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十四章 限期

牢獄中,蘇賢一身光鮮早已不在,倚着冰冷的牆滿目瘡痍。

兵敗如山倒,這樣的捨棄,這樣的失敗,對於蘇言來說並不陌生。

曾幾何時,她也是如此冷眼睇着那些手下敗將,瞥見他們或大聲痛罵,或瘋狂崩潰,或痛哭流涕,或自我了斷……

蘇言毅然轉身,蘇賢再也無法興風作浪,不是麼?

驀地,一陣突兀的笑聲自牢中傳來。

起初只是低低的,似是從喉間滲出的聲響。漸漸的,帶着些張揚的大笑,在冷清的天牢中凸顯陰森懾人。

蘇言轉過身,望見蘇賢扶着牆搖搖晃晃着站起身,滿眼的譏嘲,壓抑不住的笑聲源源不絕,幾近笑岔氣之時,才逐漸停了。

如此癲狂、憤恨,彷彿毒舌般詛咒的目光,蘇言依舊坦然而對。

她不出手則矣,一出手定不會給對方任何餘地……

蘇賢已沒有翻身的機會,她又何必與其斤斤計較?

對上蘇言沉靜的眼眸,蘇賢的臉面不禁越發猙獰。

跟前這個人,原先就該被她踩在腳下,又或是永遠被抹殺掉。如今,卻安然無恙地站在自己身前耀武揚威?

片刻後,蘇賢又笑了:“蘇言,你的下場與我無異,又有什麼好得意的?”

“你以爲,皇上真的向着你?只不過是,等待着適合的時機,將你身後的謝家一併拔除……”

蘇賢的神色越發得意:“我死了,你也要死了。蘇府什麼都得不到,謝家也無法從你身上套出什麼。至於皇上,他纔是最後的贏家。”

她樂呵呵地笑着,聲線愈發柔軟,撫着自己的臉頰眼底盡是愉悅:“皇上歡喜這張臉,他定不會忍心捨去,我還有機會,而你?”

蘇賢似乎冷靜了一些,張狂地大笑道:“怕是要眼睜睜看着我登上後位,身子日復一日地衰弱,直至病死在瓊華殿裡。”

蘇言墨黑的雙眸微動,輕聲問道:“蘇賢,你這是在威脅我麼?”

確實,此事未免太過於順利,君於遠由始至終亦是一隻眼開一隻眼閉,放任自己出手。

她攆走殿內的宮侍,以白玉琴爲媒介,誘出紫兒將實話道出。

紫兒意志堅定,若非蘇言駕馭純熟,還不易將其拿下。

不愧是蘇家主母的親信,又在蘇賢身邊呆了很長一段時間,事無大小,她都一一知曉。

原以爲能套出一點線索,再動些手腳引致蘇賢身上。

不料所有的作爲,皆出自她左右。有紫兒在手,她的供詞足以令蘇賢死了千百回,蘇言亦省了不少事。

唯一的缺點便是,白玉琴控制人心神的效力並不能持久,她不得不速戰速決。

刑部開庭審理,皇上金口玉言,下旨定罪,前後不過三日。

此事一了,紫兒清醒,回想起這段時日的一切,承受不住叛主之責,絕望之餘便在牢中咬舌自盡而亡。

死無對證,蘇家主母再有翻天的本事,也無法救得了蘇賢。

“孃親斷不會忍心舍了我,紫兒又如何會背叛?所有的一切,定是你動了手腳!”蘇賢並非愚鈍,起初的彷徨無措漸漸消散,腦中慢慢清明。

她眯起眼,盯着面色蒼白的蘇言,驟然冷哼道:“我看得出來,你對皇上的情意並不比我少。可是,他對你,跟待我又有何不同?”

“你難道真的一無所知?爲何離開蘇府後,你的身子卻越發衰弱?爲何入宮後,經過譚老御醫親手醫治,病情卻一再無起色?”

蘇賢惡毒地瞅着蘇言,一字一句彷彿從心底迸發出來,帶着說不出的歡愉:“你是不是總覺得暈眩,眼前發黑?是不是手腳虛軟,渾身無力?是不是時常昏睡,卻越發疲憊不堪?”

每聽一句,蘇言臉上便更白了一分,只是神色卻仍舊如初:“……蘇家主母對我下毒?什麼時候的事?”

蘇賢瞪大眼,

歡快地答道:“你還記得離開蘇府前,孃親送去的盤纏?”

“當初是怎麼說的?擔心爹再騷擾你,於是偷偷放走了你?怕你出府後受累,塞給你充足的路費?”她一面說着,一面興奮地雙肩發顫,雙眼登時亮得刺人。

“與你同路的乳孃,怕早就不在人世了,哈哈……孃親素來有先見之明,知道你遲早會壞了事。看,老天開眼。我要死了,你又如何能逃得過去?說不定,你比我更早下地獄去!黃泉路上有你作伴,我也不會寂寞了……”

蘇賢刺耳的笑聲在天牢中迴響,蘇言只覺胸口一陣刺痛,彷彿被人生生抽去了骨,剮了心。

她穩了穩心神,沒有再看那牢中癲狂的女子,慢慢的,一步一步地走向天牢的出口。

原來,蘇家大小姐的乳孃已經不在了?

難怪君於遠在她入宮前,不讓兩人相見,亦不再提起。

原來,他早知自己命不久矣。

譚老御醫的藥,不是救命,而是在續命。

原來,她還是一顆終究要捨棄的棋子。

不是被選中,被留下,而是這一局中暫時還不能失去她這個角色……

蘇言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出了天牢的,只覺得渾渾噩噩,腦中一片空白。

候在牢外的小日子看見自家主子面無血色地走來,大吃一驚,趕忙上前攙扶:“主子,可是身子不適?奴才這就讓人請譚老御醫來……”

“不必了,”蘇言眼底一冷,一個眼睜睜等着她毒發身亡的大夫,請來又有何用?

眨眼間,她又改變了注意:“我頭疼得緊,你這就去請譚御醫去瓊華殿。”

“奴才遵命,”雖不明白蘇采女爲何突然改變了主意,小日子仍是迅速命人去太醫院了。

瓊華殿內,蘇言早早攆走了伺候在側的宮侍。

譚司浩垂着眼,像往常般認真把脈:“蘇采女體弱,又大病初癒,陰冷潮溼之地,往後還是少去爲妙。”

言下之意,是讓她不要再去天牢見蘇賢麼?

蘇言低下頭,抽回了手臂,淡淡道:“譚御醫,我還能苟活多少時日?”

譚御醫袖中的手臂微顫,側身微不可見地轉開了視線:“蘇采女無需擔憂,臣下奉皇上之令,定然不負使命……”

見他還要滔滔不絕,表達忠君愛國之感,蘇言輕輕笑了:“冷暖自知,這身子是我的,又如何不清楚?此處沒有外人,譚御醫不妨直說。”

譚司浩一怔,對上她的雙眼,卻不確定蘇言說的話。

若是真的知曉了,怎還能這般淡定自若?

反之,蘇采女這是在故意套他的話?

譚老御醫沉默了,身爲太醫首,他亦不過是皇上的奴才,必須奉旨行事。有些話不該說,他絕不會泄露半句。

宮中是非歷來最多,嬪妃來了又去了,他看得真切,也有些麻木了。

縱然心底還殘留着一點醫者的惻隱之心,卻無論如何比不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來得重要……

譚司浩的不言不語,等於是默認了。

蘇言知道,要從這人口中撬出些什麼並不難。只是,這一會,漫天的倦意洶涌而至。她陡然間,失去了詢問真相的興趣。

問出來了又如何,讓那些字句再一次狠狠地刺破她的心胸,打破她一直以來勉力支撐的信念?

“我僅餘的懇求,譚御醫,這身子還能支持多久?”

唯一的,蘇言迫切想要知道的,她還能在那人身邊剩下多少時日……

這一撒手離世,是不是終究要回到碧落黃泉,再不相見?

又或是,上回忘記給她的孟婆湯,將會令自己徹底的忘卻一切。或許滯留在地府贖罪,或許如同一張白紙般重新降臨人世?

譚司浩在這皇宮數十年頭,親眼目睹了多少悲歡離合,生死離別。那些人或不甘,或悲憤,或忿恨的神色還

歷歷在目。

面前這位蘇采女,卻有種說不出的恬靜與坦然。

不像是消極的認命,尤其眸底的執着令人動容。

他在這個吃人的宮中立身保命多少年,奉行的便是裝傻與寡言。

這時候,譚司浩不該開口,最終卻輸在了那雙沉靜的眼裡……

“兩個月,已是極限。”

兩個月麼……

蘇言不知怎麼,軟在牀榻上,如釋重負地吁了口氣。

經過了蘇賢一事,謝家定然受到了影響,四家之首的位置岌岌可危。

兩個月,足夠君於遠這一局收網。

她的用處,看怕也是走到了盡頭……

命人送走了譚司浩,蘇言讓小月撤去了案上的燭燈,在微弱的月色下獨自抱着錦被愣神。

從剛開始聽見真相時,胸口撕心裂肺的痛楚後。如今卻不可思議的,心底恢復了一片平和。

若她在君於遠的位置,面對謝家送入宮中的兩人,定不會輕饒。

他素來不會留下一分一毫的隱患,她蘇言又何嘗不是如此?

她能幫君於遠,將謝家家主帶入局中,便已足矣……

蘇言回想起入宮數月來的點點滴滴,淡淡笑開了。

那一夜,在望月亭極盡纏綿的吻。

那一日在偏殿院中,她一邊彈奏着白玉琴,一邊欣賞着不遠處的人舞劍的瀟灑身姿……

如此多的回憶,她該滿足的。

可是,蘇言脣邊的笑意卻漸漸淺了,慢慢地消失了。

若說當年,她願意在遠處哪怕只看君於遠一眼,便已經足夠。

只是而今,那人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蘇言已經不能再滿足於那匆匆的一瞥,她想要更多,想要更加接近……

蘇言理解君於遠的處境,明白他所做的都是明智的、正確的,是他身爲明國帝王該做的。

可惜理智上的認同,不等於她能全盤接受。

一想到君於遠枉顧自己的生死……

蘇言只覺胸口被人生生挖去了一個洞,疼得幾近想要落下淚來。

掀開錦被,蘇言下了榻,緩步走向窗前。

承永殿外一片燈火通明,比鄰君於遠的寢室,卻並未點燈。

他定是還在御書房,兢兢業業地批閱奏摺。

君於遠會是個明君,蘇言從不懷疑,這也是她選擇其爲日後效忠之人的原因。

他從不會讓自己失望,以前是如此,往後亦然。

蘇言單手倚着牆,幾乎要站立不穩。

蘇家大小姐的身體,被蘇家主母下的慢性毒藥逐漸侵蝕,可嘆她竟一無所知……

或許她其實已經有所察覺,只是這背後的事實,卻下意識地躲避。

於是,蘇言不敢告知李霜自己的身份,亦不願與師傅相認。

蕭霖曾言,前方尚未明朗,她總是會本能地選出最適合的路去走。

蘇言不曾想到,有一天,她引以爲傲的才能,會讓自己落得如此境地……

細微的輕響自掌下傳來,若是平常人,或許不能聽出絲毫不妥。

蘇言卻熟知這樣的聲音,牆壁後竟會是暗門。

歷代帝王的寢殿,總有許多未知的機關。或用作保命,或用作私藏珍寶,甚少人知曉。

蕭霖的居室裡亦有一道暗門,通向一片小樹林,爲師傅教導君於遠的秘密之地。

君於丘當年也告訴了她幾處府中的暗門,以作逃逸之用。

因而,她對這類機關並不陌生。

蘇言的雙手覆上石牆,輕易地尋到了開啓的機關,打開了門。

撲面而來的冰冷之意,令她周身凍得一顫。

如此的陰寒之氣,君於遠的暗門之後,究竟藏了什麼?

蘇言心下好奇,遲疑片刻,終歸是取來狐裘裹上,大步踏了進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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