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近郊,一座破敗小廟在乾冷的秋風之中顯得孤獨落寞,焦黃的樹葉翩翩而下,窗臺上的塵埃也在一縷縷陽光底下輕輕飄蕩。因爲年久失修,破廟的柴門已經只剩下一扇,後堂裡一個猙獰的彩色泥偶已經斑駁的不成樣子,看起來恐怖駭人。
“師妹,此地空曠,除此之外了無藏身之地,那胡女想必就躲在這廟裡,你我分頭尋找,務必小心。”兩個白衣男女手提長劍,單手推開那積滿歲月的灰塵,已經老舊的吱呀作響的一扇門,邁步走進那個小廟。
“師兄,那胡女輕功之好,已在你我之上,想必她已經脫身了吧?我們追蹤了她這麼久,還是沒有見到她的蹤影,依我看,還不如就此回去,免得又中了調虎離山之計。”說話的人氣質優雅,美麗端莊,正是陸小璇。她眼睛瞥見泥偶後面的稻草上有一點血跡,就趁着說話的機會走到那男子跟前,剛好擋住了他的視線。
“那胡女潛伏長安多年,是這匈奴人安cha在長安城的最高細作統領,匈奴人多年經營,他們的情報網絡已經遍及朝廷各個機要部門,朝廷的許多機密要事她都是瞭如指掌,只要拿住了她,匈奴人的情報網絡就至少會癱瘓一半,所以,大將軍有令,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活捉她!”
說話的男子年紀稍長,似乎有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身材魁梧,面白如玉,濃眉大眼,威風凜凜。他正是陸小璇的同門師兄,蜀山弟子,白玉峰。
白玉峰是陸小璇蜀山師伯的大弟子,與陸小璇同年下山,一開始俱是效力于飛將軍李廣帳下,只是後來,這白玉峰因爲做事心狠手辣,乾淨利落,爲大將軍周亞夫賞識,所以很快又成了大將軍周亞夫的爪牙。他在蜀山之時,就開始迷戀陸小璇的美貌,只是礙於師門清規,所以一直未能如願,不過下山之後沒有了這麼多顧忌,有事無事便是總藉以師兄的名義故意與陸小璇親近。陸小璇雖然也早有察覺,可認爲他心xing虛僞,所以除非正常公事迫不得已之外,平時也是有意無意地避開他。
“師兄,我追蹤這胡女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可是據我所知,她向來都是單線聯繫,自從那條單線被我們打掉之後,她幾乎便是形同虛設了,這長安城中即使真的有匈奴人精心經營的龐大情報網,恐怕也與她無關,這麼一個無關緊要的人,我想我們還是不要在此耗費太多的時間爲好。”
“呵呵,師妹有所不知,這胡女神通廣大,手中掌握着對於朝廷來說極爲重要情報,你想,之前那長安城中陡然涌入十餘萬流民,而那在暗中運作的軍侯,據說就是由他負責在兩地傳遞情報的。”
陸小璇眉梢一挑,不以爲然地道:“師兄所言差矣,長安西門軍侯叛變之事,乃是小璇陪同二位殿下親自審訊的,那人乃是當時絕谷之戰的時候,伊稚斜另一路圍攻長安時俘獲而收買的,似乎與這胡女並無干係。到底大將軍那裡爲何一定要費盡心思去抓這麼一個無關緊要的胡女?其中隱情,還請師兄如實相告!”
白玉峰閃躲過陸小璇冰冷嚴肅的眼神,尷尬一笑,道:“其實,我也並不是有意瞞着師妹,只是大將軍那裡嚴令此事要多方保密的,師兄我着實爲難啊……”
“如此的話,我自然是不敢勉強師兄了,只是李老將軍那裡還有要事要處理,小璇耽擱不起,這裡就勞煩師兄一個人多費心好了。”陸小璇俏臉帶怒,轉過身,就是要往門外走。
“哎,師妹不要生氣。”白玉峰連忙攔住她抱歉道,“我不和你說,只是怕你誤會,既然你想知道,師兄我當然是不敢隱瞞了。”
陸小璇停下身來,只是冷着一張臉不說話,說起來,她確實還是想知道的,畢竟與這胡女有關自然也與那人有關,那人與這胡女兩情相悅,倘若是這胡女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按着那人的怪脾氣,說不定又得鬧個天翻地覆。這次她之所以會主動跟隨這白玉峰而來,明裡是爲了相助他共同捉拿這匈奴細作,暗地裡在交手的時候,卻是一直故意放水,好讓她脫身而去。
“其實,說起來一定要捉拿這胡女的原因,是爲了當今長安城中傳的沸沸揚揚的真假太子之事。”
陸小璇心下一跳,心道:“果然是這樣!”不過她卻還是裝作不明所以,漫不經心地說:“什麼真假太子?太子殿下不是在東宮中住的好好的嗎?幾日前,我還在長安大街上親眼見到太子殿下爲流民施粥的呢。”
“不是當今太子,是廢太子!”白玉峰糾正道,“廢太子劉榮,被廢作臨江王,之後於獄中畏罪自殺的那個!”
“爲了他?”
“對啊。”白玉峰說,“這些日子以來,風頭出的最多的,不就是那平安縣城的守將,絕谷之役的先鋒,劉嶸嗎?此人長相與廢太子極其相像,大臣們議論紛紛,皇上和太后也都已經被其迷惑。只是,衆所周知,廢太子早在幾年前就已經與獄中自裁了,爲此皇上在太后的壓力之下還遠貶了公正執法的蒼鷹郅都。所以,大將軍和皇后娘娘料定,此人定然是蓄意冒充的心懷鬼胎之人!其目的就是爲了博取皇上和太后的同情,繼而進入朝廷核心,再乘機陰謀作亂!”
“冒充?”陸小璇方想與他爭辯,可一想到爲了劉嶸的安全,皇上都不得不忍氣吞聲暫且不與劉嶸相認,只得也改口道,“劉嶸在危急時刻,爲了給回援長安的軍隊爭取時間,也爲了能夠鼓舞平安縣城衆守軍的士氣,這才順水推舟權宜冒了太子殿下之威。可是,他不是已經向朝廷領罪了嗎?況且皇上也說了功過相抵,不再追究他假冒皇太子之罪,還封了他當前鋒將軍,小璇也一直是護衛左右,這件事已經很清楚了,難道不是嗎?”
“師妹你不要激動,你雖然一直奉命保護他,可是有些事情你未必清楚。相傳西域易容之術極其詭異,匈奴人控制西域,要想找一個體格相近之人施以易容之術,再裝扮成廢太子的模樣來誆騙皇上和太后,其矇蔽xing也是相當大的!況且,據暗中監察的人遞上情報來看,此人與那胡女接觸
頻繁,如果所料不錯,其相見想必也是因爲些情報交接之事。”
“你懷疑他是內奸?”陸小璇忿然作色道。
猙獰的泥偶後面,一個身着水綠色衣裳的女子手中抓着一柄細劍,單手雙腳緊緊地抓住泥偶背後的房樑,吊於空中側耳傾聽。此人瓜子臉蛋,柳梢眉,高挑的鼻樑,櫻桃小嘴巴,容顏嬌麗,氣質迷人,正是劉嶸日思夜想的胡媚兒!她臂腕上帶着血跡,酥胸顫抖,粗粗地喘着氣。在聽聞那白玉峰懷疑劉嶸是她安cha在漢朝的奸細時,胡媚兒不禁是覺得一陣好笑,心想,這漢朝的官差果真都是一些沒頭沒腦的傢伙,那死人倘若真是姑奶奶我的跟班,姑奶奶何必遇事如此糾結?
白玉峰不知該如何作答,但在陸小璇凜冽的眼神bi視之下,還是無奈說道:“師妹,並不單單是我如此懷疑他,大將軍和皇后娘娘都是如此認爲的。”
“他不是內奸!”陸小璇爭辯道,“若不是有他在平安縣城死守三日,軍臣的二十五萬鐵騎一路披靡,現如今長安城恐怕早就破了!若不是他在絕谷之中孤軍奮戰,大將軍哪裡會有機會大破軍臣中軍?將軍居功至偉,竟然會**佞小人污衊成內奸反賊,是可忍孰不可忍!”
“正所謂是放長線,釣大魚。匈奴人如此費盡心機地配合他,如若其中不是蘊含着驚天的陰謀,這匈奴人怎麼會捨得下這麼大的血本?”
“什麼?”將軍和衆兄弟浴血奮戰,九死一生地殺了一個又一個來回而拼命換回來的軍人榮耀,現如今竟是隻被他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說成了是匈奴人拱手相讓的結果!無恥,當真是無恥至極!
“師妹,你仔細想想,那平安縣城三尺危垣,是大將軍都決心棄之不顧的地方,他只憑區區兩千弓弩手,竟然能阻擋匈奴的五萬精銳先鋒大軍,這本身就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如果匈奴人不放水的話,你覺得他可能完成這個任務嗎?”
“匈奴人即使放水,難道還會任憑自己的大王子被炸成碎布嗎?”
白玉峰被陸小璇這據理力爭的一聲叫喊嗆得啞口無言,許久纔是吶吶開口道:“雖然都是如此說,但是那匈奴大王子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到底誰也說不清楚這到底是不是匈奴人和那劉嶸串通一氣的虛張聲勢。”
“師兄何出此言!”陸小璇嚴詞道,“那匈奴大王子殞命於將軍的火牛陣之下,乃是平安縣城樓上的衆兄弟親眼所見,小璇亦是其中之一,如何能有假?師兄莫不是懷疑我亦是匈奴人派來的奸細吧?”
白玉峰雖然自知理虧,卻還是嘴硬,畢竟此事乃是皇后娘娘親授,如此一個巴結住皇后娘娘飛黃騰達的機會,他即使是昧着良心也會去做,更不用說他這人根本就是沒有什麼良心可言的。
“師妹莫要如此說,你不過是暫且被他矇蔽了而已。絕谷之戰中,戰至最後,谷中漢軍幾乎全軍覆沒,這時,卻是有一隊漢軍先於大將軍的隊伍衝進谷中,接走了劉嶸,可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