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洪水
淅淅瀝瀝的雨從五月下到月,又從月下到七月,潮溼的空氣,讓人感覺難以呼吸。
何常的大計終究沒有成功,所有的人見了他都跟見了鬼似的,尋找各種天馬行空的理由躲開他,別說促膝交談,說教說服,就是開口的機會都沒有給他。
然而情至深處,水到渠成。三女本就同命相憐,日久親生,早已不忍分離。
趙萍年紀小,膽子卻大,敢愛敢恨。趙燕寡言,聽之任之。林茹依爲矜持,卻心繫其弟,也只有滿心留下。三人婚事,正值趕上年不遇的洪流,並沒有大操大辦。
婚後第二天,李彥便接到皇上的聖旨,即日啓程,準備去幷州抗洪救民。李彥不敢違抗,遂拜別何常與衆女。
“兒女私情,一家之福,怎比國家之急?孫婿自當前往,家有一老,不必顧慮!”何常此時胸襟,比之平時,可謂天壤之別。
“出門外,注意身體!”衆女腹內雖有千言萬語,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是關懷無限。
李彥連連答應,冒雨上車,快速上路。
馬車外雖簡陋,內卻寬敞,李彥斜臥其,看着手的水壩建築圖,終究不是內行,看不出什麼,又想着接聖旨時,寧王看他的眼神,又是急迫,又是擔心,心情漸漸沉了下去。
如果說江州是大明的門戶,那麼幷州便是大明的水壩。自南向北,地勢漸低,江州城厚,且通過渭水,疏水倒流,卻將身後的幷州逼入了絕境,一旦水漲,必然第一個遭殃。武德帝深知此理,便力排衆議,大力修築水壩,以防不測。
倘若幷州被淹,身後的一馬平川,京城自然不能保全。寧王此時用上李彥,雖然急迫想解決問題,卻又擔心李彥因此而收攬民心,是以患得患失。李彥心內清楚,若不是問題嚴重,害怕失敗而承擔責任,寧王不可能想到自己。
李彥並沒有往幷州方向,而是找到辛,要求他務必十五天內,準備好五十船的糧草,走水路到惠州,然後轉陸路進入幷州。這雖然看似一樁虧本的買賣,但是因此而進入官糧行業,將來的利潤肯定是無限的。辛的眼光長遠,自然爽快地答應了,
一連幾日,雨越下越大,一路上所遇皆是幷州災民,李彥是感覺事態緊急,催快馬流星,披星戴月,兼程趕路,務必早到幷州。
………
“家丁,去大壩!”風越來越大,雨越來越急,李彥與家丁雖然隔得很近,但李彥不得不喊出神來,家丁才能聽得見。
“是!”家丁答應道,只是如此疾風驟雨,家丁控制馬車已是十分的艱難,且日夜奔跑,人馬皆困,如何走得動。
李彥聽見鞭響馬嘶,從車內探出頭來,幾十條豆大的雨線便劃臉而過,風是吹得他睜不開眼睛,自己安穩坐車內,沒想到天氣已是如此惡劣,看着正極力揮舞着馬鞭的家丁,感覺確實讓他爲難了。
馬似乎感覺到了前面有威脅,任憑家丁怎麼抽打都不動分毫,反而錯腳步往後退去。
“畜生,養你這麼久,現要你乾點活,就不願動了…”家丁開口罵道。
李彥聽了,笑道:“它本來就是頭畜生,別折騰了。”
家丁專注於御馬,沒料到李彥突然走近了身邊,嚇了一跳。
“你先把馬車趕回去,找個地方安頓下來,我一個人過去看看,待會再去找你…”李彥又道。
“大人,風太大了,等風停了再過去視察不遲!”家丁雖然知道李彥武藝高超,但此時風雨太大,這還是離水壩一里路的地方,要是到了邊上,那風浪可想而知,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所爲的。
正說着,突然聽聞不遠處密密麻麻的劍聲,兩人愕然望去,只見一人道袍鶴,正飛快地舞動着手的軟件,將落到自己身邊的雨點一粒粒彈開,猶自閒庭信步,一臉輕鬆地看着兩人,道:“丁老弟,怎麼越活越回去了!”
家丁原名丁賈,入相宗之前,曾也微有名氣,只是入相宗之後,都只是稱呼職業,是以連李彥也不曾知道家丁的名字。
“賀真人有禮!”家丁心激動,沒想到堂堂武當掌門賀行,武林的泰山北斗,竟然還記得自己的名諱,這是何等的榮幸,不禁穩穩地站了馬車上向他拱手行禮。
賀行微笑着點頭,指尖輕彈,手長劍便化作一條長龍一般縈繞他的周圍,風雨雖勁,卻怎能近得了他半點?
只見他拱手向李彥道:“宰相大人,久違了!”
李彥自然記得,當初人江州之時,賀行曾賜丹藥一壺,救了自己性命。
“道長身江湖,卻憂思朝廷,用心了!”此時幷州姓正“水深”火熱之,個人恩情暫且放一邊,沒有清楚賀行是敵是友之前,李彥不敢輕易相信任何人。
賀行並不爲忤,反倒耐心解釋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如今幷州姓有難,貧道身爲其一員,自然該出一份力。”
李彥也沒有再過多糾纏,畢竟時間不等人,撫掌讚道:“好!”
轉頭看着迷霧濛濛的遠處水壩,巨大水流撞擊大壩的聲響,轟隆隆傳入耳內,李彥聞之色變,故不得禮儀,率先搶步躍了過去。
賀行左腳斜踏向上出半步,右腳快步跟上,家丁第二眼看時,賀行的影子已消失茫茫大雨之。
“灑家來也…”
家丁聞言轉頭,卻只看見一片衣角扇到臉上,火辣辣地疼痛,待要看那人樣貌時,已渺然不知去向,甚至不知他是胖是瘦。
眼見有兩個如此的決定高手幫忙協助,家丁心安不少,遂趕了馬車往城內走去。
………
隨着大壩越來越近,風也越來越大,李彥甚至感覺衣服都快要被撕裂了,忙運起真氣,護周圍。然而他身後的賀行,卻漸漸感覺吃力,不得不手握長劍,緩緩地揮動。李彥也看出來了,這與剛纔的快速不同,賀行每次揮動時,都帶着呼嘯的真氣。
“賀真人,大壩就眼前了…”李彥喊道。
賀行只是點頭,表情嚴肅,如臨大敵一般。然而他身後的一個和尚,比之二人,顯得十分狼狽,原本的袈裟,也不知被風吹向何處了,只得運起千斤頂的功夫,穩住身形,身上的肌肉一塊塊地鼓起,然而每次只能踏上半步,可以說是步步維艱。
三人漸漸近了水壩邊上,風反而小了許多,都背靠着大壩,這纔有機會歇息片刻,和尚實支持不住了,望着兩丈多高的水壩,搖頭道:“灑家不成了,上去了也會被吹下來。”
賀行與和尚一同行走江湖多年,即便遇到再強的對手,碰到再艱難的時刻,也不曾聽他有一句抱怨,沒如此喪氣過,是以聽言非常震驚。
然而看着頭頂上的大風飛掠,聽着轟隆隆如雷如鼓般的聲響從對面傳來,大壩震動,彷彿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傾倒裂開一般,也不禁駭然。
所有的都已超出了人類的想象,對面就彷彿鎖着了一個龐然大物,正憤怒地想掙脫牢籠一般,狂暴地嘶吼着,奮力地敲打着。
“大人…”賀行看着李彥,喘息着問道。
李彥不禁暗自搖頭,剛剛還只是水壩邊緣,兩人已是氣息不穩,要是上了大壩,只怕堅持不了半刻就會被吹下來,看來只能是自己單獨行動了。
“賀真人,且幫忙照看好大師,下且上去看看,即可便回!”李彥也沒想到這次的洪流竟然如此來勢洶洶,不禁有些迷茫,也感覺無助。
賀行點頭回應,此時不是逞匹夫之勇之時,自己上去只怕不能幫上忙,反而會成爲李彥的拖累,況且李彥的話已經說得夠委婉客氣,再不識相,那就是自找沒趣了。
“大人保重!”賀行道。
李彥轉身,着大壩爬了上去,任憑風雨再大,竟連他的一片衣角都吹不起,賀行與和尚兩人看了,又是驚訝,又是仰慕,如此強的內功,只怕當年天下第一的藍盟主也望塵莫及了。
李彥爬近大壩頂端,卻也不敢擡出頭來。此時他手腳都沒有一個堅硬的着力處,如此貿然上去,還沒站穩腳,人便會被吹走的。
觀察良久,李彥終於現,風雖然急驟,卻不是連續的,一段接一段,快速無比,但對於李彥來說,其一點點的時間差,就足以讓他跳上壩頂。
“好,正是此時!”李彥心裡默唸着,身如靈鼠一般,爬上了壩頂,忙雙手雙腳固定,身子與頭都了地上,他已經可以感覺到有暖暖的河水打自己的臉上了,風雨比之大壩背後不知強大了多少倍。
李彥再次將體內的真氣運行了一週天,漸漸手腳開始有了感覺,這才嘗試着慢慢擡起頭來,然而僅僅一眼,李彥就驚呆了,眼前茫茫的河水,一望無際,大浪滔天,隨着風起浪動,捲起萬丈堆雪,轟然砸大壩之上,地動山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