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凰雪看着他,心裡微微有些感動。
她看得出歸寒邪是在想方設法讓她高興起來,若他想,他是可以把她捉走的。
“傻子。”她罵了一句,小聲說:“又沒有骰子,怎麼玩。”
“等着。”歸寒邪見她終於有了些許笑容,拿了個剛啃過的雞腿骨頭,手指用力,掐下了關節處。
“有你的口水呢,我纔不要碰。”御凰雪嫌惡地搖頭。
“我給你洗洗。”歸寒邪把雞骨頭往茶碗裡丟夥。
御凰雪撫額,扭開了頭。
他悉悉索索折騰了一會兒,手掌攤到了她的面前。
御凰雪楞住了,不是雞骨頭,是四方的黑寶石戒面。他在四面上戳了小點,成了一個骰子。
“你幹嗎把戒指拆了。”她看向他的手指,戒指只剩下一下圈兒了。
“給你玩兒唄,反正是我偷的。”他笑笑,把寶石往她的掌心裡放。
“撒謊。”御凰雪託着寶石看,這石頭不是很貴重,可能隨處能買到,但是底下刻着字,因爲他戳上的小點,已經認不出是什麼字了。
“這是你家人留給你的吧?”她擡頭看他,小聲問道。
“我哪有家人,你哪天肯嫁給我了,我纔有家人。”歸寒邪笑了笑,擡手在她的頭頂輕拍。
“下輩子吧。”御凰雪輕聲說道。
“那你下輩子慢點走,等我先找到你。”歸寒邪突然變得很認真,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哦。”御凰雪隨口答應。
“說定了,拉勾!”他變得很興奮,拉起了她的手,不由分說地勾住了她的小手指,鄭重其事地說:“小鳳凰,不許騙我,下輩子只能嫁給我。”
這輩子都不知道怎麼過,還下輩子!人有下輩子嗎?
御凰雪看着他期待的眼神,一時間居然不忍心拒絕,沉默了會兒,她輕輕點了點頭。
歸寒邪的眼睛大亮,猛地抱住了她,嘴脣重重地壓在她的額上,叭嗒,狠狠親了一下。
“小鳳凰,我會快點找到你的。”他興奮地說道。
御凰雪鼻子發酸,突然想哭。
皇叔呢,皇叔纔是要說這話的人啊。
可他去大風大雨裡拼命去了!
“來來,我們玩骰子。”歸寒邪興致勃勃地包住她的小手,催着她把骰子搖起來。
御凰雪由着他去搖。
“你猜是大是小?”歸寒邪興奮地問她。
“小吧。”御凰雪想了想,輕聲說道。
歸寒邪眯了眯眼睛,把她的小手扳開。黑寶石一面朝上,上面是六個點兒。
“怎麼,你錯了,你輸了一次。”他笑笑,小聲說:“讓我親一下可好?”
“不好。”御凰雪連忙捂臉。
他可不管,湊過來,往她還帶着他體溫的手背上親啄了一下。
藏心擰眉,這歸寒邪今天怪怪的,動作和聲音都極爲誇張。
但御凰雪真被他給逗樂了,被他親了手背,不服氣地要和他再來。
藏心看着御凰雪露出一絲笑容,也就不計較歸寒邪神經兮兮的舉動。沐雨給歸寒邪買了襖子回來,他美滋滋地穿上,又逗着御凰雪玩了會兒,直到她困得睡了,才安靜下來。
“這小子,不太對勁。”藏心把沐雨拉到一邊,小聲說道。
沐雨瞪了歸寒邪一眼,不滿地說:“他什麼時候對勁過,裝神弄鬼,一個臭殺手。”
“不是,他武功那麼高,怎麼可能從屋頂上掉下來?”藏心眉頭緊皺,疑惑地說道。
“馬有失蹄時,他又不是最厲害的,摔下來又怎麼了。”沐雨不以爲然地說道。
藏心搖頭,他不信歸寒邪會失手。
他往裡面看,歸寒邪正給御凰雪蓋上被子,高大的身子彎下去,一手捂在心口上,半天都沒動。
“他好像是受傷了……”藏心小聲說道。
沐雨順着他的視線看進去,眉頭擰了擰,“好像真是。”
歸寒邪彎着腰站了好一會兒,又慢慢地直起腰來,走到了桌邊,拉開了衣服看。
心口上的黑斑散開,像一隻巨大的黑蜘蛛趴在他的心口上,還有數道深深淺淺的刀疤並列着。
“你中毒了。”藏心大步過來,愕然說道。
“哦。”歸寒邪拿出小刀,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用小刀在蜘蛛上面劃開,擠出毒血。
“沒有解藥嗎?”藏心問道。
歸寒邪不出聲。
解藥只有那個死老頭兒有,但他不想去找那個死老頭兒。這一世太辛苦,他覺得這世間索然無味,無情無義無親無朋無家。若不是御凰雪,他都懶得放出毒血,就那麼找一處安靜的地方眼睛一合,死了拉倒。
“試試這個,可能緩解緩解。”藏心遞上了藥瓶,低聲說道。
歸寒邪看了看他,接過小瓶,用牙咬開了瓶蓋,一整瓶藥往心口上倒。
劇痛之後,是短暫的清涼。他輕輕地舒了口氣,把藥瓶往桌上一丟,一個謝字也沒有。
沐雨盯着他的心口看,小聲問:“是什麼毒。”
“不知道。”歸寒邪冷漠地說道。
除了御凰雪,他沒精神和別人說話,也懶得理這些蠢人俗人。
見他黑着臉,沐雨臉色也一沉,冷哼一聲,走開了。
藏心看了他一會兒,低聲說:“我們會保護小主子,你去找解藥,我看你這毒也沒辦法再拖了。”
歸寒邪繫上衣袍,低聲說:“不要告訴她,我不來之後,也不要告訴她……呵,可能她知道了也無所謂吧,她眼裡,我只是一隻螞蟻而已。”
“小主子不是那樣的……她若真看不眼,也不會讓你進來。”藏心坐下來,給他倒了碗水,小聲說道。
歸寒邪沉默了會兒,站起身。
“你去哪裡?”藏心問道。
“去攔回帝炫天,難道還指望你們兩個廢物保護她一輩子?在她醒來之前,我會讓她看到帝炫天。那男人雖然可惡,卻偏偏是能讓她真心高興的人。”
歸寒邪瞥了他一眼,拿起支在一邊的傘,大步往外走。
沐雨被他激怒了,想和他理論,卻被藏心攔了下來。
“讓他去吧。”藏心小聲說道。
沐雨揮了一下拳頭,頹然說道:“也對,我們兩個若有用處,又怎麼會讓小主子落到這般田地?”
“去收拾東西,準備出發吧。”藏心擰擰眉,低聲說:“他能找到這裡,別的人也可以,我們還是先換個地方躲着爲妙。”
沐雨點頭,匆匆過去收拾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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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麟饒有興致地看着面前一羣人。
陸雲雙全身溼透了,臉色蒼白,瑟瑟發抖。孩子們擠在她的身後,驚恐不安地看着眼前的人。
“弟妹,好久不見啊。”帝麟從鋪着虎皮的太師椅上站起來,慢步走向了陸雲雙。
陸雲雙雖然不如她妹妹陸雲織好看,但畢竟是帝炫天的女人。只要是帝炫天的女人,帝麟都想狠狠鞭打,踩在腳下,聽她們求饒,逼着她們高呼“帝炫天該死”……
看着帝麟如同惡狼一般的表情,步步逼近,陸雲雙護着孩子們連退數步,瞪着通紅的眼睛,小聲央求道:“二皇子,不要傷害孩子們,我求求你,放我們走吧。我們是出來找皇上的,現在還沒找到他。而且他也不會爲了我們出來,他是拋棄我們的啊。”
“呵呵說得這麼可憐……他拋棄你了嗎?那本王就得好好求證一下。”帝麟停下腳步,捂了捂鼻子,“你怎麼這麼臭,難道嚇得尿了?真是倒盡了本王的胃口!”
“我們又髒又臭,二皇子,你就放我們走吧,別讓我們倒了您的胃口。”陸雲雙苦苦哀求道
“求我啊,求我的話,就要拿出你的誠意。這麼哭哭啼啼的,那可不行!”
帝麟臉色一沉,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身前狠狠一拽。
“你要什麼樣的誠意?”
陸雲雙嚇得聲音都變了形,哆哆嗦嗦地看着他。
“呵呵,這用得着我教嗎?你們告訴她。”帝麟指她身後的孩子們,大聲說道:“告訴你們孃親,如何向人表示誠意!”
“呸,你是早應該被處死的死囚,你應該向官府去投案,不然父皇找到這裡,你就要人頭落地了。”年長的孩子護着弟弟們,憤怒地盯着帝麟。
帝麟楞了一下,指着他哈哈大笑。
“這臭小子還挺有種,蠻有趣的,你們說是不是?”
四周的侍衛們連忙應聲,大聲附和。
“臭小子不自量力,不知天高地厚。”
“應該好好教訓他。”
“王爺不必對他仁慈。”
“既然這麼好玩,就把他給你們去好好玩。”帝麟臉色一變,惡狠狠指着這孩子說道。
幾名侍衛上前去,像老鷹捉小雞一樣,把孩子抓了起來,重重地往地上摔。
“二皇子,你放了他。”陸雲雙驚呼着,要往那孩子身上撲。
“放了他?一切和帝炫天有關的人,我統統不會放過。你若順從,就能死得舒坦一點,說不定你主動了,我還能讓你活着,和你妹妹一樣,在我身邊服侍我。”
帝麟掐着她的臉,臉寵扭曲。
“妹妹?雲織在這裡?她在哪裡,讓她出來見我。”她眼睛一亮,像抓到救命稻草。
“哦,她剛爽到暈過去了,還沒醒呢,你好好想想,要不要和她一起服侍我。”帝麟眯了眯眼睛,手指滑進她的脖子裡。
“你滾開。”陸雲雙飛起一掌,狠狠扇到了他的
臉上。
“臭女人,你敢打我。”帝麟火冒三丈,用力地抓住她的手,往地上狠狠一摜。
陸雲雙的額頭磕在地上,鮮血直流。孩子們嚇壞了,跑過來圍到她的身邊,哭聲連連。
她摟住兩個小的,看向被侍衛們鞭打的那個,心如刀絞。
“你們放開他。”她掙扎着過去,趴在了那孩子身上,哭着說道:“別打孩子,打我好了。”
“打你?打你還不過癮。”帝麟走過來,一把抓起了她的頭髮,狠狠一拽。
陸雲雙突然想到了她的梳子,掙扎着要從懷裡拿出來。但是她怕傷到自己,梳子用帕子層層包着,在這種情況下,根本不可能馬上拆開,用去傷他。
“你拿什麼?”帝麟抓下她的手,猛地撕開了她的衣裳。
一隻小包掉下來,跌在他的腳邊。
陸雲雙趕緊去撿,帝麟飛起一腳踢開,惡狠狠地說道:“打開看看,是什麼東西。”
侍衛連忙撿起了小包,把梳子取了出來。
“梳子。”他捏着梳子看了看,蹲下來,用梳子在她臉上輕拍。
陸雲雙快嚇死了,這梳子可是有毒的,會要她的命的!她想到帝曉的樣子,不寒而慄。
“你想拿梳子幹什麼?”帝麟用梳子擡起她的下巴,陰冷冷地朝她笑。
陸雲雙瑟瑟發抖,不敢出聲。
“不說?”帝麟抓着梳子往她腿上拍,大聲罵,“快說,要是不說,我讓你吃了它。”
陸雲雙嚇得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沒用的東西。”帝麟踢了她一腳,拋了拋梳子,往她身上丟,“關起來。”
陸雲雙這樣子太狼狽了,一身又髒又臭,讓他毫無興趣。
“要洗乾淨嗎?”侍衛試探地問道。
“你說呢?”他瞪了侍衛一眼,大聲吼道。
“是。”侍衛一抖,連忙拖着她和孩子們往外走。
梳子留在原地,帝麟低眸看了會兒,飛起一腳,直接把梳子踢去了角落。
“去看看,有沒有人去槐樹下面。”他走回桌邊,拿了個梨子,咔嚓咬了一口。
“看過了,沒有人。”一名侍衛上前來,大聲說道。
“媽的,真不管這些人?”帝麟又咬了一口梨子,陰陽怪氣地說道:“如果他不管,就把這事傳出去,我看他的青衫軍還跟不跟他賣命。”
“或者是他還沒有看到告示,應該多貼幾個地方。”侍衛提醒道。
“嗯,去貼。”帝麟擰擰眉,點頭說道。
侍衛匆匆跑了出去,屋子裡靜了,只有他咔嚓咔嚓咬梨子的聲音在迴響。
他一連吃了兩個梨子,揮了揮手,懶洋洋地說:“把那個黑老頭兒找來。”
侍衛看了看他,匆匆出去找殺手王。
過了會兒,殺手王慢吞吞地走進來了,朝他深深一揖,低聲說:“不知王爺找小人有何吩咐?”
“你刺殺帝琰的事,怎麼樣了。”帝麟低聲問道。
“呵呵,請王爺靜侯佳音,我的人已經接近他了,好消息就在這兩天之內傳回來。”殺手王捋着白鬚,得意洋洋地笑道。
“哼,這麼有把握?你可要明白,若你失手,我可是會要你的命,作爲你欺騙我的代價。”
帝麟盯着他,冷冷地說道。
“王爺放心。”殺手王自信地揮了揮手。
帝麟站起來,雙手背在身後,圍着他走了兩圈,低聲問:“你沒有本名嗎?”
“在下沒有,在師兄弟中,在下排行十八。但是排我前面的,都被我殺了。師傅想殺我,也被我殺了。”殺手王搖頭,傲然笑道。
“你還挺狠毒的。”帝麟眯了眯眼睛,惡狠狠地盯着他,“像你這樣的惡狗,是養不熟的吧,是不是也想殺了本王?”
“當然不會,王爺您是天之驕子,命定的蘭燁皇,小人怎麼會放棄這樣的大好前程呢?只要王爺事成之後,給小人封個小小的官職,哪怕是城門小官,讓小人也嚐嚐當官的滋味,小人就心滿意足了。”
“呵呵,你放心。”帝麟眼神閃了閃,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聲說:“只要你行刺帝琰成功,當本王登上大寶之後,一定會拜你爲大將軍。你以後也不必躲在深山老林裡,縮手縮腳,當老烏龜了。”
“謝王爺。”殺手王跪下去,給他磕了三個響頭。
“王爺。”侍衛快步過來,俯到他耳邊小聲說:“有人自稱殺手王,要見王爺。”
“什麼?”帝麟猛地扭頭看向了殺手王,眼神閃了閃,揮手道:“殺手王,你先下去吧,本王有要務要處理。”
“是。”殺手王站起來,深深作揖,退出了屋子。
帝麟看着他走遠了,立刻抓住侍衛的手腕問道:“那人什麼樣子?從哪裡來,怎麼找到這裡的?”
“王爺,不知
道呀。”侍衛的手腕都要被捏碎了,痛得呲牙咧嘴的。
“媽|的,若是人假扮,那他怎麼知道我這裡有個殺手王?若他是真的殺手王,我們這裡的這個又是誰?若這人圖謀不軌,又怎麼會帶我們抓來陸雲雙?”
帝麟瞪得雙眼鼓出,用力地揮了揮拳頭,在屋子裡來回地走動。
“先抓進來,審審?”侍衛問道。
“不要,王爺先不要見他。”陸雲織披着他的外袍,睡眼惺忪地從裡屋出來了。
她剛睡好,長髮披散,臉色紅潤,不過因爲興奮時哭喊過的緣故,聲音有些嘶啞,眼睛有些紅腫,還真有些一枝梨花帶春雨的媚意。
侍衛的眼珠子有些直。
啪……帝麟一巴掌撲過去,打得侍衛眼冒金星。
“狗崽子,眼睛往哪裡看。”帝麟怒罵道。
侍衛嚇得腿一軟,趕緊跪了下來。
陸雲織掩脣笑,快步走了過來,從帝麟身後抱住了他,嬌嗔道:“王爺好壞,妾都起不來了。”
“臭妮子,你敢偷聽我們說話?”帝麟眯了眯眼睛,把她拉到身前,掐住了她的脖子。
陸雲織心裡一驚,強打笑顏,小聲說:“妾是出來找王爺的,不是存心偷聽。而且妾現在是王爺的人,心和身子都是,妾甘願爲王爺出生入死,粉身碎骨。”
這份表白,討到了帝麟的歡心,他鬆開了手指,冷冷地說:“要不是看在你確實是把清白給了本王的份上,你早就死了。”
“這是上天給的緣份啊。”陸雲織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臉色,又抱住了他,嬌聲說:“王爺莫要動怒,妾只是有個小心思想說給王爺聽。”
“你說,說得不好,打你十鞭子。”帝麟揮手,往她屁|股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這可不是憐香惜玉,情意綿綿的一巴掌,這是真打!
陸雲織痛得一顫,也不敢亂湊了,跪下去,小聲說:“王爺,您可以讓這兩個人自己見面,再偷偷觀察他們的反應,以辯真假。”
帝麟眯了眯眼睛,用腳尖挑起她的小臉,盯着她看了好半天,啞聲說:“楞着幹什麼,按她說的辦。”
“是。”侍衛連忙爬起來,大步往外跑。
陸雲織長長地鬆了口氣,雙手抱住他的腿,慢慢地往他身上靠。
“臭妮子,你比你姐姐漂亮,比你姐姐聰明……”他頓了頓,把她拖了起來,低聲問:“你想不想見你姐姐?”
“姐姐……她是帝炫天的人,也就是王爺的敵人。只要是王爺的敵人,那就是妾的敵人,妾和王爺是一條心。”陸雲織看着他的臉色,小心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