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氏看着面前哭得像個孩子似的楊郎,不知怎地,心中並無太多欣喜。
在她上這隻船的時候,還曾幻想過,有一天楊郎會認清鄭氏的真面目,從而記得她的好。有時想着想着,她都覺得真有了那一天,自己也許就滿足了。
可真正到了這一天,真正看到悔得痛哭流涕的楊郎,她心中卻沒有多少歡喜和得意,甚至沒有多少舒服。
浮出她心頭的,更多的是茫然,還有一種“這一曲終於完結”的感觸。
這種想法,讓元氏自己也大爲意外,她跪在丈夫面前,怔怔地看着哭得像個孩子似的男人。突然明白過來,在她當初準備退婚成全他們時,她也許已不是那麼愛他了,在他們‘洞’房‘花’燭夜,他棄她而去時,也許她已不再愛他了。
這麼久,她對他的千依百順,小心逢迎,還有體貼照顧,更多的是一種習慣吧?也許,還有孤獨。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她已經習慣了對他好,對他遷讓。所以,成婚半載,她依然還是處子身之事,她毫無所謂,她甚至大大方方地梳着姑子髮髻,她告訴所有人她這個丈夫對她不好,如其說,她是在恨,在妒忌,在憤怒,不如說,她是在提醒自己,提醒世人,她是在爲有一日離開他做準備……
想到這裡,元氏突然意興索然,她慢慢站起,也不再理會身後哭泣不已的丈夫,慢慢走出了船艙。
剛靠上船舷。剛筋疲力盡地閉上雙眼,元氏感覺到身邊一暖,卻是什麼人站在一側。
她睜開眼來。
然後,她對上了盧縈那張俊麗清華的漂亮臉蛋。對上這個匆促相識,卻爲她辣手懲治情敵的少年郎君。元氏扯了扯‘脣’,喃喃說道:“我不歡喜……”
看着盧縈,元氏眼中一片茫然,她木呆呆地說道:“我也沒有慶幸,沒有得意。看到楊郎在哭,看到他在後悔,我似乎只是一開始滿足了會,便沒有別的感觸了。”
她伸手揪上盧縈的衣袖,小心地問道:“我是不是不正常?”
盧縈卻是一笑,這一笑與她一直面對元氏時。那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完全不同,顯得格外燦爛。她搖頭道:“不,你很正常,你只是不愛了,你只是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麼在乎他,你只是下意識中已經放開了。你只是累了,不想繼續了……”
“是嗎?”元氏眼中還是茫然一片。這時的她。彷彿了一個失去了目標的孩子。
盧縈暗歎一聲,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道:“去睡一覺吧。你應該很久沒有睡過好覺了,這一次,可以放鬆了。”
還別說,她這話一出,元氏還真地打了一個哈欠。她嘟囔道:“我是要去睡一覺了。”
說罷,元氏提步朝船艙中走過。當她經過船頭時,正好一個時辰到了,衆人把吊着的鄭氏放了下來。看着昏厥在地,再無半分往昔光彩的鄭氏,元氏只是瞟了一眼,便毫不在意地跨過去,然後,她再小小地打了一個哈欠。
看着鄭氏消失在眼前,盧縈揚‘脣’一笑轉過頭來。
恰好這時,她對上了做官員打扮的執六。執六圓圓的臉上笑得歡,他學着盧縈的樣子靠着船舷,笑道:“這個元氏對你很依賴啊,你要她去睡,她就真去睡了。”
見盧縈看向自己,表情帶着不解,執六慢慢說道:“主公要我告訴你,這件事你做得很不錯!”
這句話,遠遠出乎盧縈的意料之外,當下她瞪大了眼。
直朝着執六瞪了一會,盧縈突然明白過來,她低聲說道:“我與元氏接近,是安排好了的?”
執六一笑,倒是爽快應道:“不錯。這船上的人,都是前來尋歡作樂的,真正的閒人,也只有你與元氏兩人。你稟‘性’護弱,而元氏自上船的這一週內,只要落單,便被那鄭氏妓子纏着想了法子折騰。所以你遇上她,爲她出頭,早在預算當中!”
盧縈卻是一笑,她淡淡說道:“是在主公的預算當中吧?”
執六沒有否認,他只是認真地盯着盧縈,認真地說道:“主公要我‘交’待你,元氏對你已有依賴,下面你可以告訴她你是‘女’子身,儘量與她成爲知‘交’好友。”他細心地解釋起來,“此番我們前去的目的地便是武漢。武漢局勢複雜,元氏那裡,是突破口之一。主公說了,你儘管任‘性’行事,想怎麼幹就怎麼幹,一切有他擔着。”
看到盧縈聽到這句話後,雙眼微眯,表情中馬上便‘露’出了狡黠和算計。執六忍着笑意,板着臉嚴肅地說道:“主公還說,此番武漢事了,他可根椐情況給你一個獎勵。”說到這裡,他朝盧縈點了點頭,道:“去吧,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只要口風緊一些,別把主公也‘交’待出來就成了。”
說罷,執六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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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執六的身影,盧縈抿了抿‘脣’。好一會,她哼了一聲,轉過頭便尋起那個算好了一切,卻連‘交’待都要通過別人的口的男人來。
不一會,盧縈便在二層的一個廂房中,看到了主公的身影。此刻,他取下了斗笠,‘露’出了那張俊美灼目的臉孔。而一個少年正坐在他的大‘腿’上。主公的襟領,已被扯開了大半,‘露’出了那結實的蜜‘色’的‘胸’膛……
盧縈這麼一出現,那個坐上主公大‘腿’的美少年一怔,迅速地轉過頭盯向盧縈。而貴人則懶洋洋地抿了一口酒,一雙眼睛如鷹銳利地盯着盧縈,‘逼’得想要退後逃離的她,根本不敢後退,不敢提步。
暗歎一聲,盧縈還是決定盡職盡責地順着這個衣食父母來。
因此,靠在‘門’旁的她灑然一笑。朝‘門’框側了側後,她挑着眸子傲慢地擡了擡下巴,朝着貴人問道:“他是何人?”冷笑一聲,盧縈譏嘲地說道:“郎君要找新人,怎地挑了個這麼樣的貨‘色’?”
她這話一出,那個姿‘色’上上乘的美少年一僵,當下他咬着‘脣’,警惕而挑釁地瞪向盧縈。
可盧縈只在最初瞟了他一眼後,便再不在他身上‘浪’費半點眼神。只是以一種悠然的姿態。眼梢上挑,似含情似帶媚,卻又顯得無比冷情無比傲然地瞟向貴人。
……說實在的,這樣的盧縈,也許光就姿‘色’而言,她並不比眼前這個美少年強多少。可奈何她眉梢眼尾,舉手投足間有一種風流味兒呀。而且這種風流味兒,不是從風月場中培養出來的,而是那種世家子纔有的傲慢,自信,書卷氣等等‘混’合而成的清華。
這種味兒。可以讓任何一個試圖挑釁者黯然失‘色’。因此那美少年瞪了一眼盧縈後,心下已經打鼓。
事實上。如果他僅是綺香閣的小倌中的‘花’魁也就罷了,遇到這種場合,示弱也罷,‘抽’身後退也可以。
可惜,他不僅僅是這個身份。今兒個,他還真是衝着身下這個貴人來的。是他家主子知道這貴人帶了盧縈這麼一個美少年上船之後,特意把他派來的。
因此。咬了一會牙後,那少年叫道:“你出去!”
他只說了三個字。也只來得及說這三個字。聲音一落,盧縈已瀟瀟灑灑地走了進來。
她徑直走到兩人面前,一雙眸子似含情似含笑地盯着美少年身下的貴人的同時。驀然的,她右手一伸,扯着他膝頭上的少年便是朝後一扔。
雖然她力道不怎麼樣,沒有扔出多遠,那少年還是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扯到了地上。
然後,這個一襲白衣,笑得好不灑脫的盧文朝着貴人傾下身來,只見他臉幾乎貼着貴人的臉,朝着他臉頰吹了一口香風后。他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慢條斯理地撫上貴人‘裸’裎着的‘胸’脯來。
留着指甲的手指,優雅的,卻也橫蠻的在他‘胸’脯上一刮,直刮出一條紅‘色’的血痕後。坐在地上的美少年聽到這個小郎朝着那貴人冷冷地說道:“你還真是無聊!”
丟出這幾個字,她雙手提起貴人的襟領一扯,讓他不再那麼‘裸’‘露’後,只見這個小郎朝着那貴人的俊臉輕輕拍了兩下,不耐煩地警告道:“你給我老實點。”
傲慢地丟出這幾個字後,盧縈轉身。她對上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貴人,表情驚疑不定的美少年,薄‘脣’一啓,冷聲暴喝道:“滾——”
這一喝,戾氣十足!
那美少年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從地上爬出,倉惶地退出了艙房!
看着那美少年被自己嚇走了,盧縈廣袖一甩,悠然地邁着步便想把貴人扔了逃跑。
就在這時,她的衣袖一緊,接着,她的細腰被鎖。身子向後一倒,重重落在貴人膝頭後。盧縈感到頭頂一暖,卻是貴人把臉埋在她的秀髮間,低低的,溫柔緩慢地說道:“用指甲刮我,警告我,還打我……事情都做盡了,就想離開?”
果不其然,他的聲音一落,便聽到膝上的人諂媚地陪笑道:“這個主公,阿縈剛纔不是陪着你唬走那不懷好意的小子麼?”
天生清冷的嗓音,真是難爲她擠出這麼諂媚的音調了。
盧縈的話音一落,卻聽到貴人淡淡的聲音傳來,“可我怎麼覺得,阿縈一直在遺撼不能真個給我幾巴掌?”
這話一出,盧縈身子一僵。不過轉眼她便陪着笑樂呵呵地說道:“主公,這哪能呢?這不是阿縈向來聰明過人,最善察顏觀‘色’,知道主公要我解圍而使出來的招兒嗎?主公大人大量,怎麼能計較起來呢?再說,這船上盯着主公美‘色’,不懷好意的這麼多,阿縈不使狠一些,怎麼堵得住那些明的暗的地算計?主公,有所謂非常時行非常事,這樣計較,下面阿縈可怎麼繼續出力呢?”倒是反過來威脅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