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氏納悶地問:“六丫頭,這樣能行嗎?”
“過會看看就知道了。”齊青玉也不把話說死,微抿小嘴,不想說話了。
曾氏只好安靜地等待,又怕誤了時辰,惴惴不安。
沒一會兒,就聽得一陣急急的奔跑聲傳來,有人的,也有……曾氏挑簾張望,震驚得差點尖叫出聲。
只見四五個乞丐,一個捉着燒雞,一個捧着肉湯,幾個咬着紅燒肉逃命似的往前衝去。後面十數條惡犬,只只尖牙利齒,狂吠着追趕乞丐們。
方纔正在吵架的兩家人見這陣勢,竟然也不閃不避,兀自計較着何年何月何日你借了我五十兩銀子沒還的事。
令人大吃一驚的是,那些乞丐橫衝直撞,居然在擦過對方身體時把肉湯、燒雞等香噴噴的食物全扔到這兩家人身上,跟人一樣壯的黑狗像離弦之箭似科撲向其中一個淋了肉湯的人,張嘴就是撕下好大一塊皮肉,“救命……救命啊……”
人對惡犬似乎有一種天生的恐懼,不被咬到肉,沒感受到切膚之痛還不懂得怕,可一旦被咬了,就像大晚上撞見厲鬼索命一樣魂魄都要給嚇丟了。
此時此刻誰還去管誰欠誰的銀子,只管逃命去。可是他們越逃,嘴裡滴着血的惡犬就追得越歡。
“救命啊……不要咬我……”鬼哭狼嚎的求饒聲越來越遠,阻撓齊青玉前進的障礙終於清空了。
空氣中傳來淡淡的血腥味兒。
馬車再次啓程,緩緩前進。
路過方纔兩家人爭端的地兒,血腥味變得濃了起來。
曾氏與黎嬤嬤看齊青玉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帶着一抹懼色,而李子則露出了一絲敬意。
齊青玉都不以爲然,雲淡風輕地抿着紅豔的小嘴笑了笑,一如即往地顯出了尖尖的下巴兒,天生一副無憂無愁的討喜模樣。
李子覺得齊青玉應該穿鮮豔的顏色,她到現在都沒弄懂三爺爲什麼要讓齊青玉穿純白的對襟襦裙,丫頭們不都是喜歡穿齊胸襦裙的麼?那才飄逸可愛。
在靜默氛圍中,齊家的馬車已經行進到左府威嚴氣勢的正門。左府佔地寬廣。紅牆綠瓦十分氣派。正門寬三間,縱深一間,門前一對霸氣的石獅子分立左右。十級雕花石梯上去纔是寬厚的朱漆大門,朱漆大門上有金漆獸面錫環一副。
能用朱漆大門的人家。纔是真正的權貴高門。
齊青玉以前有空就會想,她什麼時候也要把齊家的黑漆門換成這種正宗的紅漆,澄亮澄亮的。
某人知道她的想法後,二話不說就把此事辦了,還給好事者參了一本。
可是那又如何?誰能耐他何?
齊青玉下了馬車。望着“左府”兩個金漆大字,竟然是當朝翰林大學士的墨寶……
齊青玉有些怔神。
黎嬤嬤已經接過曾氏手上的拜貼送到左府護院手上。
充滿威嚴的護院仔細檢查過拜貼後,瞥了曾氏幾人一眼道:“女眷請進,男丁請回。”
有幾分輕蔑的態度頓時激起了李子的火氣,齊青玉橫她一眼,對陳鏢頭等四人道:“陳叔,你們先到客棧歇息吧,傍晚用膳後過來接我們就好。”
陳鏢頭拱手行禮,帶着三個鏢師離開。
朱漆大門這才“吱嘎”一聲打開了。
齊青玉牽着曾氏的手,叢叢容容地踏入了高門深院。其中一個護院則把裝了禮品的馬車趕往側門去。
一進院氣派華麗。樹木與花草的分佈十分講究,依八卦風水佈置,中心一個小巧華美的噴泉,四周用黑矅石作檐、綠玉作柱,相當大氣。
中路二間開大門,東西各有一扇側門。
曾氏和黎嬤嬤都看呆了,屏住了呼吸,大氣也不敢呼一口。
專司迎來送往的一進院接引處管事嬤嬤,大概三十上下,春花似的面容在看過貼子後。板了起來。稍微點點頭算是與曾氏見過禮,她招來一個穿淡紫棉麻衣裳婢子,擡手指着西路的側門道:“太太請隨丫鬟從這邊進府吧。”
曾氏與李子都沒什麼意見,可是齊青玉站着不動。
側門?上三代封了個子爵卻沒有世襲福分的左府居然要她走側門?
“我們要進。就從正門進。”齊青玉義正嚴辭地看着嬤嬤。
“什麼呀,”嬤嬤有些好笑,“你們區區一介商賈的女眷,能踏進咱們左府這個門,就已經是前世修來的福分了。能過了這個門進入咱們左府的曦和堂,你們這輩子真是得了菩薩庇佑纔有這榮幸。明白了嗎?”那勢利的目光輕蔑地掃向齊青玉四人。
“太太、姑娘請吧。”婢子掩嘴偷笑幾聲,出聲催促。
身份比人矮了不知道多少截,只能這樣了。曾氏有自知之明,以眼神暗示齊青玉,希望她別太固執。
李子卻動了手,一把推開那個婢子,“不長眼的東西,咱們六姑娘說要走中路就走中路,羅嗦什麼。”
“豈有此理,你這個不入流的下賤胚子竟然敢在我左府動粗,看我不關你進柴……”
“呵,你們府上可真熱鬧。”突然一道慵懶的聲音響起,雖然極淡,愣是打斷了嬤嬤的怒罵聲。
齊青玉擡眸望去,竹紋錦衣長身玉立、手持摺扇的俊美少年郎不正是鄭長歌?
“鄭公子見笑了,”那個着淡綠錦袍、已經弱冠的少年明顯是左氏的人,向鄭長歌致歉後,扭頭嚴肅地問,“劉嬤嬤你爲何留難客人?”他已經發現了劉嬤嬤手上的拜貼夾着一張左氏標記的請貼。
“回……奴婢回大少爺話,這只是一介商賈女流,奴婢讓底下人引着從西路側門進去。”劉嬤嬤連忙解釋,語氣不止帶着懼怕更帶着一絲慌澀,令她失態的主要原因顯然不是來自自家少爺,而是邊上的鄭長歌。
“誰料這小姑娘不識好歹,居然想從中路正門走,這哪裡使得。不過是一言不合,她的奴婢就咬人了!”劉嬤嬤說到最後,竟是重拾了惡奴的氣勢,語氣刻薄又尖酸。
“嘖,有道理。”鄭長歌合起摺扇,綻開一抹明媚的笑,對着齊青玉道:“小姑娘,你就這麼不知深淺,區區小商販都敢要從堂堂左府正門進入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