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香悄悄叫來鄭嬤嬤和茴香,給慕娉婷上藥,金創藥效果很好,慕娉婷的傷口很快就止血了。
然後鄭嬤嬤拿出最好的祛疤膏,抹在了慕娉婷的臉頰上的傷口上,生怕慕娉婷臉上留疤。
鄭嬤嬤等人不敢請大夫,畢竟,慕娉婷狼狽的樣子,無法解釋原因。
“王妃,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不夠警覺……”茴香跪下請罪。
慕娉婷很快理清了現在的重點: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自己曾經被擄走的事情,維護好自己的名聲。
否則,她十有八九會被關起來,想要賺功德就是做夢了。
慕娉婷讓茴香起來:“你沒發現反而是好事,不然打鬥起來,別人都知道我被擄走了,就算我活着回來,日子也不好過了。”
慕娉婷如此安慰茴香,茴香卻還是很心痛,慕娉婷嘆氣,說道:“茴香,你是不是和我有仇,想要讓大家都知道我被擄走過?”
“不是,奴婢就是……”茴香猛然搖頭,擦乾眼淚說道:“王妃放心,奴婢知道該怎麼做的。”
採香和鄭嬤嬤也急忙點頭,用帕子擦乾淨臉上淚珠:“王妃放心,奴婢不會讓人看出來的。”
“嗯……明天你們只說我半夜做了噩夢,有點不爽利,不想出門便可。”慕娉婷吩咐,蹙眉看向腰間。
鄭嬤嬤說,她的腰間被槍尖劃出極長的一道口子,傷口很長,足有一尺。
慕娉婷皺眉,她一日不出門還好,若是天天躺着,就大有問題了,但她又不方便請大夫,只希望傷口不要發炎了。
慕娉婷低聲吩咐鄭嬤嬤,讓她明天拿點青鹽過來,她要衝洗傷口。
她本想說酒精的,但是想着這時代應該沒有度數足夠的酒精,便改成了青鹽。
鄭嬤嬤應下,心中卻難過:“這可如何是好,女兒家的身體多嬌貴,落了疤痕該如何是好,還有便是讓王爺看見了,這……”
鄭嬤嬤心中還有一重擔憂,王妃回來的時候,衣服明顯是被扯壞了的,這名聲上……她怕寧紹璟因此嫌棄甚至休棄慕娉婷。
“嬤嬤放心,我受傷的時候,王爺也看見了,不必擔心。”
慕娉婷安慰鄭嬤嬤和採香茴香:“我被賊人抓去威脅王爺,王爺只說賊人是弄了一個假的王妃來欺騙他,然後王爺讓人伺機救了我,急忙把我送回來。也是不想讓別人發現這件事情,所以你們不用擔心王爺那邊。”
慕娉婷不想讓鄭嬤嬤擔心,努力往好的方向說。
“這就好,這就好。”鄭嬤嬤如釋重負,王爺對王妃還是有情義的,這般的護着王妃的名聲,不過,王妃身上傷疤,如何才能祛除疤痕……
慕娉婷說自己累了要休息,讓茴香和鄭嬤嬤繼續回去休息,採香值夜,等人都出去,慕娉婷卻睜開眼睛,回想今晚的事情。
若是送自己回來的那個?衣人真是寧紹璟的人,那麼可以肯定,寧紹璟確實是要維護她的清白名聲,才說她是冒充的,甚至慕娉婷可以假設,那毫不留情的一箭,也不是要自己的命,只是給人看的假象。
寧紹璟或許已經算計好了一切,覺得能救下自己。
但是他的無情也是真的,他根本不在意,事情若是不按照他的算計進行,她慕娉婷會死。
不對,他本就對自己沒什麼情,還懷疑自己不是慕娉婷,所以不能說他無情,只能說他冷酷,對人命漠視。
但是他其實也是有情的,但是這情,給了蔣真真。
回想起今日瀕臨死亡時候的恐懼,慕娉婷忍不住咬牙。
她得想給辦法增加自己的分量,免得以後遇到危險,寧紹璟還像今日這樣,對她的生死保持無所謂的態度。
“誰?”今天的驚嚇太大了,採香睡不着,忽然聽到門外響動。立即低聲斥責。
門悄然被推開了,濃重的血腥味隨之傳來,採香被嚇了一跳,張嘴要喊。
“住口,是我。”允文低斥,渾身是血閃身進來,身後還跟着一個?衣人,抱着另外一個血人,採香睜大了眼睛,震驚看着他們。
王爺受傷了?動都不動,不會已經死了吧?
“怎麼回事?”慕娉婷聽到採香和允文聲音,沉聲問道。
衣人抱着昏迷的寧紹璟進來,看了一眼屋子之後,直接把寧紹璟放到了慕娉婷的旁邊,允文關了門,也跟了上來。
“快去燒水。”允文吩咐採香,“別驚動別人。”
採香今天的震驚已經夠多了,這會兒回神之後,反而鎮定了下來。急忙出去悄聲喚醒了茴香,提了熱水進來,給?衣人打下手,處理寧紹璟的傷口。
看寧紹璟這個樣子,慕娉婷心中覺得無比的快意,要不是有別人在,她肯定會大笑出聲。
“王妃,王爺遇刺昏迷,屬下不得已只能把王爺送來此處,還請王妃好好照顧王爺,屬下先去引開其他人。”允文身上傷勢也不輕,他跪下,用力給慕娉婷磕了一個頭,然後悄然離開。
慕娉婷看了一眼允文和寧紹璟之後,目光落在了?衣人身上:“是你送我回來的?”
衣人甕聲甕氣回到:“是。”
所以寧紹璟果然是有所顧忌的,只不過自己的生死,還沒重要到讓寧紹璟顧忌重重的程度。
慕娉婷覺得,自己必須要加強自己在寧紹璟心中的重要性了——或者有用,或者有情,最好二者都有。
衣人手下不停,脫光了寧紹璟的衣服,按着傷口的嚴重程度爲寧紹璟處理傷口。
寧紹璟的傷口已經被撒過止血藥,但是還在緩緩流血。
慕娉婷生在和平年代,何曾見過這樣慘烈的樣子,心忍不住一縮,想到自己要讓寧紹璟心中有自己地位,她調整了心情之後,強迫自己用心疼顫抖的聲音說道:“你輕點,這樣王爺會很疼的。”
衣人卻完全不聽慕娉婷的,該怎麼辦就怎麼辦,開始給寧紹璟擦拭傷口血跡,重新包紮。
慕娉婷看了一會兒,又說道:“你這樣不行,王爺的傷口會感染髮炎的,最好能用青鹽水沖洗傷口,再包紮,會好一點。”
“什麼是感染髮炎?”?衣人問。
慕娉婷解釋:“就是化膿,傷口上會有肉眼看不見的髒東西,如果不沖洗乾淨就包紮起來,傷口會有膿水,人會因此發燒的。”
“用青鹽化在溫開水裡沖洗傷口,可能會有點用處。”
衣人有點猶豫。
“石磊,聽她的。”寧紹璟忽然出聲,聲音虛弱的快要聽不到了。
慕娉婷微微一驚:“王爺,您醒了?”
寧紹璟疲憊的看了他一眼,眼中含着令人看不懂的光芒,轉而又閉上。
慕娉婷發現他面色蒼白的厲害,手身體不小心碰觸到寧紹璟的身體的時候,他的身體很冷。
應該是失血過多。
慕娉婷這下是真有些擔憂了——寧紹璟死了的話,自己大概也不會好過。
石磊很快就取了青鹽過來,幫寧紹璟洗乾淨了傷口,重新上藥包紮。
採香茴香收拾屋子,慕娉婷卻看着寧紹璟,狠狠蹙眉:“王爺傷得這樣重,得請大夫來看看,莊子裡有隨行的良醫所府醫,不若……”
“不行。”石磊甕聲甕氣拒絕:“要是府醫是奸細怎麼辦。”
慕娉婷低斥:“不叫府醫,王爺更危險,若是王爺……我……”
話語中還有許多的心疼。
“女人都是禍水,要不是你,我怎麼會離開王爺身邊;不離開,王爺就不會傷得這麼厲害了。”石磊不滿說了一句,慕娉婷承認,這句話還算是對。
“是我連累了王爺。”慕娉婷垂淚,低低呢喃:“大不了,以命抵命就是。”
她希望寧紹璟這時候是清醒的,能聽到自己的“情意”。
“去把府醫悄悄帶來吧。”隔一會兒,慕娉婷看着寧紹璟,吩咐石磊:“王爺現在情況很不好。”
石磊最後妥協了。
“採香,扶我起來。”慕娉婷說道:“我不能讓府醫發現我也受傷了,他指不定是誰的人呢,我若沒事,他應該會有點顧忌。”
採香爲難看着慕娉婷。
“快!”慕娉婷決然吩咐。
最後採香不得不妥協,給慕娉婷多穿了幾層衣服,扶她在牀邊椅子上坐下。
慕娉婷咬着牙,冷汗淋漓,勉強坐好,指揮採香喂寧紹璟喝鹽糖水。
府醫被叫來了,但是他也沒有辦法,只能用人蔘吊着。
“王爺,王爺……”慕娉婷握了握寧紹璟的手,冰冰涼,但他的呼吸卻越發的急.促起來,慕娉婷神色焦灼,寧紹璟不能死,死了她也要完蛋。
“紅玉,你有沒有辦法?”慕娉婷暗自詢問紅玉。
紅玉無情的聲音響起:“補血丹,三萬功德一顆;補血散,五千功德一包。”
慕娉婷:“……”她連半包補血散都買不了。
快速進入空間翻看了一下補血散的介紹之後,慕娉婷詢問:“能兌換三分之一份補血散麼?”
補血丹是一種都能持續而溫和的補充人體氣血的丹藥,服下後會用不完的會藏在血肉裡,慢慢改善人的身體,加強人氣血再生能力;而補血散則是一次性補充大量氣血,用不完就浪費。
紅玉無情的聲音許久沒有響起,慕娉婷看着寧紹璟的面色。詢問:“到底行不行?”
又過了一會兒,慕娉婷感覺到她的袖袋裡多了一個東西,慕娉婷心中一喜,吩咐採香:“倒杯溫水過來,我爲王爺潤潤脣。”
採香遞過來一杯水,慕娉婷用玉勺給寧紹璟喂水,卻喂不下去,慕娉婷蹙眉,這還怎麼喂藥。
“你們先出去吧,讓我和王爺單獨呆一會兒。”慕娉婷微一沉吟,低聲說道。
府醫嘆息一聲,出去了。
採香看着慕娉婷,眼眶溼潤,果然王妃不是一下子就不愛王爺了,她只是太傷心了,所以故意疏遠王爺,現在王爺受傷,王妃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了。
採香低聲安慰慕娉婷:“王妃,您彆着急。王爺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沒事的。”
“我知道。”慕娉婷微微哽咽:“我只是難受。”
採香嘆息退了出去。
石磊不知道怎麼想的,這次也出去了。
慕娉婷小心從袖袋裡掏出那三分之一份的補血散,倒在了杯中攪勻。
“王爺對我們母子無情,我告訴自己不要再奢望,我以爲我可以不再愛你,可到現在,我卻發現原來自己真的很卑微……”慕娉婷低喃:“這是我保命的東西,只希望你能快點好起來。”
慕娉婷有些心痛,兩千功德呼啦一下子沒了。
取出寧紹璟口中的人蔘,慕娉婷猶豫了一下,選擇了嘴對嘴的喂。
不然,要是寧紹璟吐了的話,她真的沒有任何的功德再去兌換補血散了。
慕娉婷真的沒想到,這時候寧紹璟會睜開眼。
她努力讓自己裝出驚喜而不是驚嚇的表情,含淚問道:“王爺,你醒了,還好麼?”
寧紹璟只是定定看着她,慕娉婷抿了抿脣,撇開臉:“王爺既然醒了,臣妾叫府醫進來——”語氣中充滿疏離。
寧紹璟不說話,只是悶哼一聲,慕娉婷聞聲回頭,才發現寧紹璟的眼神渙散,意識並不太清醒,她微微鬆了一口氣,幸好不清醒,不然多尷尬。
不過,他到底有沒有聽到剛剛自己的話?最好是聽到了……
很快寧紹璟又昏迷了過去,不過,補血散不愧是仙家出品的好東西,寧紹璟的臉上逐漸有了血色,呼吸也沒那麼急.促了,氣息,逐漸粗壯了起來。
慕娉婷鬆了一口氣,不會死就好。
這麼一放鬆,慕娉婷覺得身上的傷口火燒火燎的疼,她把參片塞進了寧紹璟的嘴裡,然後低聲喊道:“羅大夫,你來看看,王爺是不是好多了?”
慕娉婷的聲音裡含着一點的喜悅,府醫和石磊立即進來,上前查看之後,府醫羅大夫喜形於色:“回稟王妃,王爺確實是好多了。”
他心中嘖嘖稱奇,剛剛肅王的樣子,他一看就知道是失血過多造成的,如果扛不過去,就是個死,真沒想到肅王竟然這麼快就緩過來了。
“不愧是天潢貴胄,自有神靈庇佑。”府醫喃喃自語,慕娉婷眉心跳了跳,什麼神靈庇佑,那是她兩個多月的心血才積攢的功德兌換的。
“採香,扶我上榻。”讓府醫和石磊繼續等在外室,慕娉婷半躺在貴妃榻上,感覺沒有那麼疼了。才輕籲一口氣。
“水。”
採香端來一杯溫水,給慕娉婷喝下。
“採香,我先歇一會兒,王爺若是醒了,你叫我。”慕娉婷雖然疲憊,但是睡得並不沉,生怕再發生什麼事情。
幸好,接下來的一個多時辰,平安無事,而寧紹璟,也在天剛亮的時候便醒了。
“王妃呢?”寧紹璟眼神從迷惘到清明,只是一瞬間,他轉頭,看到守在牀前的採香時候,心中流過了失望,低聲問道。
採香急忙回答:“王爺,王妃在軟榻上休息,讓奴婢等王爺一醒就叫她。”
寧紹璟聞言微微點頭:“別叫了,讓她休息吧。昨夜辛苦她了。”
保命的東西,到底是什麼,效果這麼好?藥效神奇的保命之物,她就這麼輕易餵給了自己……
自己對她無情麼?寧紹璟覺得心中有些煩悶,她何必那麼的貶低自己。
採香驚疑,王爺您不是昏迷不醒麼?怎麼什麼都知道。
寧紹璟看出了採香的疑惑,但是他怎麼能告訴採香,他已經習慣了在最危險的時候,努力保持意識的清醒。
越是危險,越是要保持清醒。
只不過,要與昏迷的本能對抗已經佔據了他所有的精力,所以他基本上,很難再有精力顧忌其他。
直到後來吃了慕娉婷喂他的藥,他覺得力量逐漸回到了身體裡,他才放心的睡了。
但是這樣的睡,寧紹璟也很剋制,只是讓自己養足了精神,便立刻睜開了眼睛。
“石磊。”寧紹璟低聲叫。
石磊立即出現在了寧紹璟的面前,嚇了採香一跳。
“你去找一下允文。”寧紹璟的目光中閃過擔憂神色:“本王不希望他出事。”
“不。我不能再離開王爺。”石磊甕聲甕氣拒絕,“師父讓我一直跟在王爺身邊保護的,我昨天已經違背了師父的吩咐了,以後我不能再違背了,不然師父要生氣的。”
寧紹璟知道石磊特別固執,也不勉強他,任由他站着,讓採香給他喂水喝。
“不要……不要殺我……啊……”慕娉婷聲音尖利,充滿了驚懼,採香急忙跑過去,輕輕搖晃:“王妃,王妃……沒事了……沒事了……”
寧紹璟面色一滯,眼光晦暗難明。
慕娉婷在採香的懷中顫.抖了一會兒,才慢慢平靜下來,期間,採香不停的安慰她。
慕娉婷苦笑,原來她的害怕藏得這麼深,以至於差點兒騙過了自己。
“採香,我沒事了。”慕娉婷情緒低落。說了一句,纔想起來寧紹璟也在屋中,詢問道:“王爺醒了麼?”
“已經醒了。”採香回答。
“扶我下去。”慕娉婷吩咐。
四目相對,寧紹璟看到慕娉婷絕美的面容上神色激動,一雙嬌媚的桃花眼中閃過歡喜開心的光芒,然後是懼怕,但是很快,所有情緒被她斂去,唯餘平靜。
慕娉婷微微含笑:“王爺醒了就好,餓不餓,臣妾讓人去熬點粥過來可好?”
無論是表情還是聲音,都帶着疏離,彷彿是公式化的問候。
但寧紹璟看到,她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身子也在微微顫抖,顯然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緒。
寧紹璟定定看着她。
她剛剛夢到了什麼?何夏林要命的一槍,還是……他射去的奪魂一箭?
莫名的,寧紹璟覺得是後者。
“讓丫頭去就好,你身上也有傷。”心中百轉千回。寧紹璟沉聲說道。
慕娉婷垂着眼眸,不再看寧紹璟,只靜靜聽他說話。
她肯定很生氣,他如是想,如果自己的一腔情意被人踐踏,他也會生氣的。
他不但踐踏她的情意,還懷疑她是別人冒充,她不願意再顯露情意,也是正常。
甚至,在她心裡,他還根本不顧她的性命,讓人去圍殺那些刺客,反而是那個刺客,在最關鍵的時候,以身相替,代她受了一箭。
莫名的,寧紹璟厭惡極了那些綁匪,若不是他們,慕娉婷怎麼會受傷。
“昨夜,辛苦你了。”
“臣妾不辛苦。”慕娉婷吩咐茴香去廚房熬粥,垂下眼眸,抿脣不語。
“坐吧。”寧紹璟說道。
慕娉婷依言慢慢坐下,不擡頭,只任由寧紹璟打量。
兩人都不再說話,寧紹璟卻一直看着慕娉婷,採香見狀,心中特別歡喜。
“王爺,曹長史請見。”承影進來回話。
寧紹璟看着面色憔悴的慕娉婷,眼神晦澀:“讓採香服侍你去休息吧。”
慕娉婷求之不得,出去休息了。
回了客房,慕娉婷讓採香拿來鏡子,發現面上的紅痕已經基本好了——本來就只是擦傷,又用最好的藥膏抹着,自然好得快。
至於腰上,還得受些日子的罪。
慕娉婷正在吃早飯的時候,寧縣和萬良縣的縣令也趕到了溫泉莊子來向寧紹璟請罪。
此事理所當然的驚動了皇帝,京城之地,天子腳下,竟然有人劫獄還差點殺死自己的兒子,皇帝豈能不怒。
他下令嚴查,徹查。
雖然不能親來,皇帝還是讓乾清宮的太監總管龔平帶着御醫和大量的藥材急趕而來,同來的還有面色蒼白、淚眼朦朧的蔣真真。
慕娉婷不得不拖着身體,站到了寧紹璟的牀前,應付龔平和御醫。
“璟哥哥你沒事吧,是不是很疼,真真心好痛,恨不能以身代之……”蔣真真一見到躺在牀上的寧紹璟,便直接撲到了寧紹璟的牀前,淚水撲簌簌落下,顫.抖着捧起寧紹璟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
寧紹璟擡眸,看了一眼慕娉婷,不意外的看到她原先的擔憂焦灼已經收起,只餘下淡淡譏諷和疏離不悅,他莫名有些心虛尷尬,然而手臂又不能用力。擺不脫蔣真真的手,只能低聲說道:“你放手。”
蔣真真含着淚搖頭:“璟哥哥,真真……”
這一出苦情戲看得慕娉婷很是膩歪,她轉頭對御醫說道:“王爺傷勢不輕,勞煩兩位御醫了。”
“不敢。”兩位御醫對着慕娉婷一拱手,爲難看了一眼慕娉婷,慕娉婷淡淡一笑:“蔣氏,哭夠了麼?沒哭夠出去哭,王爺還需要御醫診治。”
蔣真真哭聲一頓,垂下眼瞼遮住眼中痛恨光芒:“王妃,妾身只是太擔心王爺了,難道王妃一點都不擔心麼?”
“嗯,這天下擔心王爺的只有蔣氏你一個人,皇祖母父皇母后本王妃一點不擔心的。”慕娉婷語氣平平說了一句,對御醫說:“兩位御醫,請。”
御醫爲寧紹璟診治換藥的時候,蔣真真就在一邊,一邊哭訴一邊緊緊盯着寧紹璟,眼中面上,全是關心擔憂心痛焦灼。
“御醫,請您輕一點。”
“璟哥哥,是不是很疼……”
“流了很多血是不是,真真好心疼……”
慕娉婷本就身上疼痛,還得裝作無事的樣子站在這兒,心頭火一陣一陣的,再聽蔣真真沒完沒了的矯情,真恨不能把蔣真真叉出去。
“蔣氏,你先出去吧。”寧紹璟餘光一直在注意慕娉婷,見慕娉婷似乎已經達到了忍耐的極限,眼中閃過淺淺笑意,微微一頓之後,沉聲說道。
蔣真真面容一滯,難以置信:“璟哥哥……你……我……”
“出去吧。”寧紹璟垂眸,不再看蔣真真。
慕娉婷見狀,意外掃了一眼寧紹璟,竟然捨得讓他的心頭肉出去?
是心疼他心頭肉的眼淚了?
慕娉婷的意外神色,讓寧紹璟覺得莫名的愉悅,定定看着她——自己這樣,她會高興吧。
然慕娉婷神色間沒有絲毫喜悅,寧紹璟面色猛地一沉,扭頭不再看她。
……
蔣真真不甘心的退了出去,被茴香引到了院中坐着,茴香讓人上了一杯水:“蔣妃娘娘恕罪,莊子簡陋,實在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
茴香……茴香……蔣真真面容微微扭曲,身子止不住的顫.抖,那一天,就是茴香按着她,讓那個老虔婆有機會把絕子藥喂到她口中……
她在院中坐了許久,才壓下心中恨意。
轉頭,便看到御醫已經從屋裡出來,正在恭恭敬敬與慕娉婷說話,慕娉婷一一點頭,隱隱約約有隻字片語傳來,“廚娘”“清淡”什麼的,應該是御醫在囑咐慕娉婷照顧璟哥哥的避忌。
而後,蔣真真看到慕娉婷送完御醫之後。沒有回房,轉身朝另一方走去。
沒多久,採香來叫茴香:“你力氣大,王妃讓你去揉麪。”
茴香看了蔣真真一眼,很是不願意走,但她尊敬採香,最後還是走了。
“幹什麼不讓我看着她,免得她又偷偷摸摸跑進去湊到王爺身邊。”茴香很是不滿。
採香無奈:“在王府王妃倒是看得緊,王爺不是照樣寵愛她,看不住的,難道你沒發現,現在王妃變了,不管着王爺了,王爺反而對王妃態度好多了麼?”
前兩天明明王爺發怒了,弄得很不愉快,今天看起來王爺卻一點不生氣的樣子。
茴香抿嘴,不甘心卻無法反駁,到了慕娉婷面前的時候,忍不住還唸叨。
“王爺現在那個樣子,你覺得能和蔣氏怎麼樣?”慕娉婷無語。
“可是那也便宜她了。”茴香還是不開心。
“那下次進宮,你和馮大監抱怨兩句,就說蔣氏在王爺養傷時候硬是要纏着王爺,不讓王爺休息,不知進退不識大體,保準蔣氏要倒黴。”慕娉婷給茴香支招。
茴香眼睛一亮,覺得心滿意足。
鄭嬤嬤和採香眉頭卻輕輕蹙起,不贊同看着慕娉婷。
明明昨晚王爺重傷昏迷的時候王妃還對王爺關心不已,又是垂淚又是焦灼擔憂,今天王爺醒了,王妃又表現出一副對王爺渾不在意、甚至不願接近的樣子。
王爺又不可能看到王妃心裡的在意,日久天長,真的讓王爺冷了心,可怎麼辦纔好?
鄭嬤嬤和採香擔心極了。
慕娉婷沒管兩人的擔心,她告訴了廚娘寧紹璟的飲食禁.忌,又留下鄭嬤嬤看着之後,自己回房休息。
“王妃,王爺的藥熬好了,您要不要給王爺送過去?”茴香詢問。
慕娉婷無奈:“茴香。你真的和我有仇是不是?我還傷着呢。”
茴香嘟了嘟嘴:“那豈不是便宜那蔣妃了。”
慕娉婷側躺牀上,說道:“茴香,你去把藥送過去,要承影小哥喂王爺喝藥。”
“好吧。”茴香滿心不情願的出去了。
“王爺,藥熬好了。”茴香端着藥進了屋子。
寧紹璟睡着了,蔣真真正坐在牀前,含淚看着他,一副心痛的難以自抑的樣子,茴香見了,忍不住翻個白眼,惱恨蔣真真不要臉的同時,也對慕娉婷的不爭氣很着急,王妃怎麼就不能學學蔣真真這樣籠絡王爺呢。
“給我吧。”蔣真真溫柔喚醒寧紹璟,就要接過藥碗,茴香繃着臉:“王妃請承影小哥喂王爺喝藥。”
蔣真真含淚可憐兮兮看着寧紹璟,茴香心中有些忐忑,生怕寧紹璟生氣,寧紹璟卻輕咳一聲,說道:“承影。”
蔣真真震驚瞪大眼睛,茴香快樂的笑了。
承影上前,接過茴香手中的藥碗,小心扶着寧紹璟起身。
寧紹璟一口氣喝完了藥,蔣真真紅着眼睛要喂寧紹璟清水漱口,寧紹璟看了一眼承影,承影躬身伸手,放在了蔣真真的面前。
蔣真真一下子就哭出來了:“璟哥哥……你可是嫌棄真真……”
寧紹璟垂眸:“這本是下人該做的事情,你別多想。”
“可是真真想要照顧你,璟哥哥……”蔣真真依然流淚不止,茴香歪了歪嘴,重新倒了一杯溫水,遞給了承影,承影伺候寧紹璟漱口。
蔣真真:“……”
“去把伯懿他們都請來。”寧紹璟吩咐承影,然後看着蔣真真,說道:“呆會用完午膳,本王讓人送你回王府。”
“爲什麼?”蔣真真次是真的震驚了,也顧不得裝可憐,瞪大眼睛看着寧紹璟:“璟哥哥……”
“聽話,若是你也病倒就不好了。”寧紹璟聲音沉沉。蔣真真含着淚,委委屈屈低頭:“好。”
寧紹璟有些不忍心:“你先回去,本王過個三五日,也會回王府的。”
三五日的時間,還不知道慕娉婷那個賤人會如何勾引璟哥哥你呢?蔣真真心中有強烈的不甘,但是她是應該乖巧聽話的,便說了一大堆關心的話,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那眷戀的眼神,看得茴香只撇嘴。
“王妃,王爺要把蔣妃送回王府。”慕娉婷睡了一個時辰,醒來,茴香便趴在她牀前,告訴了她這個令人振奮的消息。
慕娉婷驚訝反問:“真的?”
茴香用力點頭。
慕娉婷沉吟,這……寧紹璟是在向她示好?看來,昨晚和今晨的做戲,有效果了。
慕娉婷微微一笑,這是好事。
她的笑容落在茴香採香眼中,便是王妃因爲王爺送走了蔣妃而高興。
“我就說嘛,王妃怎麼可能不愛王爺。肯定是前段時間王爺那般包庇蔣妃,讓王妃太傷心了,王妃才賭氣的,現在聽到王爺送走蔣妃,王妃一下子就笑了。”
茴香採香出了慕娉婷的房門,茴香興奮對採香說,採香贊同點頭:“王妃之前是死命纏着王爺,現在是對王爺躲得遠遠的,其實說到底王妃就是太愛王爺了,不知道該怎麼與王爺相處纔好。”
“不過王爺也真是狠狠傷了王妃的心了,王妃這兩年爲了能生個小郡王求神拜佛的,不知道被騙了多少錢,吃了多少藥,連香灰都喝過,王爺卻……換了我也要心寒的。”茴香與慕娉婷同仇敵愾。
採香點了點她:“你呀,就別添亂了,那孩子是王妃心頭的傷,不能提的。”
“我也就是那麼一說……王妃那麼喜歡孩子,連莊戶家那些臭烘烘的死孩子都那麼用心的教導。要真是自己生得,肯定能教得聰明懂事,真是可惜……”茴香還是忍不住嘀咕。
採香嘆息:“只希望王爺能體諒王妃,別再讓王妃傷心了。”
“下次把蔣妃是怎麼勾.引王爺的告訴王妃,讓王妃也學學。”茴香提議。
“胡扯,王妃乃是王爺正妃,豈可與那些妾侍一般做那狐媚姿態。”採香呵斥茴香,茴香扁扁嘴:“好吧,我只是爲王妃着急。”
“得了,你趕緊去問問午膳好了沒,王爺王妃都還沒用膳呢。”採香說道。
“這就去。”茴香又恢復原先開心的樣子,轉身離開。
他們的話,一字不落的被寧紹璟聽到耳中,寧紹璟沉肅的面容上,剛剛露出淺淺的笑,便又被茴香的話說的心中一沉。
他自然知道慕娉婷有多想要一個他的孩子,卻不知道慕娉婷爲了這個目的,竟然做過那麼多事,喝香灰……
正在與他說話的曹伯懿看到寧紹璟似乎在走神,結結實實被嚇了一跳,口中正在說的話都忘記了——王爺竟然走神?
“伯懿?”寧紹璟提醒叫了一聲。
“嗯?王爺……”曹伯懿再看去的時候,卻見寧紹璟面色依然是一貫的平靜肅然,果真是自己看錯了,王爺怎麼會走神呢,他急忙繼續說之前的話題。
“此次,第一批刺客乃是僞帝陳亮手下高手屠萬人帶領,下官已經找到了他們的落腳點,除了屠萬人和另一個高手之外,已經被一網打盡;不過下官覺得,對方應該還有另一批人隱在暗處,另有圖謀。”
“允武接到求援,帶人去支援殿下的時候,是太子派出了人攔截的,看來太子也是趁火打劫,只是不知道太子是否和陳亮勾結在了一起。”
寧紹璟微一思索,說道:“陳亮巴不得本王和太子鬥纔好,對他來說,本王死了不如活着,這次竟然下死力氣來刺殺本王,怕是有更大利益存在,本王懷疑他與太子達成了什麼協議,盯着點,看太子最近和誰聯繫了。”
被寧紹璟這麼一說,曹伯懿恍然大悟,點頭應下。
“中間那波人,應該是巖山裡的劫匪,上次何將軍好不容易纔抓到的,沒想到這次竟然被他們把人救跑了。”曹伯懿微微皺眉:“那一波劫匪厲害的很,折在他們手裡的將士可真是不少。”
寧紹璟想起了那個劫持着慕娉婷的劫匪,心中一陣的不痛快。
“突厥刺客全滅,阿史那伊力獨身逃走,現在卻怎麼都找不到,下官已經命人加緊尋找,務必要找出突厥人的據點。”曹伯懿說起第三波刺客。
寧紹璟眼中目光冷然:“這點倒是不必擔心,父皇不會任由這樣的事情繼續發生的,太子手下有一批人要倒黴了。”
曹伯懿也可以理解:“不說其他,這次太子屬下攔截允武他們的行爲。就足以讓陛下生氣了,太子怎麼出此昏招。”
生氣?寧紹璟眼中閃過冷光,父皇確實是會生氣,但只要父皇一日沒有想要廢太子,就一日不會傷太子顏面,對太子的處罰,絕對不會太嚴重。
所以太子纔敢如此的肆無忌憚。
“伯懿,本王必須要改變現在這種狀態。”寧紹璟眼底一片寂然冷漠,神色肅穆。
“王爺光明磊落,但總有人要行那小人之事,王爺若是真被如此小人戕害,我大齊社稷危矣,爲了我大齊社稷,王爺便也該放下心中驕傲,王爺,太子心胸狹窄、庸碌無能卻又好大喜功,若讓太子繼位,我大齊社稷江山,危在旦夕啊。”曹伯懿進言。
“伯懿,你的提議,本王允了。”他握了握拳:“太子既然要戰,本王自當竭力奉陪。”
寧紹璟聲音低沉,心情並不太好,滿腹聰明才智,不能用於開疆拓土,卻要用在和自己的父親兄弟勾心鬥角上,寧紹璟覺得有點悲哀。
曹伯懿的身子微微一顫,立即跪在地上,低沉而堅定說道:“願爲王爺效死。”
承影也跪在了地上,目光充滿崇敬看着寧紹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