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信函放在了燕北王的桌案上,密封着蠟,沉甸甸的,未題署名。
蘇風暖疑惑地拿起信函打開,一看信函的筆跡,頓時大大地翻了個白眼。
葉裳湊上前瞅了一眼,頓時失笑,看着蘇風暖手中好幾頁宣紙,滿滿的字跡,道,“這滿腹牢騷,不知道說的是什麼事兒?估計是出了大事兒。否則他不至於不怕被你笑話,這般在信上跟你嘮叨這麼多。”
蘇風暖誠然地點頭,低頭看蘇青信上寫的是什麼。
葉裳也跟着他一起看。
燕北王瞅着二人,二人靠得極近,姿態自然,他暗想着年輕真是好啊,任誰見了他們,怕都會覺得般配,天造地設。
兩盞茶後,蘇風暖和葉裳讀完了蘇青的信,一時間都頗有些無語。
蘇青信中沒寫別的,用了無數筆墨,只說了一件事兒,那就是太后和皇后看上他了,要將他選爲駙馬,他和蘇夫人如今出京去靈雲寺避難了,太后的壽誕生辰他也以養病爲由也不參加了,讓蘇風暖幫他趕緊想個辦法,讓太后和皇后打消了選他爲駙馬的想法,否則他就乾脆在靈雲寺出家當和尚好了。
蘇風暖也沒想到太后和皇后竟然看中了蘇青,竟然要將淑雅公主配給她做駙馬。若是淑雅公主是個惹人討喜的公主也就罷了,偏偏是個沒腦子的蠢公主,癡纏許雲初,屢次三番因爲她與許雲初有些牽扯而找她的麻煩,說實話,她也不想淑雅公主做她的三嫂。
不過如今北周剛在燕北退兵,西境如今正興兵拿下了北周三座城池,而朝中孫澤玉辦那兩大舊案的事情還未收尾,又出了秋風山被人血洗,牽扯湘郡王的大案,湘郡王這個內憂還沒解,就算太后和皇后有意,這時候適合興喜事兒給淑雅賜婚嗎?
更何況,皇上有心思管女兒的婚事兒嗎?
她覺得蘇青估計是被太后和皇后乍然親切的態度給嚇着了,一時間草木皆兵,也不怕她笑話了,將信竟然塞進來往燕北的公文裡送來燕北給她,想必厭惡透了淑雅公主。
她放下信函,偏頭對葉裳問,“你怎麼看?”
葉裳彎起嘴角,道,“你保住了燕北,蘇大將軍拿下了北周三座城池,對於南齊朝廷來說,都是立了大功。早先,蘇大將軍大敗北周軍,皇上便有言在先,待蘇大將軍處理好了西境後續事宜,回京之後,便封賜爲武侯,蘇府改封爲武侯府。因蘇大將軍一直未回京,此事便一直耽擱着,但禮部早已經在做武侯的官服了。”
蘇風暖看着他,等着他繼續說下文。
葉裳道,“武侯的封賜是以前的功勳,如今這樣的大功,將來定然也是要論功行賞,對於蘇大將軍來說,再往上封,那就是封王了。燕北蘇家已經是異姓王了,若京城蘇家再出個異姓王,這天下蘇姓可就要蓋過劉姓了。權柄太大,哪怕皇上再信任蘇大將軍忠心,但你覺得,能給他封王嗎?”
蘇風暖搖頭,“我爹不能再往上封王了。”
葉裳道,“正是,但不能封王,那如何論功行賞呢?蘇大將軍的功勳擺在那裡的。所以,若皇上嫁女呢?給公主賜婚,公主嫁臣子之家,也是臣子的榮耀,也算是封賞吧?蘇大將軍能推拒嗎?推拒了公主會如何讓皇上以爲?”
蘇風暖靈臺頓時清明瞭幾分,乍然看到蘇青的書信時,她沒太當回事兒,但如今經由葉裳這樣一分析,她頓時覺得這件事兒的確較爲嚴重,不可小視。
葉裳道,“王大學士當年敢推拒了皇上,那是因爲王府未握着兵權,王大學士曾經任太子太傅,與皇上有師生之情,伯母不願入宮,王大學士只這一個愛女,自然百般袒護,皇上也不好逼迫,遂作罷了。但如今的蘇府,不同於昔日的王府,南齊的國勢,也不同於昔日。當年是新皇登基選後,如今皇上已然身體疲乏,太子不得用,他得爲將來南齊的江山考量。”
蘇風暖點頭,“你說得對。”
葉裳又道,“王大學士得皇上信任久了,想着當年皇上未曾逼迫伯母,今日若蘇府不願,皇上也未必會逼迫,恐怕難免一時想不到其它。”
蘇風暖頷首,“你說得有理,這件事情還真不能等閒視之。”話落,她揉揉眉心,道,“必須得想個萬全之策。”
葉裳笑道,“你我婚事兒已定,你上面還有三個哥哥,是否也該議親了?”
蘇風暖聞言挑眉,“你的意思是想讓我娘在太后和皇后未言明之前,先將我三哥的婚事兒給定了?大哥、二哥還未定親,我這個做妹妹的上面沒有姐姐,自然可以先議親,但三哥上面還有兩個哥哥,他們未定親,他怎好先定?要定,只能一起定了。”話落,她頭疼地道,“但短時間內,上哪裡去找三個合適的女子來嫁我三個哥哥?再說了,終身之事是大事兒,總不能因此而草草拉個人就充數,總要他們喜歡,這就難了。”
葉裳笑道,“他們三人從小到大就沒有心儀的女子?”
蘇風暖想了想道,“似乎還真沒有,以前蘇家在鄉下,鄉紳富甲之家我爹不喜結交,百姓之家的窮困女子識字者本就少,更遑論見識了?說不到一處去。大哥和二哥奔波燕北一趟,未作停留,如今又折回了西境,三哥在京中因得丞相指點,倒是時常來往丞相府,遇到過孫晴雪幾次,有些言語,我和我娘當初還拿孫府小姐開過他玩笑,但他好像不大上心此事,當時說的是上面還有兩個哥哥,他不急,先立業,再成家。”
葉裳琢磨道,“孫府小姐倒是不錯,無論是出身門第,還是品行風評,都當得上真正的大家閨秀。蘇三兄文武雙全,丞相十分喜歡看重他,無論是門第,還是品行,京中及得過他的人也是鮮少,若是他對孫小姐有意,這婚事兒找個人說項,也不是不可爲。”話落,又道,“情勢所迫,就不必遵從長兄爲大的規矩了,先給他定下親事兒再說,畢竟太后和皇后看中的人是他。”
蘇風暖點頭,道,“我也喜歡孫晴雪,但還要看我三哥的意思,也要看人家孫小姐的意思。”
葉裳道,“你不妨回信問問他的意思,若是他有意,我們就儘快地着手趕在太后和皇后對皇上提議之前促成此事。”
蘇風暖點頭,“也好。”
燕北王坐在一旁,聽着二人徑自商議半晌,也聽出了些眉目,對蘇風暖問,“你三哥蘇青的來信?”
蘇風暖點頭,將信函遞給了燕北王。
燕北王接過信函,看罷後,笑着說,“這小子有意思,以前常聽你提起他,在你三個哥哥里,據說屬他天分高,文武雙全?”
蘇風暖頷首,“三哥與我年歲相當,素來親近,我在家時,時常與他打鬧,他的武功有一大部分是被我練出來的。文采是隨了我外公,回京後,外公又將他帶在身邊教導,後來又得丞相提點。如今確實當得上文武雙全。”
燕北王點頭,“難怪被太后和皇后看中。”話落,又道,“什麼時候他來燕北,我也瞧瞧他。”
蘇風暖看着燕北王,見他眉毛抖動,似有什麼算計,她暗暗翻了個白眼,轉身提筆給蘇青寫了回信。
信中先是不客氣地大肆取笑了他一番,之後,便鄭重其事地與他說了關於葉裳提到的利害關係,又言明此事不可小視,確實宜提前着手。她提議,先讓他議親,趕在太后和皇后對皇上提議之前,定下親事兒。特意地提了孫晴雪,問他是否有意,他若是有意,她就和葉裳暗中安排此事。
信函寫完,她喊來一名府衛,吩咐快馬加急,立即送去京城靈雲寺。
當日,蘇鎮聽了燕北王的話,派了兩名府衛出了燕北,前往麓山書院,接回蘇念臨和蘇念止。
次日,葉裳與蘇風暖一起處理燕北事務,陳述得了兩本手札,歡喜不已,丟開了所有事兒,抱着手札關起房門研磨起來。
一場雪後,燕北真正地進入了冷冬,葉裳雖然身體有熱毒,但熱毒不發作時,他怕冷得很,以前都是抱着大白貓睡覺,用貓取暖,如今與蘇風暖日夜待在一起,彼此互相取暖,心情極好下,找到了相處的門道後,感情日益進益,他的傷勢恢復得很快。
轉眼三日一晃而過,這一日,來到了葉裳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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