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半夜,火光沖天,城外守了好些日子的胡疆兵馬開始後撤,隊形亂得很。
帝炫天令林宗正繼續往外放箭。
城牆上立着一長溜的火把,將士們站在城牆邊上,看着在這裡挑釁了十天的胡疆兵像潮水般退散,興奮得哈哈大笑。
“皇上神機秒算,百人不到,就毀了秘道,擊退了三萬胡疆鐵帝,微臣佩服得五體投地。”林宗正抱拳,激動地說道添。
“這也是僥倖,小汗王若和薄慕傾一條心,都不是貪心的人,那我們必敗。”帝炫天擰擰眉,沉着地說道。
“皇上謙虛了,這天下不會有人是皇上的對手。薄慕傾本就是小人,先打開京城大門……咳咳……”林宗正說到此處,趕緊捂上了嘴。
“沒事。”帝炫天拍拍他的肩,沉聲說:“你這軍中,也有女幹細,趕緊肅查清楚,整頓軍紀。這關口,你要挑起重擔,絕不允許胡疆賊踏進我們關內,殘害我們的百姓。”
“是。”林宗正一揖到底,一臉正色地應聲屋。
“好了,我要回去了。”帝炫天把弓箭丟給侍衛,轉身下城樓。
“皇上,您真要退位嗎?”林宗正跟在他身後,苦口婆心地勸,“不能啊,皇上,這天下只有您能坐,也只有能您坐得住。”
“不管誰當皇帝,只要是對得起天下百姓,你們就應當盡心輔佐,不得起異心。”帝炫天扭過頭,嚴肅地說道:“記着,你們保護的不是皇帝,是天下蒼生。”
“是,微臣受教,臣謹遵皇上教誨,保護天下蒼生,決不辜負皇上之意。”林宗正又是一揖,誠懇地說道。
帝炫天微微一笑,擡步下臺階。此時他心口一痛,差點沒從臺階上栽下去。
“皇上您怎麼了?”林宗正嚇了一跳,趕緊扶住了他。
“我沒事,我要趕回錦雀鎮。”帝炫天擺了擺手,忍住了翻涌到喉頭的血腥味兒,堅持下去。
“皇上,您的臉色真的很差,歇一晚上吧……是不是錦雀鎮還有人等着您?容微臣派人去報信,如何?”林宗正扶着他,小聲勸道。
“找輛馬車給我,這關中可有女乃娘?”他沉吟一下,低聲問道。
“女乃娘……您的意思是……皇后與您同行?”林宗正反應過來,一臉驚訝,“皇后生了?”
“是小公主。”帝炫天含笑點頭。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林宗正趕緊帶着人跪下向他道喜。
“都起來吧,若這裡有女乃娘,讓她與我同去。我那小女兒,還沒有女乃水吃。”帝炫天溫和地說道。
“有,正好有。”林宗正連連點頭,扭頭看向身後跟着的衆將士。
裡面走出一名青年將領,興奮地說道:“皇上,微臣的嫂嫂正好生了,她請了一位女乃娘,微臣現在就去叫她。”
“快去!”帝炫天撣了撣手。
“微臣去備馬車,皇上先在這裡稍坐,很快就好。”林宗正朝他拱拱拳,大步往臺階下跑。
帝炫天索性在這裡等會兒,能帶回女乃娘,那樣最好,小公主餓得可憐,總不能帶着一隻羊四處跑。
過了半個時辰,林宗正帶着兩輛馬車過來了。
“皇上,這一輛是給皇上和皇后坐的。後面都是給皇后和小公主的東西。”林宗正指着第二輛馬車說道。
“東西就不必了,趕路,也不方便。”帝炫天擺了擺手,跳上了第一輛馬車。
“帶着吧,衣裳,吃食,都是需要的。皇后娘娘這是要在馬車上面坐月子,得伺候精細一點纔對。”林宗正朗聲說道。
“對啊,皇上帶着吧。”衆將士們都勸他。
帝炫天想了想,走到後面的馬車前去看。裡面大包小包地擱了不少,有幾隻竹籃,裡面放着已經捆好的幾隻雞,還有一小籃子的雞蛋。
“行,帶着。”想着御凰雪那蒼白的小臉,他心一軟,她正是應該補補的時候,是該讓她吃點好東西。
女乃娘來了,是個二十多歲的婦人,挎着一個小包袱,到了他面前,慌慌地跪下行禮。
“免禮了。”帝炫天打量她一眼,很是滿意。這女人看上去就是老實人,黑皮膚,怯生生的眼神,粗手大腳,是個幹活的窮苦婦人。
“走了。”他上了馬車,朝衆將點了點頭。
“恭送皇上。”衆將士們跟着馬車,一直送出幾里路才折返回去。
帝炫天摁了摁發痛的心口,往後一仰,想着御凰雪和小姝兒,心情愉悅起來,把這正在受的苦痛都蓋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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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凰雪已經等了三天兩夜了。
她根本沒辦法睡着,擔心他,擔心得一顆心好像時刻都能從嗓子眼裡跳出來。外面一有風吹草動,她就跳起來,趴到窗子處去看。
這地方只有一間好屋子了,所以大家都住在這裡面。流星撿了個燒壞的破屏風回來,往中間一隔。
幾個大男人就呆在屏風外面,一人一條長凳湊和。
御凰雪帶着孩子睡在榻上,晚上她悉悉索索哄小姝兒的聲音,都落進他的耳朵裡。
反正都睡不着,就扯閒話,說天下江湖,說男人女人。
這幾天的事,只怕是這些人一輩子都忘不掉了。
“外面來了兩輛馬車。”流星跑進來,大聲說道。
“是不是帝炫天?”御凰雪激動地問道。
“我去看看。”彩鈺跑出去,沒一會兒跑回來,笑嘻嘻地看着御凰雪。
“是他嗎?”御凰雪樂了,抱着姝兒要往外衝。
歸寒邪躺在長凳上沒動,翹着兩條腿,酸溜溜地哼,“還沒死呢?怎麼還沒死?”
“不理你。”御凰雪瞪他一眼,堅持跑了出去。
“哼,坐月子的人跑出去吹風,吹得你頭疼。”歸寒邪腦袋一偏,繼續哼唧。
珂離滄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小聲說:“你看你,何苦呢?眼睛都不要了,這時候還彆扭個什麼勁。”
“哼,呸。”歸寒邪咬牙,低聲說:“真不應該告訴你們,真是丟臉。”
“行了,起來吧。”
珂離滄看了看外面,進來的兩駕馬車看上去都挺不錯,從馬車裡還下了一個黑臉皮的婦人。
“帝炫天。”御凰雪朝帝炫天一頭扎過去,嚶嚶地哭,“你說太陽出來你就回來,太陽都出來好幾回了。”
“這不是回來了嗎?我給你帶來了女乃娘,姝兒餓不着了。”帝炫天攬着她,帶她快步回了屋子。
一眼瞧見凳子上的歸寒邪,頓時一楞。
“歸寒邪還在這裡啊。”
“不行嗎?”歸寒邪耳朵動了動,在長凳上翻身,一個不穩,直接從凳子上摔了下來。
流星掩着嘴笑,珂離滄趕緊朝他遞了個眼色。
歸寒邪黑着臉爬起來,氣呼呼地往外走。
御凰雪捂着帝炫天的嘴,不讓他出聲,直到歸寒邪出去了,才小聲說:“他也中毒了,現在眼睛看不到,你別說他。”
帝炫天又是一楞,吃味了,“你現在這麼護着他了,這幾天你們就住一屋。”
“我們都住一屋。”珂離滄不陰不陽地補了一句。
帝炫天看了看屏風,忍了。
“姝兒。”
他抱過孩子,舉到眼前看,把鬍子拉茬的下巴湊過去,在她粉柔柔的小臉上扎,又嘟着嘴,往她的小額頭上用力叭了幾下。
“喲,還帶了不少好東西,中午弄了吃吧。”
流星把馬車裡的東西翻下來,拎着一隻咯咯叫的母雞,笑吟吟地說道。
“我去做飯。”女乃娘連忙放下包袱,大聲說道。
“你先洗洗手,喂喂公主。”帝炫天把姝兒舉到她面前,笑着說:“這就是我的小公主,你喂好她,我重重賞你。”
女乃娘連忙奔去洗手,回來手抱過了小公主,坐到屏風後面去喂。
小傢伙出生幾天了,終於吃上了第一口女乃水。
她吃了很多,直打飽嗝,心滿意足地揮動小手。
彩鈺在做菜,流星在一邊打下手,空氣裡飄飛着雞湯的濃香。
歸寒邪一臉氣悶地坐在院子一角,手裡拿着燒焦地樹枝拋來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