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就讓奴婢來伺候殿下吧,奴婢先前在相府務事,後來承蒙相爺關照,出了相府之後便入宮作了宮女,如今能見相夫人,實在三生有幸,奴婢願爲殿下赴湯蹈火。”一名侍女緩步走了出來,朝着天闌珊跪了下去,姿態很是端正,面目生得極是好看,細眉下一雙杏眸微微擡起,嫣紅的脣一笑間透着優雅適中的笑。
“那……那你叫什麼名字。”天闌珊瞧着她,只覺得這侍女當真好看,比這羣人都要好看。
“奴婢懇請殿下賜名。”她微微擡頭,眼底是溫和的笑意,這侍女大約二十好幾的年紀了,如今瞧着姿態也是十分沉穩。
獨孤戰掃了她一眼,卻聽天闌珊道“你喜歡什麼名字就取什麼吧,我腦子不聰明,所以也總是想不出什麼好名字來。”最近天闌珊總覺得她那記憶力是越來越差了,總是不經意的就又忘記了些什麼東西,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奴婢曾經在家的時候親人便喚奴婢小桃,若是殿下不棄,便喚奴婢小桃可好?”她擡頭一笑,卻見天闌珊的臉色有些僵,偷偷看了眼獨孤戰,眼底依舊保持着那得體的笑意。
“那……你可想好了要叫小桃了?”天闌珊好一會兒才小聲問她。
“可是這名有何不妥?”她擡頭,瞧着天闌珊那張蒼白且貪悲慼的臉,心裡忽的有些明白了。
“小桃……小桃她死了……是以前常跟在我身邊照顧我的小桃。”天闌珊垂眸,掩了幾分失落。
“殿下,想來奴婢能以小桃之名前來照顧殿下,乃是那位小桃前輩暗中指引罷?奴婢願承小桃之名,爲殿下赴湯蹈火。”她立即反應了過來,跪在地上,語氣陳懇。
天闌珊將她扶了起來,一張可愛的臉怯生生的看着她:“當……當真嗎?是小桃讓你來的嗎?”
“奴婢覺得,這就是小桃前輩的指引。”她起身,替天闌珊拂去了衣袍上的污漬,溫聲安慰。
“那,那你就叫……叫新桃吧,千門萬戶瞳瞳日,總把新桃換舊符,新桃好不好?”天闌珊猛的想起了這麼一句話來,新桃有些詫異於她這呆呆傻傻的性子卻又有出口成章的本事,當下嘆道:“殿下好才學,奴婢喜歡新桃這個名字。”
“你去給她更衣與她一同進宮。”獨孤戰大步走進了內殿,這容和公主府其實是臨時由曾經的長公主府所改,後來長公主另賜府坻又隱居深山,所以這府坻也就又空了下來,如今修茸過之後就成了容和公主府了。
天闌珊跟着新桃彎八轉的入府內,新桃與她解說着這府裡面的格局與府中的守衛、人數,聽得天闌珊頭昏腦漲的,天闌珊想着,若是日後相爺什麼都沒有了,起碼還有她啊,她可以帶着相爺在這府裡住下來的,到時候她也可以照顧相爺了啊。
更了入宮的宮衣,天闌珊便去了大廳,獨孤戰對着那一株梅花發呆,見她來了,眼色微亮:“倒真是人要衣裝,殿下如今這模樣,可與往昔大不相同。”
天闌珊低頭瞧着身上這織錦華貴的綢緞,
微微皺眉:“衣服太豔麗了,我找了許久才找了這麼一件不算太華麗的,杜大哥,我們去皇宮吧。”
“殿下請。”他眼底泛着笑,朝天闌珊微微示意,天闌珊只得邁着蓮步慢慢的走着,她穿的鞋子根有點高,再者,頭上的簪子雖說她拔了許多,可是與從前只挽那一枚黑木簪子的比起來,這金啊玉的,總是重得很,所以天闌珊也扯了許多,只掛了三枚髮簪。
她上了馬車,在馬車裡糾着手帕,有些緊張:“杜大哥,我……我的狀紙還沒有寫呀,還有狀師,證人什麼的也都沒備好,怎麼辦?要不然我們先將東西備了再去吧?”
獨孤戰瞧着她這一臉緊張的模樣哭笑不得:“你怕什麼?皇上是你親兄長,細說起來,你們兩倒是有幾分相似,只不過,你矮了些,生得……”
“我纔不信呢!我是師父撿回去的,可是都這麼多年了,怎麼會突然冒出一個哥哥來,再說了,那可是皇上!我運氣哪裡有這麼好。”肯定也是有什麼陰謀的,她在心裡小心的告訴自己,凡事一定要想好了再回答,萬不能一時魯莽。
“這個時候你怎麼不接着蠢笨了?”他抱着手臂,瞧着坐在對面的天闌珊,她衣着端莊,只是氣呀卻是糯糯軟軟的,實在不像養尊處優的公主。
“我……相爺都不在了,我若是再不聰明一些,定要被你們欺負,上次在金陵城的知府那裡,就被欺負。”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你再有理,都不及背後有勢力來得好。
“欺負?那我現在是在做什麼?”獨孤戰不樂意了,他這麼掏心掏肺的,合着在天闌珊這裡就成了欺負了?
天闌珊捧着暖爐,望向窗外,喃喃道:“又下雪了,杜大哥,你能不能替我多送兩牀被子給相爺?那牢裡面好冷,我在那裡呆了一會兒都快凍死了。”
“你讓我去送,你就不怕我往被子裡藏些針?”他挑了挑眉,端了茶盞,輕輕吹開一層薄薄的熱氣,掃了眼天闌珊,眼底流露出與神情不一的寒意,嚴恪,若是不殺他,他要如何對得起他死去的兄長嫂嫂,以及這個如今還在藏匿着的小侄子?
“杜大哥要是不願意,那我就叫新桃去,新桃斷不會在棉被裡面下針。”天闌珊瞧着獨孤戰,獨孤戰恨鐵不成鋼的別過臉去,瞧着窗外又開始落得紛紛揚揚的落雪,這一年的雪來得格外的早,也下得格外的多,一天裡消停的就只有那麼幾個時辰,到了正午,太陽一曬又要化去許多。
馬車一路進了皇宮,天闌珊跟着獨孤戰去了乾清殿的偏殿,皇帝正在批摺子,見他們兩個人來了,示意那些宮人先行出去。
天闌珊一進來就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連皇帝什麼模樣都不曾看清:“草民天闌珊見過皇上,皇上,草民要告唐嫣然,還請皇上還人命一個公道。”
龍玄蔘掃了眼一旁摸鼻子的獨孤戰,獨孤戰咳了兩聲,就聽見皇帝那溫和的聲音,頓時哆嗦了一把。
“容和,起來說話。”
天闌珊跪在地上,嚇得臉色發人,手
腳直哆嗦:“草……草民不敢。”
“還有你不敢的?擡起頭來見朕。”他敲了敲御桌,天闌珊嚇得擡了頭,隔得有些遠,那臉前又垂着些許珠簾,所以天闌珊也沒有想到這個人就是當初她救的那個。所以糯糯的挨着這獨孤戰站着。
“背上的傷可曾好了?”他放了摺子,擱了筆,瞧着天闌珊。
“好……好了。”
“當真?”龍玄蔘饒有興趣的瞧着她,心想着這蠢丫頭若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又該是何種表情?
“就……就是背還有一點點疼,手……手也有點一點點疼。”她垂眸,盯着地板上的倒影,這皇宮天闌珊來過,可是每一次來的時候心情都是不一樣的,這一次,大約是最心驚膽顫的一次了。
“坐。”皇帝賜坐,天闌珊只得跟着獨孤戰一併去入座,兩個人差點擠在一個位置。
獨孤戰一時哭笑不得:“你們慢聊,我去外面轉轉。”
“杜大哥……”天闌珊緊張兮兮的糾着他的衣襬,獨孤戰笑了,小聲道:“你不是要爲那小桃報仇麼?如今可就看你的了。我先走了。你放心,皇帝,不吃人。”這麼一說,天闌珊就更緊張了,她站在原地,眼睜睜的看着那將軍越走越遠,整個人都不好了。
龍玄蔘緩步走來,天闌珊嚇得跪在了地上,她整個人微微的發着抖,頭頂上傳來了一聲嗤笑:“呵,蠢丫頭,你的膽子,何時變得如此小了?以前的那股子囂張勁兒哪裡去了?”
天闌珊低着頭,她囁嚅着脣角,小聲道:“皇……皇上,能不能,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說吧,趁着朕心情好,或許可以考慮考慮。”他坐在天闌珊的跟前,端了茶盞優雅的飲了一口,饒有興趣的打量着這難得有懼意的天闌珊。
“皇上,你不要殺相爺,我不要當什麼公主,我什麼都不要,你放了相爺好不好?你要殺你就殺我吧,我……我可以代相爺去死的,皇上,你殺了我放了相爺吧。”她用力的磕着頭,砰砰砰的聲音在這大殿裡響着,天闌珊的頭很快就見了紅,一隻手伸了過來,天闌珊的額頭磕在了龍玄蔘的手上,那血帶着微微的餘溫沾着他的手,他微微擰眉:“你可知,嚴相聯合太后軾朕奪位?此等不忠不義之人,難道朕應該放了他嗎?”
“不會的,相爺不會的,皇上,這其中,定是有什麼誤會,要不然,要不然你不要殺他,就……就讓他淨身出戶好了,要……要不然流放?充……充軍什麼都好啊,皇上,我不當什麼公主,我……我只想當相爺的人……”她跪在地上,眼淚直冒,那聲音急切又不安,就像是急切的想要尋找到一個安定的點一般。
皇帝挑了挑眉,瞧着這淚眼迷茫的人,竟不知何時,那個活蹦亂跳笑意明媚的妹妹變成了如今這個模樣:“嚴恪一事,朕要好好想想,只是這當不當公主,如今不是你說了算,是朕說了算,你要明白,你是朕的親妹妹,你的身上流着的是與朕一脈傳承的血,所以日後休要說什麼當不當公主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