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舸實在忍不住,出聲抱怨,“十九夫人,王爺爲您捱了鞭打,您怎麼能出口傷人,詛咒王爺去死。”
臉腫成豬頭一樣,還有力氣維護主子,也算他是忠心。御凰雪拿下珍珠串,牙關緊咬,讓自己再衝動孵。
“把十九夫人的東西都搬過來吧。”帝炫天看向外面,低聲下令。
“是。”小元和小歌趕緊應聲,樂顛顛地帶着人回去搬東西。
“好了,這下真跟對主子了。”兩個丫頭用手肘互相碰,滿臉喜色。
當然,她們這樣樂不可吱的樣子,落在其她幾位夫人眼中,那就是刀子,割得幾雙美眸紅通通的,瞪得眼珠子都快爆裂出來了。
但畢竟她們都是聰明人,帝炫天重掌禁軍,這可不是小事。這意識着,他重新走進了朝堂,走到了帝崇忱的身邊。
幾人快步上前,就在門外給帝炫天磕頭。
“恭賀王爺,賀喜王爺。”
“天佑王爺,重獲龍恩。蹇”
“王爺英明神武,福澤綿長。”
都長着一張甜嘴兒,宮梅芬也不例外。多冷漠高傲的女人,到了真愛的男人面前,統統變成了柳條枝,柔軟柔弱,能纏得男人骨頭軟。
御凰雪冷眼看着,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面上冷,心裡卻慌了。事情演變成這一步,完全失去了控制。她是否應該讓藏心他們先撤了?免得受她牽累?但此時再通知藏心他們,肯定晚了。帝崇忱是不是已經把他們捉去了?
“我去藏雪樓看看。”她匆匆拋下一句,拔腿就走。
“你不去爲妙,只要他們安份守已,沒人知道他們是誰。”帝炫天淡定地說道。
御凰雪收住腳,轉頭看他,眼眶漸漸泛紅。
帝炫天有些於心不忍,壓低聲音說:“我會讓他們沒事,你安份就好,跟在我身邊,不要亂跑。”
“你讓我和你扮恩愛,我怎麼扮得出?”她嘴脣發顫,輕輕地問他。
他神情暗了暗,慢步走到她面前,努力擡手,在她的頭頂輕輕拍拍,“努力試試。”
御凰雪眼淚嘩地就涌出來,額頭往前一抵,小聲哭道:“我爹孃若知道我是如此苟且偷生,會從地底下爬出來痛斥我,我死後,我的靈魂定會被兄弟姐妹們拒之門外,不得安歇……炫天皇叔,你還是人嗎?爲什麼要這樣爲難我?我在這裡的每天都是折磨,你懂不懂?”
帝炫天忍痛環住她瘦弱的肩,小聲說:“那我也努力試試,讓你忘了痛……”
“能嗎?你能嗎?”御凰雪擡眸看他,雙脣哆嗦着問:“你有沒有想過,若我見着帝崇忱時,我會怎麼樣?”
帝炫天臉色微變,他從未想過!
“我會忍不住殺他的,真的。”御凰雪一字一頓地說:“血海深仇,刻骨難忘!炫天皇叔,假扮的恩愛,永遠不會成爲真的恩愛。你對我是什麼感情,我一點也不想知道。我知道的是,你我永遠都是仇人。我是活生生的人,我的心在我的胸膛裡跳,我能這樣活着已經很不容易了,求你……不要把我拖進痛苦裡去,我已經活得很痛苦很痛苦了……”
帝炫天的手從她背上滑落,臉色灰敗。
“還有,若炫天皇叔真的還念着當年的小御兒,爲什麼……那年回來不告訴我,我要嫁的那個人會背叛我,我和我的家人會成你們的刀下鬼?炫天皇叔,我看着我爹孃被你們從高高的城牆下推下來,那些烈馬踏向他們的身體……我看着我的哥哥嫂嫂爲了我被箭穿成刺蝟……你怎麼會認爲我能忘記一切,和你恩愛?我回院子了,炫天皇叔高擡貴手,放過我吧。若你要我的身體,隨時來拿,反正已經不乾淨了。我現在好後悔,沒有把乾淨的身體留給藏心,我寧可給他們四人,也不想給你們啊。”
御凰雪垂着眼眸,吸了吸鼻子,用袖子用力抹掉眼淚,捧起了皇后的賞賜,快步出去。
她走得如此急,好像身後有洪水猛獸。
那幾位夫人站在院中,不解地看着她。
“她哭什麼哭,又扮什麼柔弱,手段太高了……”莊佳棋握着拳,小聲嘀咕。
“哼,jian人。”童妙音咬牙切齒地罵。
宮梅芬沒看御凰雪,定定地看着站在門口的帝炫天,一張小臉上血色退盡,喃喃地說:“王爺居然是真喜歡她。”
“誰?那個jian貨?”童妙音柳眉倒豎,怒氣衝衝地問。
“還會有誰。”宮梅芬一臉冰霜,拂袖就走。
童妙童恨得跺腳,快步往帝炫天身邊走,“王爺,讓妾身扶您坐下吧,您的背上又開始流血了。”
“都出去。”帝炫天面無表情地說道。
“王爺……她有什麼好,妾身爲您擔心得茶不思飯不想……”
“出去。”帝炫天沉着臉色,怒斥道:“無本王令,不得靠近十九夫人,若再敢挑釁,休怪本王家法伺候。”
“王爺爲何這麼狠心!”童妙音用力跺了兩下腳,捂着臉哇地一聲哭了。
童舸氣得雙緊握,卻又不敢出聲。
莊佳棋見帝炫天真的發怒,一溜煙跑了個沒影。
“夫人回去吧。”於默過來,小聲勸童妙音。
童妙音從指縫偷偷看帝炫天,見他無意理會自己,這才一扭腰,哭着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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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凰雪一路疾奔,衝回了院子。
小元和小歌正在收拾她的衣服,她大步過去,從她們手裡奪過衣裳,寒着臉全部塞了回去。
“都住手,不許搬。”
“夫人又怎麼了?”小元見她淚水漣漣,不解地問道。
“都出去,把院門關上,不許放人進來。”御凰雪把賞賜往桌上一丟,撲到了榻上。
“夫人,得了賞賜爲何還哭?”小歌捧了帕子過來,小心地問道。
“小歌,我想我爹孃,想我的哥哥們了。”她奪過帕子,捂着臉嚎啕大哭。
小歌和小元手足無措地站在榻邊,都不知道怎麼勸。聽了半天,兩個丫頭也忍不住哭了起來,坐在腳榻上,一個勁地抹着眼淚。
帝炫天推開院門進來,緩步走到樹下,坐在了她天天坐的那張搖椅上,仰頭看着漸漸驕烈的太陽。
新的一天,並沒有給他新的心情,在御凰雪的哭聲裡,他的心絞痛得厲害。
他知道她過得一定很辛苦,但她這樣哭出來,讓他真的難受到呼吸困難。
難道,他和她真的只能是仇人嗎?
要知道,當年的他,也確實是帶着報復之心來的,他在皇宮中被欺負慘了,男人的自尊和驕傲被撕得粉碎,直到現在還是大家的笑柄。
他閉上眼睛,彷彿看到了那個冬天的清晨,他被幾個御家的頑劣皇子騙到了湖邊,扯光他的衣服,逼着他跑向結冰的湖面,他們就拿着箭在他身後射……
但是,那些人都死了,所有的苦楚都壓在最乾淨的御凰雪身上。
她現在就在屋子裡哭,而他卻生了怯意,不知道怎麼去面對她。
“夫人,夫人……”
小元突然驚呼起來,尖叫聲震得他猛地彈起,大步衝進了屋子裡。
御凰雪的手從榻上垂下來,金晃晃的手鐲套在她手腕上,那手腕細到好像輕輕一碰就會折斷。她的臉色這樣蒼白,不帶一點血色,淚水把她的頭髮都濡|溼了,沾在她巴掌大的小臉上,脣角卻是被她自己咬出的血牙印。
“夫人暈過去了,王爺到底把夫人怎麼了,夫人每天笑嘻嘻的,今天怎麼會哭成這樣?奴婢看了都要傷心死了啊。”小歌哭着遞上了浸溼的帕子,跪坐在腳榻上,給御凰雪脫|去鞋襪,用扇子給她扇風。
帝炫天給她把了脈,啞聲說:“中暍了,去煲山楂湯。”
“是。”小元趕緊往外跑。
帝炫天給她解開衣裳,除去羅裙,脫下肚|兜,用溫熱的帕子給她擦汗。
她這樣光潔地躺着,皮膚瑩潤,烏髮散在她的腦後,就像一朵漂亮的白芍藥安靜地綻放在他眼前。
他跪坐下去,手攬在她的纖腰上,臉埋進她的肩處,低低地說:“能有多恨?怎麼辦,就算你這麼恨我,我也不想放手,我們努力試試……十九,給我一次機會,我們一起試試。總不能讓死去的人,一輩子拖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