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闌珊從被子裡露出小臉兒來,可憐巴巴的瞧着對面的人:“二師兄……”
“你還知道我這個二師兄?若不是探子說你來了這南陽縣,我都不知道,你說你放着好好的公主不當發,你跑到這破地方來做什麼?顧家那趟渾水,是這麼好趟的嗎?”蘇姑醜穿着花花豔豔的衣袍來到她面前,戳着她的腦袋,一臉的無奈。
天闌珊扒在牀上,一臉委屈:“二師兄……”
“傻啊,傻!上一任縣令你以爲當真是自盡而亡的?那是被他上頭的人搞死的,你啊你,這般重大的事情,我江南離得這麼近,你也不知道差人送個信過來。”他就差戳着天闌珊的腦袋罵了,天闌珊撓着那牀沿,咳了兩聲,聲音嘶啞。
“二師兄……”
“二什麼師兄,我快被你氣得老了十幾歲了,看見沒有,這皮膚,這皮膚這兒這兒,都起皺紋了。”他戳着自個兒那張油光水滑的臉,讓天闌珊看個清楚,天闌珊,眨了眨眼,忽的就哭了,眼淚一滴一滴的掉,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
“二師兄,我……我想回縹緲鋒。”她扒在牀上,哭得梨花帶雨。
蘇姑醜閃過一絲暗色,拉了椅子坐在她對面,瞧着天闌珊哭得沒出息的樣子發,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眼睛,有些無奈:“師父他……他雲遊去了,還沒回來呢,如今縹緲峰正亂着呢,你這個時候去,怕是不妥。”
“二師兄,相爺真的不要我了。”她悶了好一會兒,忽的開了口。
蘇姑醜微微瞪眼:“你不是不要他了嗎?不要就不要,你要是將來嫁不出去,就嫁給二師兄,跟着二師兄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整個蘇府都罩着你,蘇府的銀子你隨便花,這樣好不好?”
蘇姑醜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個時候的小師妹還不到八歲,剛剛被撿回來,怯怯生生的瞧着他們三師兄弟,那個時候他們還在暗自發誓,這麼蠢的師妹,若是將來覓不得良緣,他們幾個肯定也會好好的保護他,時日長了,誰也沒有再提及,可是,後來每一個人都變得很努力。
“我纔不要,我要去找師父,我也要跟師父雲遊,二師兄,師父去哪裡雲遊了,什麼時候回來?”她抹了一把腫得跟核桃似的眼睛,聲音沙啞得厲害。
他垂眸,摸了摸天闌珊的發,心微微的疼着,小師妹大約不知道,師父……再也回不來了。
“不知道,來,把這隻豬蹄啃了。這可是大師兄親手做的,嘖,你是不知道,我差人從燕莊一路運到江南來,費了多少人力物力,如今還熱乎着呢。趁熱……”
“二師兄,我上次在金陵的時候,其實看見一個特別好看的人,是你喜歡的那種美人呢。”她還差點叫人家二師嫂了,後來她才知道,那個人是唐嫣然,將來是要做皇后的。
“什麼美人?”他跟着豬蹄,看了眼面色已經不那麼悲傷的天闌珊。
“算了,你也不認識,真是大師兄的味道,好吃。”她坐在牀上啃着豬蹄,這麼久沒吃肉了,天闌珊想啊,她想肉都已經想得要瘋了!這點上天可以做證的啊。
時個時辰也到了,這玉月蛾推開門,就看見這兩個人一個坐在牀上,一個坐在牀邊,啃……豬蹄。
這蘇姑醜將豬蹄一扔,伸手往天闌珊的衣服上擦了擦,慢條斯理的朝玉月蛾招了招手:“呦,美人兒只呢,難得一見。”
“你!你是何人,怎在闌珊的閨房!”她走了進來,瞧着那已經不那麼悲傷的天闌珊,又覺得這樣或許算是一件好事吧。
“師妹啊,你看我來也來了,你是不是要給我安排一個住處?我還打算在這裡多呆兩天呢,順便好好看看顧家的戲。”蘇姑醜走到盆邊淨了手,完蛋的擦着手,瞧着天闌珊,眼底透着幾分天闌珊不懂的異光。
“新桃,替師兄收拾一個住處出來。”天闌珊咳了兩聲,坐在牀上,吩咐關了門走進來的新桃。
這蘇姑醜笑盈盈的道:“可要記得離我家師妹近些的。”
“蘇公子請。”她垂眸應下,領着蘇姑醜往前走。
蘇姑醜朝天闌珊揮了揮手:“師妹,那我就先去睡了,趕了兩天的路,困死我了。”他打着呵欠,走了出去。
天闌珊坐在牀上,瞧着那燒得紅旺的碳盆,捂着嘴咳得厲害,這一咳,腦袋也暈乎得厲害,玉月蛾有些無奈:“你這又是何苦,若是再這麼病下去,你這小命都難保了你知道不知道!啊,你這是要氣死我不成!”
“咳咳,我不要……不要他來給我瞧病。”天闌珊扔了豬蹄,擦了擦手,躺在牀上,只感覺世界都在打轉。
玉月蛾嘆了嘆氣:“你這又是可苦……”
以前天闌珊跟着嚴恪的時候,嚴恪是相爺,後來嚴恪一無所有,她依舊跟着他,甚至可以說,嚴恪的性命就是天闌珊給換回來的,可是最後的結果,卻似乎並不怎麼好。
“反正我不要相……我不要他。我要睡會兒。”她閉了眼,沉沉的又睡了過去。
此時她大概還不知道,這縣衙外面已經被顧府的人給圍了,皇帝由於身份特殊,所以並沒參與的意思,幾位大人齊聚那縣衙的大廳,可是那些衙役都是哪裡來的?都是那黑風寨下來的,個個都是鐵漢子,誰會顧及到你們這些傢伙?所以沒有天闌珊的命令誰也不會將那顧府的小公子放出來。
顧府小公子被暴打一頓,待遇差還沒有上藥,所以顧府的人也是心急火撩的,偏偏人家縣令就是不不出來,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這羣官偶爾還要受到那南陽百姓的威脅,所以一時間南陽縣可以說是天天紅紅火火火!
嚴恪站在門口,凝着門外面紛飛的大雪,織鏡站在他的身後,忽的部他:“阿恪,那年大雪紛飛的時候,你說你要娶我,可還當得真。”
“解藥。”嚴恪只說了兩個字,他凝着那片大雪,眸底是一片寒意。
“你可還要娶我?”她離他近了些,擡頭瞧着他那張依舊嚴峻的側臉,他比小時候更加風華,可是他這個人,卻越來越陌生了,無論是相識還是相知,過往就如同凋謝了的花,當第二朵重開的時候,就已經不是原來的那躲了。
“解藥。”嚴恪只重複
這兩個字。
織鏡輕笑道:“阿恪,當初你以爲我要死了的時候,是不是也曾如這般關心過我?”
嚴恪的衣袂被風揚起,暮色壓在頭頂,那暗沉的風雪在無聲的嘶嗚,逆風掃過巷陌,門外的人來來往往匆匆忙忙,身旁的織鏡卻笑道:“這個給你,阿恪。也許你欠我的,只是一個承諾,可是,對於我而言,那是一生。”
年少時的歡喜,能夠持續多久呢?一年,三年,還是十年?在這越長大越浪蕩的日子裡,還有多少人會守着一箇舊人過一生?
“好。”嚴恪接了那藥瓶子,邁進了風雪裡。
嚴恪再次來到天闌珊的刻意的時候,玉月蛾擋在牀前,朝嚴恪小聲道:“她睡着了,也不想看見你,你走吧。”
“這是藥,記得給她喝下。”嚴恪將藥放在桌子上,深深的看了眼那躺在牀上睡得安靜得有些過份的人,天闌珊最後喜歡鬧騰的,如今突然這般安靜,莫說是嚴恪了,連天闌珊自己,怕是都一時無法適應罷了。
嚴恪入了藥,看了兩眼就走了,門一關一合的速度很快,這會兒倒是換了玉月蛾不知如何是好了。
天闌珊的病卻是耽擱不得的,喂天闌珊喝了藥,然後守着她,後半夜的時候皇帝又來了,陪着玉月蛾一併坐在牀邊,龍玄蔘垂眸,瞧着那靠着牀昏昏欲睡的玉月蛾,神色變得莫名的溫和起來。
慶幸的是第二天早上天闌珊竟然神清氣爽的起了牀,皇帝與玉月蛾滿臉憔悴的瞧着這個滿血復活的人,不由的感嘆,活潑的孩子,生命力似乎總是強一些。
天闌珊直接去了大廳,大廳裡的幾位大人已經等候多時,見她來了立即便迎了上來,別看她只是一個九品芝麻小官,可是卻是皇帝親自指派,所以亦相當於欽差大臣一般的存在了。
“婁大人。”
“婁大人的身休可在好了?”
樓大人,見你恙,我可就放心了。”
一羣人站在天闌珊的身旁須溜拍馬,天闌珊朝衆人笑問:“你們也是知道南陽縣窮,所以來幫忙的嗎?”
幾個人面面相覷,半響才笑着道:“婁大人,我等,即是爲南陽縣而來,卻也是爲顧公子而來。”
“殺人償命,你們莫不要送他上刑場?沒想到你們和顧家的關係竟然這麼好啊。”天闌珊笑得人畜無害,與嚴恪那殺人無形倒是有些像了,對於那些人情事故,她也不會再隨便的去可憐別人了。
“這……婁大人,顧府小侄一事,還請婁大人網開一面,我等在此恭候多時,也是不容易,那顧府小侄,如今身體不好,正在牢中,受苦受凍的,實在可憐吶。”
“是啊是啊。”一羣人紛紛附和。
天闌珊退了一步:“死的到底不是你們自個兒家的孩子是不是?當初人家三個姑娘被他殺了的時候,他如何處置,拋屍井底,多的我就不說了,我只要告訴你們,在我手裡,我絕對不會願望了任何一個人!人是他殺的,他就得償命。黃侍衛!”她聲音沉冷擲地有聲,那氣勢人的模樣裡竟多出了幾分風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