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一縷縷豔麗的紅紫相間的霞雲染畫在天際,客船上的乘客們,這時都是站到了船板上,一邊欣賞着這傍晚的美景,一邊望着前方的河道。
馬上,他們就要從洛河進入黃河河道了。黃河河道啊,那是何等的壯觀?
黃河天險處處,能夠乘船出遊的人並不多,此刻客船上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坐上這船,第一次進入黃河。所以,他們此刻是無比的興奮。
笑語聲中,議論聲中,戴着紗帽,穿着青衣的盧縈緩步走了出來。
這陣子黃河河水漲了不少,使得河道比起往時也安全了很多,再加上自從聽了盧文的建議後,黃河每處險要,都要專人驗測,每次臨近危險之地,都會有人提前警告,這樣一來,河道又是安全了很多,使得乘船上路的人猛增。如此刻的河道上,一二里的水路中,便絡絡續續有五條大客船經過。
目送着一條客船率先進入黃河河道後,船上的衆人歡呼聲更盛了。而戴上紗帽,並不引人注目的盧縈,則是靠上船舷,一邊欣賞着這美麗的天地之景,一時時不時回頭看上那麼一眼。與周圍歡喜興奮的客人不同,此刻的盧縈,顯得過於安靜。
這時,兩個便裝護衛出現在盧縈身後,只聽得一個護衛低聲說道:“發飛鴿吧,告訴主公,我們馬上就要進入黃河了。”
另一個護衛應道:“好。”
聽着這兩人的對話,盧縈的脣角一扯,她忍不住壓低聲音埋怨道:“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好似你們這近的開銷,是我盧文負責的吧?便是你們要裡通外敵,能不能也羞愧一點?每次向劉疆通報位置時。你們都離我這麼近,什麼意思嘛!”
最先開口的護衛轉過頭來,他朝着盧縈低頭稟道:“郎君勿怪,這是郭頭兒特意吩咐過的。他說,盧文太也囂張,得讓她知道什麼叫做惶惶不可終日!”
盧縈伸手壓了壓紗帽,輕哼一聲,咬牙說道:“這話說得不錯,我記下了。下次見到你們頭兒,我一定會好生回報於他。”
忍了忍,她還是忍不住壓着聲音小聲問道:“按照航程,主公什麼時候能到?”
見兩個護衛看向她的身後,並不作答。盧縈眉頭一蹙。
這時,船上傳來一陣歡呼聲,“啊,進入黃河了!這就是黃河麼?好壯觀啊,噫,這河水果然很渾呢。”
滿船的歡呼喧譁聲中,見盧縈還在盯着自己。一護衛轉頭看向她,低頭拱手,“稟郎君,主公應是到了!”
什麼?
盧縈懶洋洋搭着船舷的手一鬆。猝不及防之下,似乎因爲腿腳發軟,她整個人更是朝下一滑。她連忙用力攀住船舷,片刻後才找到力氣站直身子。
咬緊牙關。按住砰砰亂跳的心臟,盧縈慢慢轉頭。順着兩個護衛的目光看向後方。
後方,一隻外觀十分普通的客船乘着風急馳而來。這個時候,所有的船隻都是全力行駛,來船看起來這麼普通,可那船速卻是遠超衆船,一時之間,引得不少人回頭看去。
朝那船望了一眼,盧縈心存僥倖地問道:“你是說,主公在這船上?會不會看錯了?”
“不會看錯,這是我們的船。”
這句話一吐出,紗帽下,盧縈的笑容便是一滯,過了一會後,她的眼珠子轉溜起來。
慢慢的,盧縈摘下了紗帽。
盧縈人才何等出衆,雖是一襲青衫,卻也絲毫無損她的俊美冷峭,一時之間,衆人被她容光所懾,竟是一個個呆怔地轉頭盯來,到得後來,所有的人也不看黃河美景,只顧盯着她看了。
盧縈垂着眸,她的手指懶洋洋地摩挲着紗帽,河風揚起他的青衫,真個說不出的磊落倜儻。
盧縈略作尋思後,慢慢擡起頭來。目光在衆人中略略一轉後,她風度翩翩地走向站在船左側的幾個中年人。
這幾個中年人,人人衣着華貴,舉止得體,便不是什麼權貴,也應該是富商之流。
他們看到盧縈走來,一個個停止交談,轉頭看來。
對上他們的目光,盧縈一揖,優雅地說道:“在下姓盧,成都人氏,此番是欲前往開封。聽幾位乃是開封口音,可是迴歸故里?”
盧文何等氣度?當下幾人連忙還禮,一圓臉愛笑的中年人更是上前一步,客氣殷切地笑道:“原來盧家郎君竟是成都人氏啊?郎君的洛陽話說得真好,在下一直以爲郎君是洛陽本地的世家子呢。是啊,我們都是開封人,這次是迴歸故里。”
盧縈走了過去,優雅笑道:
“盧某一直居於西南,來到洛陽時日不多。早就聽人說過,開封乃天下雄城,便想着坐船去看看……看幾位這氣度,想來在開封時,也是一方人傑吧?”
以她的身份說出這樣的話,任何人聽了,都覺得這是一種榮耀讚美。幾個開封人同時露出了笑容。
看着與那幾個中年人交談甚歡的盧縈,一護衛蹙緊眉頭,低聲問道:“盧文不會又在打什麼主意吧?”
另一個護衛嘆道:“盧文所思,本不是我等所能揣測。反正主公都過來了,這頭痛的事,還是丟給主公吧。”
“說得倒是。”
在兩個護衛交談之際,他們的身側,不停的有人加入,漸漸的,盧縈帶來的護衛都站到了船尾。他們各自站好後,表情嚴肅地迎向那隻越駛越近的客船。
越來越豔麗的晚霞中,那隻客船也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瞟了一眼那越來越近,只有數百步距離的大船,盧縈眉心一跳後,突然轉頭對上幾個開封人,笑道:“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幾位,盧某還要很多想要請教你們的,如呆會盧某離開,你們是否能與盧某一道?”
離開?這在船上怎麼離開?
雖然不明白她的意思,不過知道眼前這俊美少年可能是朝庭命官的幾人,還是客氣地應道:“盧郎客氣了,郎君既然看重我等,我們怎會違了郎君的好意?”
他們的聲音落下不久,一個護衛大步來到盧縈身後,他盯着盧縈,認真地提醒道:“盧文,主公來了!”
主公?幾個中年人相互看了一眼,同時安靜下來。
盧縈頭也不回,她風度翩翩地笑道:“我看到了。”
那護衛點了點頭,說道:“郎君看到了就好。”
他轉身離開。
而這麼一會功夫,那條客船竟是駛到了他們的後面,與盧縈這船隻有百步不到的距離了。盧縈不經意一瞟,便看到那個站在船頭,負手而立,正黑着臉沉寒地盯着她的男人……
注意到劉疆的不止是盧縈,這時刻,船上的人都轉頭看向那隻大船,在對上俊美得驚人,氣勢更驚人的劉疆時,衆人目光一滯後,同時想道:今日真是運氣,竟一下子看到了兩個如此人物!
來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了。
轉眼間,那船便駛到了衆人的旁邊,與他們並肩而行。
兩船平行後,來船的船速立馬減緩,隨着那船慢慢向他們靠攏,盧縈船上的衆人,都睜大了眼好奇起來。
在衆人的議論紛紛中,來船離盧縈這船,只有十步不到的距離了。而劉疆,也負着手緩步踱來。他來到離盧縈最近的位置,然後,緩緩擡頭,眼也不眨一下地盯着她。
他們兩個,都是人中龍風,這麼一對上,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站在盧縈身側的幾個開封人,不知怎麼地,這時同時感覺到了一種難以形容的壓迫感和窒息感,他們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當發現離得盧縈越遠便越是輕鬆後,他們腳步加速,轉眼間,他們與盧縈的距離已有十步之遠了。
在劉疆盯了盧縈五息後,整個船側,只剩下了盧縈一人。她孤零零地站在那裡,也不知是不是錯覺,衆人只覺得她俊美冷漠,似乎天塌下也可以當被蓋的臉上,這一刻顯得有點僵硬。
兩船沉靜的行駛中,劉疆也不移眼,就這麼一直冷冷地盯着盧縈。
漸漸的,衆人都感覺到,這兩人只怕是不對付了。當下,那些人離得更遠了,那幾個明明答應了盧縈的開封人,竟也不顧承諾,給退到了二十步開外,藏身人羣當中。
數百雙目光,同時都集中在盧縈身上。而盧縈則一直倚着船舷,她微微側頭,脣角隱有含笑,雙眸垂垂,竟是一副想心事想出了神的樣子。不管四周盯來的目光有多少,也不管劉疆的眼神有多沉寒,她就是不擡頭,就是裝作不知……
站在一側欣賞了半天的郭允,這時暗歎一聲,踱了過來。
他站在劉疆身側,微笑地看着盧縈,拱手一禮後,他扯着嗓子叫道:“盧文——”
他的叫喚聲如此響亮,盧縈再裝下去,就太過顯形了。當下她擺出一副被他的叫聲驚動的樣子,擡起頭來疑惑地回頭看去。
對於她迷茫的眼神,郭允再次嘆了一口氣。他扯着嗓子朝着盧縈叫道:“盧文,我們……”
他才叫到這裡,驀然的,劉疆開口了,只見他冷冰冰地打斷他,直接朝盧縈命令道:“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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