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嫂說,她親耳在病房門口聽到徐亞跟立夏的對話,親耳聽到她們說,當年的事都是徐亞一手策劃的。
立於揚去了洗手間,冷水潑在臉上,他才稍稍冷靜下來。
再次回到病房,這一次,他推門而入,站在病牀前,看着還沒從搶救中醒過來的徐亞。
她的左手,手腕上纏着厚厚的紗布,手背上掛着點滴。
他望着她口鼻上的氧氣罩,怨嗎,恨嗎,最後竟都化爲了惆悵的苦澀,要不是當年他跟夏琳之間缺乏信任,又怎麼會給了旁人趁虛而入的機會?怪別人,倒不如怪自己,卻又忍不住,想要責問蒼天,爲何要這麼捉弄於他?
其實徐亞早就醒了,知道立於揚就在自己旁邊,但是並不知道怎麼面對他,怕立於揚說出什麼她不能接受的事情來,所以並沒有睜開眼睛,裝睡。
立於揚站了許久,良久終於才說出一句話:“你我夫妻緣分已盡,離婚協議我已經讓律師準備好,等你醒後,簽了吧。”
話畢,他不再多加停留,拉開病房的門,猶如來時那樣,靜靜地離開了。
病房門合上的剎那,病牀的人緩緩睜開了雙眼,她怔怔地盯着天花板,然後轉頭看着旁邊的氧氣瓶……
立於揚開車回家,半路上,卻接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說是立家VIP病房的病人出現了休克的情況。
是徐亞所在的病房門牌號。
“情況不是很好,家屬最好來醫院一趟。”
立於揚沒有調轉車頭,而是報了另一個號給的號碼:“你打這個號碼,家屬自會過去。”
“這……”護士似乎有疑慮,但立於揚已經把電話掐斷了。
不管徐亞這回是真的休克,還是故弄玄虛,他都不想再回去,他原諒不了她,就像他亦原諒不了自己。
容厲在開車,接到母親來的電話,容夫人問了一些事情。
容夫人說起褚伊,疑惑的問了容厲:“對了,怎麼就你回來,褚伊呢?你們不是說來法國和我們一起生活,怎麼又到德國去了?”
容老爺在這邊也有一票朋友,多年不見,還要聚聚,所以就沒有回法國。
見他沒吭聲,容夫人想到什麼,立刻掛了電話,轉而直撥容老爺的電話,沒一會兒,剛上高架的容厲就接到了容夫人的電話,接起劈頭就是一句:“混賬東西!”
沒一會兒,別墅的傭人來了電話,說是老夫人打完電話後,趴在沙發上痛哭流涕到幾度哽咽。
這話,容厲不信,他甚至猜到他母親就在旁邊偷聽,但還是調轉車頭去了一趟容夫人的別墅。
容厲下車,走到門口時剛巧傭人從裡面出來。
“先生,你回來了呀?”傭人的嗓門比較大,幾乎她話音剛落,房子裡瞬間沒了聲。
容厲往屋子裡掃了一眼,裡面傳來容夫人真假難辨的大哭:“我的命好苦呀,養大的兒子不由娘……”
容老夫人擰着一塊小手帕,眼角餘光不時注意着門口,看到人影晃動,嚎哭聲又往上提了幾個音量。
容厲把車鑰匙往茶桌上一扔,在母親對面坐下,也不開口,最後還是容老夫人先演不下去,吸了吸鼻子,控訴自己的兒子:“我把你養這麼大,你倒好,有了媳婦忘了娘,連帶着兒媳婦到國外住的事也不跟我們商量。”
“……這些年,我不一直都在國外?”
“那能一樣嗎?”容老夫人撇了撇嘴角,“那會兒你光棍一個,自己跑算了,還把老婆跟孩子都帶上了,再說,你們開始不是說回到法國去嗎?怎麼一溜煙兒就跑德國去了?”
容厲靠着沙發,拿出煙盒點了根菸,容老夫人早就習慣他這副樣子,伸手揮了揮煙霧,說:“你就這樣把人帶走了,怎麼都不問問她的意見?聽說她母親在法國那邊也有房子,萬一她也想回法國呢你說是吧兒子。”
“如果她想了,再帶她回來。”容厲把煙叼在嘴邊,探身給自己倒了杯水:“這些事,你不用操心。”
“你們兄弟倆,哪個不讓我操碎心的?”
容老夫人又看了眼兒子,發現他的臉比之前更削瘦了些,語重心長地道:“褚伊的年紀是小了點,你能擔待多擔待點,現在又冒出這麼個事,我之前也擔心她受不住……”
說到一半,容老夫人似想起了什麼:“兒子呀,你比褚伊大了八歲呢,你說將來那天褚伊會不會嫌你老啊?”
褚伊:
容厲沒在別墅吃晚飯,路上,看了看時間,算着漢堡那邊天剛亮,按捺下打電話的衝動。
葉雲知道他回來了,打電話來約他出去吃飯。
這些日子,容厲從漢堡回來後,又從豐城去了,期間都沒好好休息過,身體都叫囂着疲憊。
拒絕了葉雲的邀請,容厲直接開車回了別墅。
容厲伸手,剛轉開別墅門的把手,王嬸的聲音從門縫間傳出,聽着是在和人說話。
“王嬸,我上回穿過的那件米白色線衫放哪兒了?我找不到。”
容厲聽到女人柔美的聲音,心跳微微一滯,他推開門,看到的是從樓上下來的褚伊。
她轉頭,看到玄關處的他,莞爾:“回來了?”
褚伊笑吟吟地,那神態,那語氣,完全像是等到了工作一日後歸家的丈夫。
容厲站在玄關處,真正看見她的那一瞬間,眼底有一抹驚訝,雖然,很快就被他掩蓋過去。
褚伊看向容厲,見他還站在那沒動,過去,伸手主動去拿他手裡的文件袋。
“剛纔給你打電話,一直通話中,就問了景一,他說你有事情出去了。”
“事情忙完了,就回來了。”
褚伊聽到他低緩的聲音,她捏着文件袋抽了抽,他卻沒有鬆手,她擡起頭……
容厲稍低着頭,靜靜地看着她,很平淡的眼神,沒有太多的內容,神色如常,就那麼,靜靜地看着她。
這也是褚伊這段日子來第一次這麼仔細地端詳他的五官,跟以前相比,消瘦了一些,顯得臉廓線條越加地立體,眉眼清雋又透着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她已經記不起來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樣子,只記得他站在小吃街的攤邊,長身玉立,白襯衫黑西裝,但不變的是那雙漆黑幽深的眼睛,眼底多了以前未曾有的溫柔深情。
褚伊的心臟突然,不受控制地加快跳動的頻率。
廚房裡,傳來王嬸做菜的聲音,褚伊偏過頭看了眼,再轉回頭時,發現容厲望着自己的眼神變得深邃。
褚伊被他看得臉頰發燙,錯開眼的同時蹲下/身幫他從鞋櫃裡拿出拖鞋:“先換鞋吧。”
容厲的視線一直跟隨着她,終於開口問她:“怎麼回來的?”
“坐飛機啊。”褚伊站起來。
自從懷孕後,她怕影響肚子裡的孩子,對化妝品敬而遠之,此刻,在她清秀乾淨的眉眼裡,容厲看到了自己的身影,他沒有立刻換鞋,而是伸手把她拉近:“回來前,爲什麼不跟我打招呼?”
“如果我提前跟你說了,你還會讓我回來?”
容厲:
答案是肯定的,如果他知道了,他肯定會讓人看着褚伊不讓她回來的。
她回來之前,甚至讓菲傭跟司機都幫忙瞞着,但一下飛機就給他打了電話,卻一直通話中。
剛纔容厲開門進來,自己回過頭看到他的那一刻,褚伊感受到一種很微妙的感覺,來自靈魂深處的悸動。
她站的地板比容厲站的大理石高出七八公分。
褚伊忽然踮起腳,毫無預兆地,抱住了容厲,側頭,親了親他的脖頸動脈位置:“想我沒?”
容厲垂下眼望着她這樣,發出一聲短促的輕笑,至於她的問題,沒有正面回答。
“你笑什麼?”褚伊看他臉上似笑非笑的樣子,有股說不清的味道,她覺得自己的臉頰燒得更厲害。
他笑而不語,只是意味深長地看着她。
褚伊的道行本就被他深,被他這麼瞧着,臉更紅,推開他就要去廚房:“我去看晚飯做好了沒。”
剛一轉身,手腕卻被緊緊地攥住,拉了回去。
廚房裡,鍋碗瓢盆的聲響。
褚伊注意着那頭的動靜,眼珠子轉了下,容厲的雙手搭在她的肩上,慢慢彎下頭親了親她的脣瓣。
淺嘗輒止的味道。
褚伊在他的薄脣上聞到了乾燥的菸草味,臉通紅,雙手抵着他的西裝:“廚房有人。”
容厲把她往懷裡拉了拉,低頭親吻她的額頭,啞着聲在她耳畔說:“那去洗手間……”
明明一句挑逗輕佻的話,被他說得一本正經,褚伊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刺激,想到了那天在客廳裡,情難自控地擡手扯着他的襯衫領子,另一手滑到他的肩胛骨位置,低着聲:“不發出聲音就好了。”
文件袋已經被丟棄在地上,兩人往我地相擁,親吻,渾然不記得廚房的門還大開着。
褚伊後背抵着鞋櫃邊沿,擱得她有些疼,容厲摟着她的腰,不斷把她貼向自己,良久,他放開她,滾燙的氣息吹入她的耳蝸,他問她:“是不是已經馬上五個月了?”
“嗯。”褚伊聽懂了他的言外之意,微不可聞地應了聲:“五個月零七天了。”
廚房裡傳來王嬸的聲音:“少夫人,您要喝什麼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