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將軍以爲如何?”劉啓輕輕地踱着步子,淡淡問道。
“臣以爲不可戰。”周亞夫恭聲道。
“爲何?難道我漢朝就那麼不堪嗎?任憑匈奴人兵臨都城,連出戰的勇氣都沒有?是可忍孰不可忍!”
“恕臣直言,匈奴騎兵兇悍兇狠,機動xing又極強,時而在我前,時而在我後,時而前後夾擊。利則攻,我將士抵擋不住;不利則逃,我將士追趕不及。如果沒有其三倍的兵力前後策應,步步爲營,我以步軍爲主的漢軍,是萬萬不可與匈奴人在野戰上一較高下的。以當前形勢,我們只能堅守長安以待援軍。”
周亞夫因爲細柳故事而被漢文帝賞識,景帝劉啓即位之後,在軍事上也極爲看重他的意見。此人作戰謹慎,從不冒險。知子莫若父,知兵莫如將。既然自己的大將軍都這麼說了,劉啓也只好強壓了壓胸中積鬱多年的與匈奴人一決雌雄的怨氣。
“御史大夫又以爲如何呢?”劉啓輕嘆一聲又問道。
“臣也以爲不可戰。”晁錯跟在劉啓後面寸步不離。
“御史大夫也認爲我漢軍羸弱,不堪一擊?”
“臣並不是認爲漢軍羸弱,只是認爲漢匈一決雌雄的時機還未到而已。”晁錯道。
“一決雌雄的時機還未到?匈奴人兵臨城下,燒殺劫掠,試問這天底下還有那個皇帝受過朕這等奇恥大辱!”
“皇上息怒,據臣之見,匈奴人貪婪,卻也短淺,貪的只是金銀珠寶,卻未必有吞併我大漢之野心。從歷年來邊城之戰中,匈奴人得勝後劫掠而返便是可見一斑。匈奴人充其量只是肌膚之患,而非膏肓之疾,國內的藩王中想坐收漁翁之利的可並不在少數,他們謀於密室,只盼望着皇上能與匈奴人打一場曠日持久,兩敗俱傷的大戰!到時候,再進兵長安,取而代之!藩王們的野心在朝廷秘密派往監察們傳回來的密報中,已經顯露無疑了。皇上是一定要與匈奴人一決雌雄的,但是攘外必先安內啊!”晁錯其情切切地說。
“攘外必先安內,攘外必先安內,可是匈奴人都攻到長安城下了!諸侯是虎,匈奴是狼,豺狼虎豹,一個都不能放過!”劉啓抽出案几上佩劍,一劍斬斷了大殿中的燭臺。二人一個着眼於當前,一個着眼於長遠,一個從軍事角度考慮,一個從政治大局來講,似乎無論如何當前朝廷都不該與匈奴人決一死戰。
“匈奴無論是攻雲中,還是攻上郡,亦或是攻長安,目的都是一樣的,只要朝廷捨得花錢花糧,暫時忍氣吞聲,匈奴人不戰而獲,又何樂而不爲呢?沒有道理不退兵的。”
劉啓大怒:“御史大夫是讓朕向貪得無厭的強盜低頭嗎?”
晁錯不燥不急,道:“昔高祖鴻門宴上不也是向霸王低頭了嗎?皇上現在可謂是內憂外患,形勢之險峻,比起高祖當年可是不遑多讓啊。”
“這樣窩囊的皇帝誰願意搶誰儘管來搶,無論
如何,朕這次也要給那些貪得無厭的強盜們一記教訓!竇嬰的大軍走到哪裡了?”
“稟皇上,據斥候來報,距離長安大約還有三天的腳程。”周亞夫答道。
“等竇嬰的十萬兵馬一到,不用再等其他各路了,朕要御駕親征,與匈奴人決一死戰!”
“皇上——”
“不要再說了!”
“喏!”周亞夫抱拳領命,身爲朝廷大將,外辱bi近,再推脫可就真的說不過去了。
“可是皇上,臣還有一事啓奏。”晁錯在身後輕言道。
“何事?”
“據監察密報,那平安縣城中的領兵,打的可是太子殿下的旗號。”晁錯面上波瀾不驚,望着皇帝的眼神卻是意味深長。
“太子?太子不是在東宮嗎?有人冒充太子?”劉啓疑惑道,在這大漢朝莫非真有人有膽冒充太子?那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而且打的還是廢太子劉榮殿下的旗號。”晁錯不慌不忙地說。
劉啓與周亞夫俱是大吃一驚,沉寂半響,劉啓纔開口道:“那孽,那孽子,早已自裁謝天,是誰如此大膽敢打他的旗號?”
“是啊。”晁錯又道,“皇上可曾想過幕後主使之人居心何在呢?如果皇上與匈奴人作戰時出了意外,太子殿下又是廢長立幼做的皇儲,到時候,那人再將這假太子推向臺前,堂而皇之地率軍進京匡正朝綱,那可便是水到渠成的事了。”刺殺君王,歷史上也並不是沒有成例。
“守城的不是李廣的將士嗎?聽說小將李敢也在那裡,莫非李廣也——”劉啓心下生疑,這李廣人粗是粗了些,但他對自己的忠心,劉啓以往還是從未懷疑過的。
“呵呵,皇上不要多慮了,監察密使們從來沒有關於李老將軍不軌的密報。李廣向來重情重義,據說當年在他卑微時,慄夫人曾對他有恩,殿下被廢時,想必李廣也不是滋味兒。或許,正是有人利用了李廣對慄夫人母子有愧這一點,故意將一個假殿下送到了李將軍的視線也不一定。”晁錯淡淡笑道。
“皇上大可以靜制動,瞧一瞧這假太子,也瞧一瞧這幕後之人有何通天本領。”
“以靜制動?”劉啓若有所思地來回踱步,看來自己的削藩力度,真的讓那些諸侯王按捺不住了。
“是啊,皇上,若真與匈奴人一決雌雄,那可就做不到靜觀其變了。”
劉啓嘆了一口氣,擁着懷裡的寶劍端坐在竹蓆上,窗外的秋風刮進來,吹得簾布瑟瑟而動。
“皇上擁劍而坐,好啊!好啊!‘忍’字心頭一把刀啊!皇上對匈奴人現在就是要忍啊!”
“好,那就靜觀其變,等竇嬰和樑王趕到後再做打算。”
……
平安縣城郊外。
匈奴先鋒將軍延術正策馬於緩坡上面,仔細研究這小小縣城的城防。大單于率領的大軍主力就要到了,在此之
前,如果自己還不能打通這通往長安的必經通道的話,這先鋒將軍的位置可是坐不穩了。
延術策馬來回觀望,看那城牆既矮又薄,無論如何也不像一個值得死守的城池。據先前的斥候來報,這長安城方圓幾百裡,也只有南北兩支漢軍,總人數不過五萬人,漢軍會將多少軍隊壓在面前的這個小城上呢?看着北門城牆上,似乎也只有兩千弓弩手的樣子。
更令延術頭疼的是,這漢軍所用武器詭異,在以往的邊城之戰中還從未見過。雖然自己死傷兩千勇士,但遠遠還傷不了元氣,只是那邪火殺傷力之大,之殘忍已經在所轄士兵的心中留下了恐懼的陰影。
“報——”一個匈奴騎兵飛馳過來,遠遠地就翻身下馬,對着延術單膝跪地,報告道,“鐵伐千騎長來報說,我匈奴勇士完全可以輕易攀過那道石牆,石牆後面沒有守軍,南門、東門、西門總共只有幾百守軍。”
“好!”延術大喜,道,“讓我的勇士們下馬,自那石牆上攀爬過去,繞到東門和南門,協力攻城!”
“遵命!”又有幾個千騎長領命,然後帶着所部狂奔而去。
匈奴人黑壓壓的一片便往那趕建的石牆策馬奔去。漢軍在城牆上望見後,因爲在弓弩射程之外,也只有乾着急的份兒,倘若讓匈奴人三面合圍的話,那他們區區兩千人馬就真的應付不過來了。
“公子,怎麼辦?”陸小璇着急問道。
“放心吧,陸小姐,那面牆下,我早已設了伏兵了。”劉嶸saosao一笑,身披猩紅色大披風,手裡也不知搶了誰的扇子,sao包的樣子,頗有一點“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的豪情。
陸小璇詫異地望着四周,城頭站滿了人,總共滿打滿算也就兩千人,這裡就佔了一千多了,他還有伏兵?其他三面城都不守了嗎?
眨眼之間,匈奴人又有兩個千騎隊翻過了石牆,在城牆下列隊完畢,總共是五個千騎隊,五千人馬。
面前並無人防守,統兵的匈奴千騎長大喜,不過在牆那邊自己是騎兵統領,到了牆這邊,那可就是步兵統領了。既然是步兵,那就應該有點步兵的樣子。於是,他列隊完畢後,又學着漢軍的樣子,帶領手下弟兄,一個正步一個正步朝那前面行去。
匈奴人步伐一致,整齊劃一,讓躲在暗處的李敢等三百強弩手也禁不住大吃一驚。
“將軍,要點火嗎?”李敢身邊,一個年輕的小兵手裡攥着一根火藥的引線,緊張地問。這石牆前面有偌大一片都被他們這些天挖空了,只有上面半步厚的地皮。但從上面看來卻絲毫見不到半點痕跡,劉嶸前世就是個盜墓的,最擅長的可就是這挖洞的行當了,又有這麼多人供他役使,挖一個佈滿陷阱的地下空間又有何難?在下面,全部cha滿了削尖的竹子,一旦用事先埋好的火藥將這地皮炸開,匈奴人掉下去之後,保證個個都得**成一串串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