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桌子椅子呀,不能弄髒我的新衣服。你說很好看,我得好好收着。”帝阮咧嘴笑,把衣裳整齊地疊好,光着膀子,抓着抹布往大堂中間跑。
“這傻皇子。”御凰雪打起精神,去後院打水。尋了件粗布衣裳換上,過來和他一起收拾大堂皆。
“唷,老闆娘又回來了?又被趕出王府了嗎?”對街豬肉鋪的老闆娘挺着大肚子,磕着瓜子,趴在窗子上往裡面看。
“是啊,怎麼着?”御凰雪掬了捧水澆她。
她偏過臉,樂呵呵地說:“你這女子也是本事,總被趕回來,還總能回去。”
“看好你男人,我是狐狸精變的。”御凰雪用力抹了兩下桌子,脆聲說道。
“得了吧,我家那臭蟲,哪敢高攀你,每天能聞到你的一點香味,他都跟醉了三天一樣。”老闆娘粗着大嗓門笑。
“花姑你胡說什麼呢。”殺豬的把腦袋從窗子裡探出來,衝這邊大叫。
老闆娘扭頭,用力吐了一枚瓜子殼,眼睛一瞪,大吼道:“殺豬去!你管老孃說什麼。”
殺豬的乖乖地把腦袋縮了回去父。
“花姑,你魄力夠大的,這條街上誰不怕你相公啊,就你把他治得死死的。”御凰雪跑過去和她嘮嗑。
帝阮擡頭看了眼,笑眯眯地繼續擦桌子。
“喂,這小子長得好看啊,你真有本事,男人換了一個又一個,個個長得這麼俊。”花姑看着帝阮,吐瓜子殼的速度慢了,上下嘴脣一撮,嘖嘖地贊,“你看這小子的胳膊,真有力,看他的腿,看他的屁|股……”
御凰雪把這小子當傻小孩兒看,但他身體上真是個英俊魁梧的成熟男人啊,肌肉團團鼓鼓的,是漂亮的小麥色,疤痕全部被珂離滄去除了,漂亮得像絲滑的緞子,薄薄的汗水覆在上面,惹得人真想去抓上一把。
她趕緊打消這可怕的念頭,乾咳了幾聲,快步跑進藏心的房裡,翻了幾套粗布衣裳出來,往帝阮身上一堆,大聲說道:“阿阮,快穿上。”
“別啊,看不成了。”老闆娘趕緊阻止她。
“看了這麼久,十個銅板。”御凰雪立刻向她伸手。
老闆娘二話不說,拿了二十個銅板給她,“讓我再看會兒。”
殺豬的又從對面伸出了腦袋,氣急敗壞地大叫,“那是給我買新鞋子的錢。”
“住嘴,給你身上抹幾兩豬油,你也沒這麼好看。再敢叨叨,晚上睡牀腳。”老闆娘扭頭,呸地一聲,又吐了幾枚瓜子殼。
殺豬的立刻把腦袋縮了回去。
滿街人竊笑。
御凰雪傻眼了!
她知道殺豬的怕老婆,但是不知道居然怕成這樣,花姑一聲吼,豬肉鋪子抖三抖。
“佩服,佩服!”她朝花姑拱拱拳,捧着二十個銅板走開了。從帝阮身邊走過去時,又覺得挺對不起他,於是又拍他的肩,一本正經地說:“阿阮,這錢,我給你存着娶老婆。”
帝阮的眼角抽了抽,扭頭看老闆娘。
老闆娘見他看自己,立刻揮起了手,滿臉堆笑,“小公子,你忙,你繼續忙。”
“努力,每天掙二十個銅板,一年就能娶老婆了。”御凰雪拍拍帝阮的肩,把銅板放進了櫃檯後的陶罐裡。
“娶你嗎?”帝阮急巴巴地過來問她。
“哈哈,娶比我更漂亮的,給你生好多好多胖小子,快乾活吧。”御凰雪倒了碗米酒給他,笑着鼓勵他。
帝阮雙手撐在櫃檯上,撐着臉看她,“我就想娶你,想了好多年了。”
“你才八歲。”御凰雪拖過算盤,噼啪打了幾下。
“我二十八,冊子上都寫着呢,我的生辰是十月初三,馬上就到了。”他咧嘴,又笑。
御凰雪擡眸看看他,也咧嘴一笑,“好,我記住了,幹活!”
帝阮摸摸鼻子,跑回大堂裡用力擦擦擦,掃掃掃,幹得熱火朝天。
御凰雪看着他,忍不住就想,這樣的日子多好,她爲什麼非要陷進宮裡去呢?帝炫天怎麼就那麼吸引人、就讓她神魂顛倒了呢?
若藏心他們也在,一起幹活,一起賣酒,一起掙銀子……自由的陽光,自由的空氣,多迷人啊。
“錦珠兒,我擦完了。”帝阮一抹汗,快步跑過來,大聲說道。
“好孩子,給你。”御凰雪把茶糕端出來,笑着說:“吃吧。”
帝阮一咧嘴,抓起來就往嘴裡塞。
“你慢點吧。”御凰雪看他狼吞虎嚥,忍不住說道。
“很好吃,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他又往嘴裡塞了一塊茶糕,眼睛一瞪,噎着了!
“讓你慢點嘛,我又不和你搶!”御凰雪站上椅子,身子夠過去,在他的背上猛拍,“快喝水。”
帝阮端起了米酒碗,一仰頭喝了個盡光。
“你喝到米酒了。”御凰雪撫額,蹲下去看他。他開始已經喝了一碗,這時又是滿滿一大碗,米酒後勁大,他現在的臉已經開始紅了。
“好喝。”他抿脣一笑,額頭俯過來,“錦珠兒,你的酒真好吃,東西也好吃,人也好看。”、
傻小子挺會夸人的!
御凰雪推他坐下,指着後堂說:“去那裡躺着吧,我要開門做生意了。”
“我就在這裡陪你。”帝阮搖搖頭,繞到櫃檯後,和她並肩坐着。
御凰雪看他一臉憨氣,走路也有些搖搖晃晃,於是自己出來打開了門。把酒牌掛了出去,再搖了幾下鈴鐺,坐等酒客上門。
“你搖鈴鐺的時候真好看。”帝阮趴在櫃檯上,衝她笑。
“阿阮,我有不好看的時候嗎?”她反問。
帝阮想了想,小聲說:“趕我走的時候不好看。”
“阿阮,我和錦珠兒真的這麼像嗎?”御凰雪小聲問。
“你就是錦珠兒。”帝阮一本正經地說道。
御凰雪託着腮,盯着他看着。
錦珠兒有本事,神秘莫測,而且一定很漂亮。她迷住了黑虎山寨的人還能理解,就連珂離滄也拜倒在她的裙下,這就能說明一切了。帝阮是個傻子,他心思單純,喜歡誰就是誰,不會亂認人。所以,錦珠兒身上一定與她有相似之處。
她從櫃檯裡翻出一面小銅鏡,仔細地照這張臉。
“你就是錦珠兒,我的錦珠兒。”帝阮湊過來,在她耳邊低低地說。
酒味兒,滾燙的氣息,一起衝到她的臉上,嚇了她一大跳。她飛快扭頭,正對上帝阮烏亮的雙眸,眸子裡她的臉泛着一抹紅意,雙眸閃動惶恐不安的光。
“好啊,你偷|情。”帝皎的聲音從店外傳進來,尖銳刺耳。
帝皎怎麼沒掉懸崖下去?她轉頭看,帝皎和崔蝶意一起,身後跟着一羣奴婢,正朝她盯着。
兩個惡婦湊在一起,一定有大事!
“幹什麼?”她把抹布一甩,冷着臉問。
“我們來打聽阿寶的事。”崔蝶意微微一笑,先邁了進來,視線停在帝阮身上,笑了笑,“聽說你的幾名僕從是和阿寶一起掉下去的,來看看他們回來沒有。”
“沒有。”御凰雪淡漠地說道。
“你這女人,怎麼敢堂而皇之在這裡偷|情?偷的還是個傻子!”帝皎指着帝阮,尖銳地說道。
“他可是你哥哥。”御凰雪掃了她一眼,冷冷地說道。
“呸,我可沒有這樣的傻子哥哥,他那個惡毒母親,平常不知道擺佈我多少回。”帝皎啐了一口,惡聲惡氣地說道。
“你偷她那麼多首飾,可歸還了?那可是經充歸國庫的。”御凰雪立刻說道。
帝皎臉一紅,惡狠狠地瞪着御凰雪說:“我何時偷她首飾了,你別血口噴人。怎麼着,你還在這裡跟本公主擺駕子,做你當皇后的春秋大夢?我呸!”
她呸字未完,一塊茶糕飛過去,正砸在她的嘴脣上。
“啊……”她嘴張着,茶糕就在她的嘴裡,怔了一下,飛快吐出來,“呸呸呸,這是什麼?誰丟的?”
“毒藥啊,再胡言亂語,我讓你腸穿肚竈。”御凰雪冷笑道。
“你……”
“想想,崔靜好的下場。”御凰雪挽袖子,露出小藍蛇。
帝皎果然嚇到了,連退幾步,小聲說:“我們是來打聽消息的,你別亂來。”
“打聽完了,滾吧,再敢靠近我這藏雪樓,我要你的狗命。”御凰雪抄起算盤,往櫃檯上一砸。
砰……
酒碗被碰倒了一個,美酒四溢。
“你,你別兇,你……你……敢,我會告訴三哥……”帝皎還想逞強,只見御凰雪抄起了一隻酒碗要往她身上砸,頓時嚇得一聲尖叫,揮着雙手就說:“你們上,快上,抓她去見皇上。”
“這樣蠢,怎麼能活現在的?”御凰雪擰了擰眉,推着帝阮說:“你這個妹妹好蠢,想不想看我教訓她?”
帝阮垂下眸子,連連點頭,“想。”
御凰雪抓着算盤繞出櫃檯,大步走向帝皎。
“你想幹什麼?”帝皎腿發軟,連步後退。
“替你大哥教訓你,今日誰敢攔我,小藍蛇伺候,讓你們跟着崔靜好去地府作伴去,死也死成藍皮鬼。”御凰雪一揚算盤,往她頭頂上砸。
四周一聲聲尖叫,但真沒人敢上來攔她。
帝皎退了好幾步,不知從哪裡丟了塊肉皮出來,她一腳踩在上面,重重地摔了個四仰八叉。
“嗚嗚,御十九你敢這樣對我!”帝皎爬起來,嗚嗚地哭。
御凰雪往前走了一步,她嚇得又退,不妨又踩在了肉皮上,又摔了下去。就這樣,她爬起來,御凰雪就往前走一步,她一退,就又摔……
一連摔了七八跤,最後一跤終於沒能爬起來,嗚嗚
哭喊着,讓隨從們把她擡上了轎子。
“以後再敢在我面前放肆,我可不客氣,有本事,讓你三哥來殺了我啊。”御凰雪衝着她的背影大聲說道。
圍|觀的人發出陣陣鬨笑聲,帝皎捂着臉,一路哭着走了。
“帝皎她性子急躁,十九夫人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崔蝶意笑吟吟地拿出一隻盒子,放到了櫃檯上,“這是雲玉鐲,是我送給十九夫人的,以賀夫人從此貴耀無雙。”
“我本來就貴耀無雙。”御凰雪微微一笑,手指在算盤上一拔動,揚聲說道:“帝皎在這裡吃了我一塊福祿壽喜安康逍遙美茶糕,十兩銀子一個,碰翻我一碗冬月呈祥芙蓉朵朵鮮米酒,二十兩銀子一碗。她與你同來,她走了,你就付帳吧。小店裡來的都是貴人,從來不講價,不打折,所以三十兩……請付現銀。”
崔蝶意臉色有些難看,深吸了一口氣,找隨行丫鬟要銀子。
“什麼?什麼鬼,你搶錢嗎?”丫鬟很不樂意,抓着銀袋嚷嚷。
“哦,忘了,我這裡最低消費是五十兩,我再給王妃倒一碗酒,王妃坐下好好品吧。王妃是貴人,不會捨不得的。”御凰雪脣角一揚,脆聲地笑。
崔蝶意的臉色更難看了。
“給銀子吧,酒我就不喝了,我還要回去準備登基大典和封后封妃之事。十九夫人也莫想得太輕鬆,這皇后的位置真的有很多人盯着呢。”崔蝶意匆匆說完,轉身就走。
御凰雪真討厭她假腥腥的模樣,突然用力一拍櫃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