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轎晃晃悠悠的動了起來,沈秋檀的心反而出奇的平靜。
迎親的隊伍繞着京城轉了一圈才向着齊王府進發,被堵在門外的沈弘並兩個兒子看着齊齊整整、滿滿當當都快塞不下的嫁妝,險些沒氣死,簡直是又氣又疼。
陳家到底給那個小潑婦準備了多少嫁妝?這一擡又一擡,一旦又一旦,象徵着田產鋪子的擔子不說,光是打頭的那些古董字畫、盆景金玉就晃瞎了人眼。
這些原本都應該是自家的啊!
沈弘一頓捶胸頓足,沈晏海看得口水都流出來了。
“快看,最前頭最中間那個!”
“那就是齊王麼?可真俊吶。”
“是啊,瞧着挺有氣勢的,也不像是個病秧子啊!”
“這長得也太俊了些,難怪當初霍家的小娘子搶着要嫁,齊王妃可真有福氣。”
“我聽說齊王妃也是個美人兒,就是身子骨弱了些,名聲上也……這兩口子……”
“你管那麼多?也不看看人家有多少嫁妝,要是有個婆娘帶這麼多嫁妝嫁我,什麼名聲什麼身子骨,就算讓我給她**,我都幹!”
人羣裡爆發出一陣鬨笑。
看熱鬧的實在太多,李琋無暇分辨人羣爲何發笑,他現在每走一步都恨不得直接回到王府。
他很急切,甚至有些忐忑。
他心愛的姑娘終於嫁給自己了,餘下的每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賜。
十里紅妝、熱鬧喧天,人羣隨着隊伍涌向齊王新府方向,又兩刻鐘,終於到了齊王府。
沈秋檀下了轎子,被人提示着完成了許多禮儀,好容易熬到兩人交拜,被送入新房,她才能悄悄的舒一口氣。
頭冠實在重,她的額頭怕是都壓出褶子了。
然而新房還有新房的禮儀,馮嬤嬤笑着道:“新郎新娘,兩情最長;眉來眼去,有個名堂,王爺要看新娘子,還得先做詩出來。”
周圍起鬨起來,其中有幾個雖然臉上在笑,但眼神中並無多少溫度。
李琋眉頭一皺,琥珀色的眸子帶出些煩悶,明明是他和秋檀的新房,怎麼來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人。
沈秋檀微不可查的動了動肩膀,旁人都沒察覺,但李琋看到了,他知道這是沈秋檀極其不舒服的表現。
想了想,李琋肅然道:“都出去。”
馮嬤嬤臉上的笑意凝固:“王爺,這於理不合呀!詩可以不作,但還有交杯酒,還有許多禮沒過呢!”
曹公公笑道:“走吧老姐姐,哪兒來那麼多禮,咱們都多少年沒見了,要不乾脆湊一桌喝點兒?”
“那怎麼成?我可是奉了太后娘娘的……”
“什麼成不成的,走吧!”說完,也不管馮嬤嬤如何不情願,曹公公拉了人就走。
其餘在場的還有諸如楚王妃駱氏、魯王妃王蘊飛、定國公世子夫人高姀,以及其他京中豪門貴眷,駱氏略一猶豫就想說什麼,被隆慶長公主搶先道:“小六這樣,是怕我們看了你的新娘子,還是不喜你的新娘子?”
她笑盈盈的看着李琋,一副不嫌事大的模樣。
李琋的臉色瞬間冷下來,而後變成了漠然:“姑母怎麼和我們這些小輩摻和到了一起,前廳已開席,還請姑母去該去的地方。”鬧洞房都是平輩的,可沒聽說長輩也有來的。
隆慶長公主心道,普天之下還有什麼我去不得的地方麼?什麼叫去該去的地方?
李琋這小子真是變了,難怪母后叫自己親自來一趟。
她臉上笑意不變,心裡卻偏要鬧上一鬧:“新婚三日無大小,不打不鬧不熱鬧,小六難不成還要趕姑姑走不成?”
李琋平靜道:“姑母,您可不小了。”
隆慶長公主有些繃不住:“你……”
“姑母,時候也差不多了,我們回席上可好?”王蘊飛連忙打着圓場,她是王家女,與隆慶長公主血緣關係匪淺,何況如今還是魯王妃,隆慶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一反常態安分守己的袁楹心亦步亦趨的跟在王蘊飛身後,直到此時,才深深的看了一眼沈秋檀的位置,鼻子也跟着一動。
…………
衆人退散,李琋上前:“不累麼?”
說着奪了沈秋檀的團扇,又取了她的金冠,沈秋檀動動僵硬的手臂和肩膀:“好累。”
李琋便又給沈秋檀揉揉肩膀,握住她軟綿綿的小胖手,心裡不但不覺得哪裡不妥,反而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滿足感:“秋檀,我不會作詩,之前的幾首詩都是臨時捉刀。”
沈秋檀點點頭,眸子裡映着李琋的模樣:“嗯,我知道,可你會做的東西別人不會做。”
李琋取來兩杯酒,是一對龍鳳杯,寓意龍鳳呈祥,甜酒入喉帶着些桂花的香氣。
外面人聲鼎沸,但屋子裡只有他們兩個。
小兒手臂的紅燭將新房照的暖融融亮堂堂,也融化了李琋眸中的冷意:“我不會作詩,也不輕許誓言,如果我能,我想與你一起白頭。”因爲原亦的話,他的心裡存瞭解毒的希望。
沈秋檀迎着他的目光:“我也想。”
她摸摸額頭,上面果然被壓出一道不淺的痕跡,想必此刻自己的尊榮不那麼樂觀,李琋看順着她的手看向她的額頭:“一會兒叫人給你送些藥膏來。”
盛裝的沈秋檀失笑,像是開在明亮燭火裡的花朵,滿室都是馥郁芬芳,一動一靜自有美態。
“哪裡就值得用藥膏了,新婚之夜被傳出用藥膏,還不知道明天又會……”話還沒說完,就被李琋堵住了嘴。
雙脣相貼,比想象的還要熱烈,比想象的還要的珍惜。
這一刻,李琋才覺得真實起來。
秋檀終於成了他的妻子,切切實實的。
爲了此刻的相守,曾經受過的苦楚,飽嘗的寂寞都不值一提。
他一直覺得他重活一世,爲的只是匡扶李氏基業,拯救黎民於水火之前,但現在,他覺得,他的人生能夠重來,或許就是爲了與沈秋檀相遇,爲了往後的相守。
“殿下,該去前頭敬酒了。”秦風隔着門催了一聲。
沈秋檀將李琋推開,一雙眼睛波光粼粼,好似盛滿了星河,她臉頰還帶着未退去的紅暈,聲音嬌軟:“快去吧!我……我等你回來。”
李琋點點頭,更添不捨:“我很快就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