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頭看,大霧繚繞,山壁陡峭看不到頂。往下,水聲滔滔,深不見底。
別說人了,連一隻鳥也沒有!
他們位於山壁的正中,這山洞看上去應該有千萬年了,碧玉石被水沖刷得光滑透亮菟。
除此之外,只有山洞門口的一蓬野花開得正好。一縷陽光正落在野花上面,風一吹,淡香飄。
“藏心,誅風……”她趴到岩石邊,衝着下面大叫。
激流衝撞到岩石上,迴應她的,只有這激盪的水聲。
“下去看看。”她的身子探出去更多,瞪大眼睛看了半天,轉過身,雙手抓着兩邊的岩石,要往下面爬。
“回來。”帝炫天把她拉起來,小聲說:“不要冒險,我們上去。這裡交給申晉他們好了。”
“不行,我要找藏心他們。”御凰雪瞪了他一眼,用力甩他的手逖。
“來吧。”帝炫天犟不過她,抱着她的腰往下躍。
長劍在石壁上劃出的銳聲刺耳。飛嘣起來的石子勁道很大,打在身上,真懷疑骨頭都要擊穿了。
御凰雪縮在他的懷裡,緊緊抱着他的腰,和他一起墜到了崖底。
亂石、荊棘、白骨……
御凰雪轉開頭,不看森森白骨,慢步往前找。
“小心。”帝炫天拉住她,把她藏在了身後,沉聲道:“我走前面。”
“藏心?誅風?”御凰雪看了看他,手攏在脣邊,大聲叫。
“小主子。”悶悶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她擡頭看,沐雨掛在一株松樹上。
“在這裡。”又是一聲傳來。
她匆匆轉頭,暗霜呲牙咧嘴地從水裡爬了上來,凍得直打哆嗦。
“糟糕,大哥和誅風不見了。”二人在四周找了會兒,跑回御凰雪身邊。
“誅風輕功好,就怕藏心,他的腿不好。”御凰雪擔心極了,折了根短枝,在草叢裡慢慢地找。
“哎,早知道,就不讓大哥上山了。”沐雨沮喪地說道。
“是啊,這麼高……”暗霜擡頭望天,身體還在微微發抖。
這裡的氣溫太低了!他身上的衣裳已經凝成霜,結成薄薄的冰。
御凰雪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她很冷,脣色烏青,皮膚髮白。
帝炫天不肯再找,讓誅風和暗霜馬上砍柴生火,讓御凰雪先暖和起來。火焰熊熊燃起,御凰雪終於好過了一些。
他們生了兩堆火,誅風和暗霜在一塊大石頭的那一邊,御凰雪夫妻二人在這邊。
衣裳掛在木枝上,她窩在他的懷裡,眉頭緊蹙,直直地看着那條咆哮的河。
上面的打鬥聲,這裡是一點都聽不到。但是,不時會有侍衛直直地掉下來,隨即被河水吞沒……
生死,就在一眨眼的功夫。
他們爭奪皇位,這些小卒們獻出生命。就算他們的主子贏了,他們又得到了什麼呢?還是年年無休無止的爲主子賣命……
人和人之間,爲什麼差別這麼大?
有的主宰人的生死,有的被別人主宰生死。弱肉強食,人才是最殘忍無情的物種。
“別擔心了。”帝炫天拿起烤乾的帕子,給她擦拭頭髮,緩聲說:“我發出信號已經有半個時辰,他們應該搜了很遠了。”
“帝炫天,藏心腿不好,我們早點去找吧。”御凰雪仰頭看他,小聲說道。
“你不要去了,此時地勢險峻,石路溼滑。你有孕在身,等烤乾衣服,我送你上去。”帝炫天斷然拒絕,起身去翻動了一下枝上的衣服。
“不行……”御凰雪小臉拉長,不滿地說道:“什麼都聽你的安排,你到底安排好了什麼?你若安排得好,我就不會坐在這裡。”
帝炫天緩緩轉頭看她,眉頭微微擰起。
權力的爭奪就是這樣血腥、這樣風雲難測。前一刻還覺得有十足的把握,後一刻卻往另一個方向跑了。
他以爲她會懂的……她的這句話說聽起來很傷自尊。
“幹了。”他收起衣服,替她穿上。
“皇叔。”她擰緊眉,輕輕叫了一聲。
“嗯。”他擡眸看她,小聲說:“不要太着急,上去之後,一切都會風平浪靜。”
“會嗎?”御凰雪反問。
“是。”他點頭,拿起自己的衣袍穿好。
暗霜二人的衣服也幹了,聽到二人說話,也勸御凰雪。
“小主子上去吧,這裡太涼,你還是要多顧腹中的孩兒。”
御凰雪雙手捧在肚子上,小聲喟嘆。
是啊,這個重要,那個也重要,全部都重要……她一個人要分成幾個纔夠用?
“上去了。”帝炫天扯開了外袍,將御凰雪背了起來,牢牢束緊。
“皇叔啊,我這命就交付給你了,下回做什麼事,能不能提前打聲招呼啊?”御凰雪趴在他的肩上,幽幽地說道。
“好,”帝炫天雙臂把她往上託了一下,縱身躍起。
“你們兩個,一定要找到他們,要保護好自己!”御凰雪衝着下面大叫。
“好!”暗霜衝她揮了揮手。
“有你的福氣庇佑,一定會好的。你知道嗎,你有十九條命,再上加我這一條,就有二十條。”
帝炫天沿着石壁往上攀爬,汗水從他的下巴往下跌。
御凰雪用袖子給他擦汗,小聲說:“你的意思,我這輩子要死二十回嗎?我數數,我死了幾回了。”
“別胡說。”帝炫天一聲低斥。
“哈,皇叔,你還怕提死字嗎?我感覺我已經死麻木了。閻王爺可能都討厭我了,每回在鬼門關前面踏兩步,再瀟灑地轉身走開。”御凰雪清脆地笑道。
帝炫天也跟着笑了起來,低低地說:“閻王爺厭惡到底纔對,永遠不要收下你。”
“不死老妖嗎?”御凰雪反問。
“不死小妖,天下最美的小妖。”帝炫天小聲說道。
“皇叔你是喜歡我長得好看嗎?”
“都喜歡。”
“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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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崖上。
帝琰已經被薄慕傾逼到了死角,一身是傷,一身浴血,衣服劃得破破爛爛的,頭髮也削得亂七八糟。
“該死的帝炫天,就這麼跳下去了!女人就這麼重要,爺就不重要了?爺可是你親弟弟!現在爺要死了,黃泉路上你也別來和我打招呼,爺不認識你這樣重色輕弟的……人……薄慕傾你想要爺的命,還差點火侯!”
他揮着劍,吃力的招架薄慕傾越來越凌厲的攻勢。雖然嘴上說得硬實,但是沒擋幾招,身上又多了幾道劍傷,血肉翻開,鮮血亂飛。
“行了,退開。”帝炫天的聲音傳至。
帝炫聞言大喜,趕緊收劍跳開,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手臂上像墜了千斤重的石頭,猛地垂了下來,再也舉不起劍了。
薄慕傾扭頭看,帝炫天正把御凰雪放下來。他眼神一沉,濺着鮮血的臉頰微微有些扭曲。
御凰雪往四周看,全是黑衣人的屍骨,薄慕傾手下的活人不多了。而帝炫天的人卻還穩穩地站在四周,包|圍圈越來越小,將黑衣人全都堵在裡面。
真是一場惡戰!
“小雪。”
薄慕傾的聲音有些發抖,看上去情況也不怎麼好。畢竟打了這麼久,長劍上血一直淌。
“薄慕傾,投降吧,你也看到形勢了,你怎麼打過得過?”御凰雪小聲說道。
這時候的薄慕傾不可能是帝炫天的對手,他已經中了幾箭,體力也不支了,若打起來,可以想像敗得有多慘,甚至有可能被帝炫天活活捉住。
“小雪就是這樣,死心眼的愛一個人,別被他哄住了,他也不是什麼好人。”薄慕傾喉結沉了沉,突然一笑,飛身起來,一劍刺向了帝琰。
“你還來!”帝琰嚇得一聲大叫,揮劍就擋。
就在此時薄慕傾突然收了劍,往東邊躍去。
那邊也是高崖!他想逃!
帝炫天一劍擲過去,正中薄慕傾的後背,深深沒入。
薄慕傾扭頭看了一眼,視線直刺御凰雪,身子直直地往崖下墜去……
“也不知道死沒死!我看我們得趕到他前面回宮,若他在父皇面前胡說八道,我們就慘了。”帝琰踉蹌着過來,只見下面雲霧繚繞看不到底,打得暈頭轉向的腦袋更暈了。他慌慌退了幾步,衝着御凰雪大吼道:“御凰雪你沒事往下跳什麼?你以爲你是摔不死的泥巴人?要不是你,爺怎麼會受傷?該死的薄慕傾盯着我一個人打!”
“挺好呀,以後你臉上就多了幾道英武的痕跡了,往後朝中上下,還有誰敢輕視四王爺?”御凰雪看着他的臉,嘲諷道。
“阿寶跳下去了,生死未卜,你還吵什麼。”帝炫天擰擰眉,低聲說道。
“什麼?阿寶跳下去了,該死的,該死的!阿寶怎麼這麼想不開?換個男人不就好了嗎?”帝琰吼聲更大了。
他一直在奮力撕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此時將長劍一丟,轉身就要繩索,帶着人下去找阿寶。
“我去找阿寶,你先回京穩住局勢。記住了,一旦成功就發個消息。若你死了,也發個消息,爺就不回去送死了……”
他說完,毫不猶豫地縱身一跳!
御凰雪很意外,帝琰還真是心疼阿寶的,明明自己已經受了這麼重的傷,他還堅持親自下去。
“我們先走。”帝炫天將御凰雪背起來,匆匆說道:“多爭得一時,大家都多安全一時。”
“我走得慢,你先走,我坐馬車過來。”御凰雪收回視線,拍
了拍他的肩。
“不行,我說了,你不能離開我的視線。”帝炫天小聲說道。話音剛落,人已經躍了起來。
這樣來回地奔襲兩日,也虧得他身體底子好,那些侍衛們已遠遠跟不上了。
御凰雪趴到他的背上,扭頭看,黑衣人已經被帝炫天的人淹沒,能站起來的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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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宮裡很熱鬧。
舒貴妃正捧着湯碗伺侯帝崇忱,素手握金匙,笑臉拂春風。精心調|教出來的幾個美人正在獻舞。歌舞昇平,濃殿酒香。
帝崇忱看得津津有味,對她的溫柔服侍也很受用。
“皇上最近心情不好,這是臣妾特地爲皇上找來的,您還喜歡嗎?”舒芙苓看看他的臉色,小聲問道。
“不錯。”帝崇忱挑了挑眉,笑笑。
“皇上喜歡就好。”舒芙苓放下湯碗,又剝了顆葡萄喂到他的脣邊,柔聲說:“九兒也快回來了,等他回來,請白仙社的戲子進宮來唱上一晚,我們一家三口坐在一起好好看一場戲。”
帝崇忱點點頭,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幾個新鮮美人。
舒芙苓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柳葉眉輕鎖。每回給他找來這些女人時,她表面上在笑,實際上早就煩透了。
“皇上。”一名太監突然進來,一臉焦急地說道:“不好了。”
“什麼事大驚小怪的?”舒貴妃不悅地刺小太監一眼,小聲訓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