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過去,宮中一直都沒好消息傳來,吃過早飯沒別的事章晟因心裡憋悶得慌,在屋子裡來來回回踱了一陣步子,索性出去在院子裡耍了一通大刀。如今自己有了房子,他也學顧銘在院子裡立了一個兵器架,大刀練過一陣子後,便換了幾樣其他的兵器,來來回回演練一陣出了通身大汗後,他也不在意如今已經是快到初冬,照樣提了井水在身上澆。正酣暢淋漓地長舒了一口氣,他就突然聽到外頭傳來了一陣大呼小叫,緊跟着,一個被派在門上的小廝便上氣不接下氣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大少……大少爺!”
“好好話,什麼事急成這個樣子?”章晟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慌忙一個箭步邁上前去,突然拎住了他的領子,“莫非是趙王世子出宮了?”
“不······不是!”拎緊的領子突然被人鬆開,那小廝終於鬆了一口氣,見章晟滿臉失望,他趕緊連珠炮似的道,“是趙王府的人把太太和小少爺一塊送來了!還有……”
他這還有兩個字尚未完,就只見章晟眼睛大亮,竟是三步並兩步地往外衝去。他只得搖了搖頭整理了一下領子,隨即低聲嘟囔道:“偏這麼性急,我連話都來不及完……在外頭的不止是太太和小少爺,還有另一撥人呢!得,我這就去稟報老爺!”
“娘,小弟!”
章晟人還沒到聲音就已經到了。當他瞧見小弟章昶規規矩矩地扶着母親站在那兒,他只覺得一股狂喜從心底油然而生,慌忙衝上前去就着那勢頭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才磕了一個頭就被母親一把拉住了胳膊。他生怕自己勁頭大帶倒了母親,只能扶着膝蓋起身,端詳了母親好一陣子,這才關切地問道:“娘,路上走了多久,一切可還順利怎麼也沒早帶個信來?”
“是王妃特意派了車和護衛,這才能一路走得順順當當。”章劉氏一面一面指着身後的那幾個護衛,等到章晟慌忙趕上前去謝了一聲,又連忙叫了個伴當來將人領進去休息並打賞,她便又開口道,“至於帶信,因爲這一路走的是水路,有什麼事都知會的是趙王府,怎麼,你之前不知道我今日到麼?”
章晟這纔想起趙王府如今的情形臉色一下子陰了下來。然而,他卻不想現在就在母親面前提起這件糟心事,連忙含含糊糊矇混了過去,隨即又摸着章昶的腦袋笑問了幾句。寒暄了一陣子,他正要扶着母親往裡頭走,卻突然被章劉氏打掉了伸出去的手。
“猴急什麼,又不止咱到,宋秀才一家也來了,是你爹請了他來的,剛剛只顧着和你話我也忘了你不趕緊去迎一迎?”
“啊?”
章晟一下子呆若木雞,一面暗自埋怨剛剛那小廝話只半截,一面快步往外迎去。才轉過照壁他就看到了一箇中年書生站在一輛馬車前笑呵呵地看着他。雖則是自從人當初搬到章家那條街之後,已經混得極熟了,但父親的那番話在前,他仍是忍不住老臉一紅,好一會兒才尷尬地上前深深一揖道:“宋先生,剛剛實在對不住,底下人沒清楚,我還以爲只是我娘和弟弟到了……”
“你母子兄弟好一陣子沒見多耗費一陣也是應該的。”
宋秀才四十出頭蓄着一叢整整齊齊的鬍鬚,膚色白皙儘管額頭上已經有了兩三根深深的橫紋,兩鬢也有些微霜但身穿一襲青衫的他乍一看去,仍然能瞧出年輕時的俊逸來。他含笑點了點頭,端詳了章晟片刻就道:“不過,你父子兩個出去打拼了這麼多年,終於掙了個錦繡前程出來,也不枉背井離鄉這麼多年!”
“哪裡哪裡。”章晟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隨即突然醒悟到車中有人,頓時趕緊放下了手,可腦子裡卻硬是一片空白,不知道接下來該些什麼。好在這時候他身後傳來了父親章鋒的聲音,總算替他解了圍。
“宋相公?居然這麼巧,你一家竟是和拙荊犬子一塊到了!”
“章兄的是,確實無巧不成書!”宋秀才爽朗地拱了拱手,隨即含笑道,“不過,我早年雖過,章兄骨子裡的義氣血氣還有那一身勇武,一定能夠讓你在戰場上脫穎而出,可如今看來,章兄這脫穎而出的步伐倒是比我想象得更快。”
“你就不要打趣我了。”章鋒做了個請的手勢,見章晟目不轉睛只盯着那輛馬車,他微微一笑,隨即便提高了些聲音道,“我那點莊稼把式能夠在戰場上活下來,便已經是萬千之幸,萬萬沒有想到能夠升到如今的高位,句實在話,我已經力不從心了。你這個秀才客居歸德府這麼些年,我看你的志向也不在坐館教書,所以我纔想請你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讓我這個書跟你去打仗?呵呵,虧你想得出來!”笑歸笑,宋秀才還是了點頭道,“正好我一家人在歸德府也惹了些麻煩,你這一接卻是雪中送炭啊!”
章晟直到這時候方纔反應了過來,一時間又驚又怒地盯着自己的父親。敢情父親根本不是用給自己提親的名義派人去歸德府的,而是請人家宋秀才出山來幫忙的!然而,還不等他開口什麼,就只見父親拿眼睛瞟了過來。
“大郎,你還愣着幹什麼,你宋家嬸子和妹妹一路上風塵僕僕走了這麼久,還不趕緊請人下車到裡頭去安置?你妹妹如今住最裡頭一進院子,你娘昶兒與你宋家嬸子和宋家妹妹一塊住,我父子倆和宋相公在外頭暫時湊合一下就成了!”
被父親這話一提點·章晟這才如夢初醒,暗想人都已經來了,近水樓臺先得月,不愁事情辦不成。等到在車前略一站,訥訥叫了一聲比蚊子還小的宋家妹妹,眼見得一隻素手撥開了車簾,他頓時就有些移不開眼睛。等到那個一身粗布衫子和襦裙卻依舊難掩嫺靜清雅的少女下了車,他卻蹬蹬蹬連退三步這才站住了。可還不等他想着怎麼見禮,就聽到背後傳來了一個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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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怎麼變成呆頭鵝了?”
章晗近幾日只是茹素,晚上又時常在睡夢中驚醒,因而整個人竟清減了幾分。此時此刻,和母親小弟過話的她一轉過影壁就瞧見了那下車的少女,眼睛頓時一亮。
她離家多年,雖則聽母親過父親和哥哥弟弟蒙一位私塾先生給起了名字,弟弟更是入了別人門下,但她一年到頭能在家的日子屈指可數,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宋秀才,更不要人家宋姑娘了。笑過之後·見那宋姑娘連忙襝衽行禮不迭,她立時回了禮,隨即笑着上前伸手把人拉到了身邊。見其出落得清麗大方,隨口問了兩句,見對方最初有些謹慎,但隨即便自然了起來,她不禁暗自稱許。
於是,待到宋娘子下車,章鋒招呼了衆人進去,一進二門·她就笑看了呆頭呆腦的大哥一眼:“爹,宋相公,這兩日宋姑娘就在我那兒住吧·橫豎我那兒地方還寬敞,也好有個伴。”
“那可不行!”
章晟纔剛開口嚷嚷了一句,待見其他人全都盯着他看,他頓時感到後背心全都是汗,好一會兒方纔含含糊糊地道:“妹妹你那兒畢竟還有宮裡教習禮儀的沈姑姑,未免規矩大不方便······還是讓宋姑娘和娘她在外頭住吧。”
章晗聞言莞爾,但她本就是打趣一二,卻也不再堅持·告罪一聲後·就先拉着母親和章昶先往自己那院子去了。看了院子裡的小花園,還有閨房·章劉氏只覺得眼睛一陣澀澀的,而章昶更是東摸摸西看看·到最後突然轉過來一把拉住章晗的手道:“姐,今天晚上我和你一塊睡好不好?”
“昶兒,你都不是小孩子了,別胡鬮!”章劉氏本能地斥責了幼子一句,見其泫然欲涕地低下了頭,她知道章昶從小都是章晗帶大的,姐弟感情原本就異常深厚,只因爲顧夫人把章晗接走,這才生生把他分開。她趕緊扭頭抹了一把眼睛,隨即就轉過來強笑道,“之前那消息傳來的時候,我真的是不敢相信。只這一路上緊趕慢趕,卻也只趕得上這最後幾天。你好容易從別人家回來,娘和你小弟卻與你團聚不了幾天了……”
“娘……”
章晗終於忍不住一把抱住了母親,這些年的委屈辛酸,還有知道陳善昭出事之後的驚懼傷心惦記,全都在這一刻爆發了出來。她死死地摟着母親,那聲音漸漸從呻吟變成了啜泣,又從啜泣變成了止也止不住的哭聲。直到她隱約聽到章昶那一陣陣的哭聲,她方纔竭力壓下了淚水,好半晌終於放開手擦了擦眼角。低頭一看,小弟章昶已經是哭成了淚人一般。
“好了好了,大家總算是團圓在了一塊,還哭什麼?娘,雖我就要嫁人,可大哥也快要娶媳婦了,日後除了我之外,還會有我未來的大嫂孝順您。”章晗着便摩挲了一下章昶的腦袋,因笑道,“小弟也是,日後還可以讓你大嫂教你讀書寫字。”
章劉氏今天見着宋氏一家,便已經猜到了丈夫的打算。雖然對於未來的親家和媳婦早就滿意得很,可一想到女兒就要成爲別家的人,她依然只覺得心頭如刀絞一般。強笑着點了點頭,她便一字一句地道:“娘只盼着你未來的夫婿能好好對你,不會辜負了你!”
想到陳善昭,章晗眼神一黯,但隨即就點了點頭:“娘放心·我當然會好好的!”
ps:一句話,多謝大家鼎力相助,明天開始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