求!
而且,陛下還賞一座府第給太子,一邊大肆修葺,一邊太子廣下詔令,讓天下的風月人。下九流中人,都趕來爲盧文賀婚。
同時,太子拿出歷年積蓄,令得整個洛河街道以清水拂街,紅緞鋪道,家家張燈結綵,還勒令大婚的那三天中,不管哪一府第出現喪事,一律押後!
這一向威嚴的太子。在下達一個又一個的荒唐之令時,陛下一直沒有出面阻止。
於是,隨着太子的詔令下達,天下間紛紛而動,無數青樓中人。無數下九流中的江湖客,一個個都趕往了洛陽。
與這些人同時抵達洛陽的,還有那在長江河道,黃河河道兩側的城池裡,已流行了近二年的五個曲目。
而這些爲太子歌功頌德的曲目中,衆人原是看不懂第五個的,可隨着盧文是女子之身揭穿。看過的人才恍然大悟,這曲目中的太子,真是當朝太子劉疆,而裡面讓劉疆傾心相慕的女子。則是盧文自己。
盧文竟然把她與劉疆相識相悅,同生共死的事蹟編成了一首迴腸蕩氣的曲目。
也是在知道內情後,有關劉疆的這五個曲目暴紅,原本還只是在兩河流傳的它們。一下子傳遍了整個天下。而那些人云亦云,這一年來把盧文罵得狗血淋頭的人。在看到這曲目後,似是明白了她的一些作爲,也對盧文產生了微妙的好感。
這種好感,很快便抵消了世人對她的惡意辱罵,令得民間對於盧文的風評,一天比一天好轉起來。
而隨着這五個曲目傳到洛陽,衆權貴才知道,那盧文心計竟是如此之深,她用這麼一個誰也想不到的法子,居然在天下間,替太子劉疆樹立了英明果敢,將來必是一代明君的形像。這形像如此光明偉大,甚至抵消了劉疆不管不顧地娶聲名狼藉的盧文爲太子妃,給世人造成的壞印象!
一時之間,陰耿鄧府中,被砸爛的器物都多了幾個倍。
太子派出迎接盧文回到洛陽的青衣衛隊,便是在這種情況下出發的。
他們去的時候只有一千人,回來的時候卻是浩浩蕩蕩足有三四萬。這三四萬人中,有青樓女子,有遊俠兒,有成都平府的人,有無數盧文或認識或不認識的人。
人流如潮水一般涌入洛陽城時,洛陽城中也是滿城空巷,所有人都對盧文更感興趣了。
所以,當那個白色的身影出現在緩緩而來的馬車上時,一時之間,衆人都屏住了呼吸,連城門上的士卒,也安靜下來了。
近了,近了,越來越近了!
終於,洛陽人再次見到了盧文。
她還是他們記憶中的模樣。一襲白衣,風度翩翩地站在取掉了四面屏障的馬車上,負手而立,含着笑看着衆人。
依然是面目俊美冷峭,舉手投足間見風流。
依然看不出半點女子模樣。
這時,也不知是誰帶頭,在那裡叫道:“這盧文真是有意思,都要當太子妃了,還一身男子打扮。”直到這聲音點醒,衆人才醒悟過來,是啊,盧文不是女子嗎?她是來嫁人的,怎麼還是白衣盧文地打扮?
於交頭接耳,議論紛紛中,一千個身着青衣,面無表情的青衣衛,把盧文簇擁在中間,緩進入了洛陽城。
而在他們的身後,是讓人瞪目結舌的人流。
在浩浩蕩蕩的,似是看不到邊的人流中,洛陽城中,傳來一陣鼓樂聲。
鼓樂聲中,有人在叫道:“太子過來了。”
確實,太子是過來了。
他一襲玄金袍服,帶着數十個騎士策馬而來,太陽在他的身後,鋪開了金色的光暈。
他正在向盧文迎來。
衆人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在對上他們的眼神時,突然的,竟有一種“他們也算是苦盡甘來,終於在一起”的感覺。
看着太子的坐騎開始加速,一個少年低聲問道:“都不見別的權貴呢。不是說陰府的郎君和耿府的將軍,也都與盧文是知已嗎?怎麼一個都不見?”
他的旁邊,一個青年回道:“你瞎操什麼心?今天不過是盧文迴歸洛陽罷了。他們的大婚在七天後,那時,那些權貴肯定會前去捧場的。”
議論着的兩人卻不知道,他們所說的那些人,正坐在一個閣樓上俯視着這支浩浩蕩蕩,足把洛陽城給擠了個水泄不通的隊伍。
盯了一會後。耿國咧嘴笑道:“怪不得那盧文行事無忌,這劉疆也太寵她了吧?他弄出這麼一大場面,不就是告訴咱們,盧文當初是灰溜溜地當着衆人給抓走的,所以他要讓她風風光光,如往昔一樣大搖大擺地進這個城門嗎?這心思,可真夠重的。”
站在他身側的一青年,壓了壓斗笠,聲音微啞地說道:“劉疆對盧文。確是不錯。”這聲音,正是耿秉。
耿秉從來不輕贊他人,他說不錯,那就是真不錯了。
當下,耿國嘆了一口氣。
這時。一人走到他們身後。
站在耿國身側,那人定定地朝着街道上水泄不通的人流癡望一陣後,突然苦笑道:“如此,我也算是釋懷了。”這聲音低而清,十分的動聽。
耿國朝他看了一眼,咧嘴高興地說道:“你早就該釋懷了……陛下不喜歡劉疆,便說他生性狠戾無情。這個陛下可真是看左眼了,這劉疆啊,不但不無情,還重情得很呢。”
轉眼他又說道:“陰澈。你既然釋懷了,那我妹子,你也娶了吧?”
這次,陰澈就沒有回答了。
耿國嘰嘰呱呱一陣時。旁邊,耿秉的聲音傳來。“不經過這一次,我們只怕還不知道,劉疆在民間已有如此大的影響力了……四殿下這樣的人,這樣的防範,他都想捉就捉,想放就放,幾乎是如玩耍一樣,這人還藏了多少勢力,只怕陛下也沒有弄清楚。”
聽到這裡,一直癡癡地出着神的陰澈開口了,他低聲說道:“正如耿國說的,劉疆對盧文這麼放不下舍不了,還如此不惜代價地圓她的夢,哪是真正狠戾無情的人的做法?劉疆既然重情重義,陛下也就不那麼着緊了。”
幾人說了一陣後,耿國聽到旁邊的閣樓裡傳來耿六等人的說話聲,不由朝着漸漸遠去的白衣盧文一瞪眼,壓低聲音罵道:“這廝真不是個省事的,扮成男子,誘得那麼多人有了斷袖之襞,他倒好,一轉身又成女子了。”
聽到他這莫名其妙地指控,陰澈一時哭笑不得,便連耿秉也忍不住笑道:“你是擔心小六?那傢伙從來就只喜歡男顏,不過經盧文這事後,他遇到人家姑子,有時也能發半天怔。姑母都到道觀中感謝好幾次了。”
這時,一直有點恍惚的陰澈突然說道:“我實不如劉疆。”
在幾人向他看去時,他苦笑道:“你們不知道,前日,劉疆向陛下和皇后請旨,說是要在青和街,陽街,鳳來街三個街道中,每五十步便設肉林酒池,以供衆位痛飲。還說,要在城中廣闊處,置三十舞臺,各地的青樓樂伎,將日夜演出,直到大婚結束。他這要求實在太過,陛下當場怒形於色。”
說到這裡,陰澈啞聲道:“劉疆以前最是嚴謹,這次,爲了讓盧文風光嫁與他,也算是不管不顧了……他這樣胡鬧的後果很嚴重,不知他有沒有想到過?”
耿國咧着大嘴不以爲然地說道:“他劉疆是什麼人?從不胡鬧之人突然胡鬧起來了,不是另有隱密計劃,便是豁出去了。你這是替那頭心狠手辣的惡狼操哪門子心?”
聽到這話,陰澈一啞,半晌,他自失地一笑。一側的耿秉瞟了他一眼,仰頭飲下一大盅酒。
正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不一會,一少年急急地走過來叫道:“兩位耿大哥,耿六下去了。”他喘了一口氣,緊張地說道:“他和幾位鄧大哥下去攔盧文的道了。”
也就是說,他去找盧文的麻煩了!
耿秉臉一沉的同時,陰澈清徹的低語聲傳來,“我們去看看。”說罷,三人聯袂下了樓。
盧文和劉疆在天下人面前成就婚約,如此大好喜事,豈能沒有粉紅票爲賀?各位看官,快掏掏家底,最好都掏空了,嘻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