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水鎮
林冬曜親自審問楊曉黎抓回來的土匪探子。
土匪早就知道是朝廷的柔懷王來了秀水鎮,但土匪的退路都被封住了,所以暫時躲了起來。
探子喬裝成百姓來看告示,卻因爲袖口露出了兵器一角,而被楊曉黎發現抓了起來。
誰知,林冬曜纔開始審問,再次有新的消息送來,從醫廬裡面同時走出兩位神似令狐滿月的女子,分別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秀水鎮本就不大,林冬曜的手下調查了幾天,也差不多摸清了這裡每個人的底細,何來又出現一個與她神似的女子?
林冬曜一時也有些糊塗。
“你繼續審問,本王去看看。”
林冬曜自然不會錯過任何一個機會,將審問土匪探子交給了楊曉黎,他則閃身離開。
林冬曜站在醫廬外面,一時之間,難以抉擇。
已經有兩隊人馬同時跟了上去,但他究竟該去哪一邊?兩個不同的方向,他終究要做一個選擇。
“王爺,您要去哪裡?”隱衛在一側輕聲詢問林冬曜。
林冬曜閉了閉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他的滿月,也曾有一段時候是在黑暗之中度過的,那卻是他們之間曖昧親密的短暫相聚。
這一刻,若蒼天憐憫他一顆苦心,是否可以指給他一條正確的道路。
心臟的位置在左邊,她一直都在他心臟最近的地方,不曾離開。
“去左邊。”
林冬曜暗沉出聲。
旋即翻身上馬,毫不猶豫的追了上去。只是,他心底沉着的卻是不肯表露出來的無助。他只有一半的正確選擇,即便這一半也未必就真的是他。
但從他來到秀水鎮開始,他就有一種距離她很近很近的感覺,從未有過像是在秀水鎮時這樣,時刻都能感覺到她就在身邊不遠處的某個地方。
她一定還活着!
好好地活着!
坤寧宮的那場大火只不過掩人耳目的一齣戲而已!一定是這樣!
他策馬馳騁追趕,前方不遠處,滿月的馬車疾馳而過。
就在林冬曜緊追不捨之際,再有隱衛自秀水鎮快馬加鞭送來消息。
林冬曜人還在馬上,不耐的勒停了馬兒。
“怎麼回事?”
“回王爺,村中有土匪異動,楊侍衛派屬下來請示王爺。”
“土匪出現了?”林冬曜眸光一寒,視線在秀水鎮和之前追趕的方向中游弋。
這一切來的太詭異了。
他原本是要確認爲何會又出現一個與她相似的女子,可現在——
“回去吧。”
林冬曜淡淡下令,旋即調轉方向,重新返回秀水鎮。
他的人還可以繼續追查那個女子,但秀水鎮一旦有了土匪,就耽誤不得。
可他心底懷疑的感覺卻從未減少過。
這個秀水鎮就好像是一個困住了很多人的圈,他想找的人也在這裡。
——
前方不遠處,滿月的馬車一直沒停止前行。
“主子,後面追趕的追兵少了一半。”
隱衛及時稟報消息。
滿月點點頭。
少了一半的話,想要甩掉就容易多了。如果是林冬曜親自追趕的話,她沒有完全勝算的把握。
她也不意外他可選擇對了方向。關鍵時刻,他的直覺總是超越常人。
“繼續前進,按照原計劃進行。”滿月沉聲下令。
在林冬曜的人來到秀水鎮之前,她就爲離開做好了準備,有些準備即便用不着,也要提前準備好。
她在離開的路上設置了陷阱,她的馬車可以繞過陷阱,但林冬曜的人十之八九會中招。
這一次即便被他懷疑,也要先離開再說。
反正他出來找了一年,就是一直都沒放棄找她。
“主子,前面的陷阱——出問題了?!”
這時,車伕的聲音帶着疑惑不定在車外響起,馬車還在奔跑,滿月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帶人去看看。走另一邊。”
她事先準備了兩條離開的道路,還有另外一條。如果那一條也出了問題,就真的要重新返回秀水鎮了。
“主子,另一條路的陷阱也出問題了。”
馬車才前進了沒一會,車伕再次送來一個不好的消息。
“掉轉車頭,回秀水鎮!”
不得已,滿月下令回去。
若繼續前行,遲早被林冬曜的人追上。而且陷阱既然被破壞了,前方等待的是什麼還未可知。
陷阱肯定不是林冬曜的人破壞的,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藏在暗處的土匪!這一夥土匪比她預計中的還要難對付。竟然能破壞了她兩處陷阱。
土匪十之八九是誤打誤撞的破壞了她的陷阱,還以爲這是林冬曜設置好了要圍剿他們的。
既然陷阱是在這附近被破壞的,往前走的話,碰見土匪的可能性很大,一旦打起來,想不讓林冬曜發現她都難。
這一年來,滿月第一次走得如此艱難。
疾馳的馬車調轉車頭返回秀水鎮。
一直在她後面追趕的隱衛,見馬車回來了,先是一愣,繼而看清了挑起車簾的人並非王妃,遂皺着眉頭目送馬車返回秀水鎮。反正只要人還在秀水鎮,他們就有機會繼續監視。
馬車內,滿月對替身使了個眼色,旋即依靠在車座上閉目養神。
她一共準備了兩個替身,這下子都用上了。但接下來呢?莫非她跟林冬曜真的要在這個秀水鎮重逢?
重又回到熟悉的醫廬,滿月想起之前自己陷阱被土匪破壞,不由叫來了隱衛。
“讓冰兒寫一封匿名書信送到柔懷王那裡,告知他土匪的大體方位。”
“是,主子。”
隱衛得令退下。
滿月眸子閃爍幾下,說不出是煩躁還是什麼。
土匪一日不解決,林冬曜都會留在這裡。既然她有了土匪的線索,自然是第一時間告訴他,讓他早日解決了這股土匪,也好離開秀水鎮。
再晚幾天的話,林簡就來了,到時候兩邊的人看着她,她更加走不了。
——
客棧內,林冬曜看着面前書桌上展開的信紙,一行娟秀小字看似普通,內容卻令他驚訝。
這小小的秀水鎮,還真是臥虎藏龍。
竟然有人暗中匿名書信給他,提醒他土匪活動的範圍和方向。他纔剛剛回來撲了個空,所謂土匪入村,到頭來竟只是幾個稻草人在村子外面裝神弄鬼。那幾個稻草人並不是村民安置的,也不會是土匪放置的,應該就是這村子裡的人放的,目的就是爲了吸引他的注意力。這夥人應該是跟寫匿名書信的人是一夥的。
這些人現在還看不出是敵是友,最起碼動機不明就要格外小心。
楊曉黎已經從抓獲的土匪探子那裡得到了不少有用的線索,再加上這封匿名信,不出三天,他就能將土匪一鍋端起。
只是,他現在反倒是不着急了。有人似乎急着讓他離開這裡,不管是誰,他都要一看究竟。
這時,楊曉黎再次送來一封書信。
“主子,是安妃娘娘送來的。”
“拿來。”
既然是安妃送來的書信,他自然會看。
只是每次安妃信中內容都差不多,林冬曜倒背如流。
信箋展開,安妃信中勸他早日放下,滿月離開已是事實,不論一年還是十年,他繼續找下去都是徒勞,她也不會再回來,林冬曜也不可能再找到她。一個人消失了就是消失了,活着的人當接受現實,早日迴歸曾經的生活當中。
安妃還提到了邱蓉,邱蓉雖然曾經犯錯,但對他真心不假,願意等他一輩子。
安妃如今以太妃身份住在宮中,眼見昔日太子林簡都有了大皇子,皇后腹中也有了骨肉,安妃也希望林冬曜能及早回來。令狐滿月真的不在了,但至少邱蓉對他是一心一意的。
看完書信,林冬曜摺好交給楊曉黎。
他註定又要讓母妃失望了!
也許只有他自己能瞭解,他此刻心境。不像找尋,更像流浪。
漫無目的,要找的人存在或是不存在都無法確定,他看似是在追逐着一個又一個可能的線索,心下卻是無根浪跡的感覺。
——
與此同時,行進中的馬車上,林簡和張秀惠各自坐在馬車一邊。相比曾經對張秀惠冷漠疏離的態度,這次出行,林簡與張秀惠之間,話語明顯增多。
他會主動詢問張秀惠製作沙盤時的考量,過程。張秀惠解釋的時候,也會加上自己一些大膽的想法和假設,涉及的已經不僅僅是沙盤上的演練,還有更多實戰中的設想。
她很清楚,若不是在懷孕期間也不曾停下製作沙盤,一旦她生下大皇子,不出一年,她就會因爲莫須有的罪名離開林簡身邊。林簡是一國之君,如何能允許一個跟他國皇子有情感糾葛的女人留在身邊位及貴妃!
所以哪怕是臨盆在即,她都不敢有任何鬆懈,日夜不停的忙碌準備。林簡不來找她,她反倒暫時鬆了口氣,他一來,也許就是她大難臨頭的時候。
好在,她及時趕在林簡出手之前製作完成。
她只有做到林簡需要什麼,她能拿出什麼,方有機會留在他身邊。所以,她從兩年前重生開始,每天琢磨的都是各國形勢強弱分佈,可在林簡面前提及的時候,又不能太過明白直接,更會引起他的懷疑,很多話只能點到爲止,讓他自己去接,否則照樣會給她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張秀惠正在出神的時候,馬車受驚忽然朝一邊顛簸傾斜,張秀惠沒來得及做出反應,本能的驚呼一聲。
下一刻,她整個人卻落入一副寬厚溫暖的懷抱。
“皇上——”張秀惠眸光如水,還帶着一絲驚慌。
林簡鬆開她身子,沉聲道,
“小心一點,這一段是崎嶇山路,難免顛簸。要不你坐過來。”林簡擡手拍了拍自己身側的位置,那裡,曾經只會留給他的令狐滿月。
“謝——皇上。”
張秀惠面頰一紅,旋即低垂着眸子,一步步朝林簡身邊移過去,可她還沒站穩,馬車再次劇烈的顛簸了一下,比剛纔那一下還要劇烈,張秀惠整個人重重的趴在林簡胸前,鼻子狠狠地撞上他彈性緊緻的胸膛。
“行了,朕扶着你坐下,省的下次你再撞了其他地方,這馬車上,也只有朕身上撞了纔不會疼,其他地方有你受的。”
林簡皺了下眉頭,第一次主動扶着張秀惠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側。
張秀惠垂下的眸子卻閃過一絲遲疑。
即便撞在了他的身上,她也疼得想要落淚,鼻子酸酸地,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他又是否知道,他早已撞進了她心裡。
馬車繼續前行,車內的氣氛卻比之前尷尬和沉默了很多。雖說坐在林簡身邊,是與他距離更近了一步,但他的心不屬於她,再近的距離也是虛幻一場。
到了傍晚,張秀惠白天在馬車上顛簸的離開,再加上才生下大皇子沒幾個月,正是需要靜修養身體的時候,這一路顛簸下來,難免有些頭暈噁心。
馬車停穩了,她撐着身子正要自己起來,卻再次落入林簡溫暖寬厚的懷抱。
他什麼都沒說,薄脣輕抿着,面無表情的抱着她下了馬車。
張秀惠擡頭看他俊逸陽光的面容,恍惚傷感的感覺更加濃重。
他對她這麼好,只怕不是出於真心。
他對令狐滿月的感情那般深厚,深厚到可以爲了她付出生命都在所不惜!即便令狐滿月傷了他,險些害死了他,他依舊會放她離開。
這般深重執着的情感,又豈會因爲她做的一件事情而改變?
林簡此刻並不知道張秀惠內心想法,他抱着她進了房間,將她放下,正欲轉身離開,張秀惠突然抓住了他胳膊,在他疑惑的神情中,自嘲的笑笑,旋即笑着問道,
“皇上對我這麼好,是不是假裝的?皇上想早一點知道令狐滿月在哪裡,所以假裝對臣妾好,令臣妾感激心軟,相信皇上心中有臣妾的位置,讓臣妾以爲自己終於等來了希望。皇上,您可否不要如此給秀惠這般虛幻的希望,您能接受秀惠就是接受了,不能接受的話,您還是之前的態度,秀惠也能忍耐。秀惠只是害怕皇上給的不存在的虛幻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