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七回頭,就見到了朱靖寒。
他看着紅七,面無表情,眼神幽深。不過是個才十六七歲的少年,心思卻藏得極深,從表面上根本無法看出他在想什麼,是喜還是怒,顯得高深莫測。
是個聰明人,不是個繡‘花’枕頭。
紅七心裡暗暗嘆氣,真是可惜,若這朱靖寒是個不中用的,不堪大任的,紅大再生了兒子,那中間就大有可爲了。偏這朱靖寒看着就不是個好惹的,要將他拉下世子之位的可能‘性’實在太低,搞得不好還會豎個大敵,‘性’價比實在不高。
當然,紅七若是拿出手段來滅了朱靖寒,對她來說,也不是很難的事情。
人命,對腥風血雨裡過來的紅七,並不如一般人那般看得重要,殺人,第一次很難,經歷地多了,就不過是無足輕重的小事了。只要有必要,她可以眉頭也不眨地奪去一個陌生人的生命,不論對方是老人還是孩子。
但紅七這人的殺心在組織裡向來是最淡的一個。紅七不見得多喜歡活人,但是死人,她更不喜歡。
爲了紅家?爲了爭權奪利?
這些,還不足以讓紅七動殺心。
而且,紅家畢竟是規規矩矩的人家,黑暗世界的那一套,還是儘可能不要沾染上的好。紅七可無意把紅家搞成“間客”那一類的組織,紅家,有紅家的道路,老太太已經定下了雛形,紅七也決定沿着這條路發展。畢竟,她接受的是老太太的請求,那麼,要完美地完成這個任務,那就得達成老太太希望裡的那樣的紅家纔算。真給她往邪路上帶,老太太只怕氣得都要從墳墓裡爬出來了。就是再成功,也不算完成任務。
任務的完成,是要達成任務提出人的要求,纔算是成功。
要不然,就是做的再轟動,也不過是失敗而已。
至於困難?
紅七從來都不怕。
在前世,爲了完成任務,連那個世界最強大國家的總統,紅七都招惹過。朱靖寒,也不過是個王爺世子,紅七又豈會怕?
紅七對着朱靖寒微微笑:“汝南世子好。”
紅七笑了,朱靖寒卻皺起了眉頭。
“你笑得真難看,不想笑就不要笑。你還沒有告訴我,爲什麼撒謊?你明明知道剛纔你妹妹是爲了什麼落水的,爲什麼不說?難道你以爲這樣就可以討好我嗎?告訴你,我第一討厭自作聰明的‘女’人;第二討厭惺惺作態的‘女’人;第三討厭鬼鬼祟祟的‘女’人。而你,很不幸,三者都佔全了。”
說完,也不待紅七回答,朱靖寒帶着修竹徑自走了。
紅七好玩地看着朱靖寒的背影,嘴角還帶着那種朱靖寒說難看的笑意。她要不要笑,用不着別人是允許。這朱靖寒,似乎不是一般地討厭她呢?不過,這從另一方面,也同時說明了朱靖寒對她的在意。依着朱靖寒的個‘性’,不理會她纔是正常表現。就像對三太太、對紅家其他人一般。專‘門’跑來找她說了這麼一段話,無異於說明,在朱靖寒的心中,她已經不同於紅家其他人了。之前,朱靖寒可不曾這樣。
朱靖寒的態度,變了。
雖然她還不清楚這種變化是如何、爲了什麼產生的,但是,紅七從這裡面看到了機會。厭惡和友好,這兩者之間,有時候也不過是一線之隔而已。
人心,是世界上最難把握的。
不過,身爲間諜,對人心的把握,還是有不少優勢的。
紅七看着朱靖寒的背影的眼神,像一個獵人,看着即將進入陷阱的獵物。朱靖寒的背,‘挺’得更直了。而他周身的冷淡氣息,卻又強盛了幾分。
修竹則萬分佩服地看着朱靖寒。
不愧是主子,對着那紅七,竟然也能說出這樣的狠話。像他,根本視線都不敢落在那紅七的身上。
他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女’人,簡直不應該是人間應該有的存在。
直到現在,修竹仍然記得第一次看到紅七的感覺,那一刻,彷彿連靈魂都不屬於他自己了,腦子裡一片空白,除了紅七那美麗的容顏,整個世界都似乎不存在了,連同自身。
事後想起,修竹的心裡簡直髮寒。
他不由加快了腳步,好像後頭有什麼在追趕他似的。
此後又過了幾天,七日守靈期一滿,朱靖寒主僕就離開了紅家。值得一說的是,後來,三太太也曾問起醒過來的紅十一,到底是怎麼掉下水的。讓紅七頗爲意外的是,紅十一竟然也沒有說出實情,笑着說是她自個兒不小心才掉下去的,提都沒有提朱靖寒一個字。
所以,這件事的實情,只有紅七、紅十一和朱靖寒主僕四人知道。
紅十一還‘私’下悄悄地拜託紅七道:“七姐姐,這件事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好不好?若是大家知道了責怪靖寒就不好了。而且,他也不是故意的。也是我自個兒不好,沒有站穩。結果還害的初一她們幾個被娘給懲罰了。若是再害了靖寒……”
紅十一的小臉上滿是自責和內疚。
紅七‘摸’了‘摸’紅十一的頭,真是個善良的孩子。紅家的小姐中估計數她最爲純良了。三太太的那種個‘性’竟養出了這麼個‘女’兒,還真是有些出人意料之外。
嗯,這件事可不能‘浪’費,得讓朱靖寒知道纔好。
當然,得不着痕跡地。
有她這個讓他討厭的工於心計、惺惺作態的‘女’人,不久更襯托出紅十一這個善良的小天使的可愛了嗎?紅七讓人悄悄地把這事傳進了修竹的耳中,後來,果然朱靖寒那邊有了反應,特地派人請了太醫來替紅十一看病。
三太太欣喜若狂,連連道謝。之後,待朱靖寒又周到了幾分。只可惜,除了這,朱靖寒和以前並沒有任何區別,讓三太太失望不已。她本來以爲可以改善彼此的關係的。
紅七之後倒並沒有任何動作,‘欲’速則不達,一段關係的建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這不過是開始。若是太過急切、刻意,依這朱靖寒的聰明,只怕立馬就會猜到,產生反感。
這次的收穫已經不小了。
她和紅十一都打破了朱靖寒和紅家的僵局,成功地在朱靖寒的心裡留下了兩種不同的痕跡。人與人之間的友誼,一種是好感發展而成,另外一種是由惡感轉化成好感,若是有一個能成功,對紅家都是一個不小的助力。
七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時間一到,朱靖寒主僕立馬告辭走人了。發喪下葬的時候,紅大回來了。紅家人除了大老爺和跟着大老爺的三少爺,其他的人都到齊了。
那一天,連天都‘陰’了,下着小雨。
漫天飛灑的白‘色’紙錢在風中飛舞,很是悽清。
喪禮過後,兩位姑太太也打算啓程回家去了。
走之前,兩人都找紅七說了話,紅麗華說:“七姐兒,我考你一個問題,作爲當家,接下來,知道你要帶領紅家做什麼嗎?”
紅家‘交’到一個年不過十五的小姑娘手上,因爲是母親的遺願,紅麗華也不願違背。這些時日她一直觀察着紅七,發覺她的確同一般的小姑娘不同。
行事落落大方,有主見,任何時候都不慌不忙,從容淡定。就是站在那裡,也給人一種可以依靠的感覺,府裡的下人對她也比別的小姐更爲敬重,甚至超過了太太和老爺們。
紅麗華找了母親身邊一直服‘侍’的雪松、鶴兒和其他一些下人談了話,對紅七也更瞭解了一些。
母親爲什麼會選擇紅七,紅麗華心中也有了些數。
現在的紅家,損失了大筆的財產,初來京城,只靠着一個汝南王府,肯定是不行的。幾個哥哥的‘性’格她也清楚,幾個侄子同他們父親差不多,雖不是那等紈絝子弟,卻個個都是平庸之輩。
紅家的男子,一向沒什麼特別出‘色’的。只皮相上,還算是拿的出手,但也不及姑娘們出‘色’。其他的,就一文不值了。扔到人羣裡,連個泡也不起的角‘色’。而姑娘們就不一樣了,即使拿到京城,也個個都是頂尖的,絕對不會比任何人家的‘女’子差多少。
尤其是這紅七,有那樣的容貌也就罷了,還有那樣的心機手段,倒是同母親十分相似。母親在那般困難的情況下不惜犧牲自己的‘女’兒也撐起了紅家。紅麗華對母親雖然有怨,但也是十分佩服的。
只有像母親這樣的人,纔可能是擔得起紅家的擔子的那個人。
母親應該是在紅七的身上看到了可能‘性’,這才甘冒大不韙,做出這種驚世駭俗的決定吧。那纔是母親,從來都不是一般的世俗‘女’子。
這個問題,是紅麗華對紅七最後的考驗。
紅麗華緊緊地盯着紅七,既然是母親看中的人,就應該能回答出這個問題。若是連這個問題也回答不出,那紅七也不配接掌紅家。別人說的再好,紅麗華還是要親自確認。不然,她無法放心地離開。
她爲之犧牲了一切的紅家,決不能落在一個無能之輩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