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滿雖然疑惑，但還是乖乖地把手伸到滿月跟前。
“嬸嬸——”林滿仰起頭，低聲喚着滿月。
“不必叫我嬸嬸，你若當我是你嬸嬸，就不會置淇源於危險之地！”滿月話音落下，擡手重重的打在林滿手心上，林滿還在震驚當中，滿月擡起手繼續啪啪又繼續重重的打了兩下。
林滿從震驚到慚愧，再到不解，雖然從小到大都沒捱過一下打，但林滿卻很快恢復鎮定。
他不說話，只是看着滿月，等她開口。
“如果你不是我夫君救命恩人的兒子，或許我的巴掌就落在你臉上！你還不知道我爲什麼打你？我打你不會只因爲你傷了淇源！你利用淇源就要保證她的安全，她叫你一聲哥哥，你就要擔得起做哥哥的責任！雖然你貴爲太子，有太多人等着巴結你討好你，但淇源不必！你要不好好珍惜她這個妹妹，要不從今以後都不要再見她！
你現在還不具備保護你身邊人的能力，更加不具備爲你母后出頭的本事，若白妃真那麼容易對付，你母后豈會等到現在？你現在只有五歲，自以爲是的暴露在迷的對手面前，只是及早的令她找到了對付你的法子！原本，你守着你的身份地位不動，誰也動不了你！不管是白妃，還是將來可能受寵的妃子，因爲你是皇長子，身份地位擺在這裡，白妃再受寵，也只是妃子！將來她的孩子也不可能成爲太子！
可你偏偏自作聰明的利用淇源來達到你對付白妃的目的，你只不過是提早提醒了她，讓她注意你罷了，日後你們再相逢，即便不是你的錯，白妃也會想辦法讓你父皇認定了是你的錯！因爲你有錯在先，你父皇很容易先入爲主的當做又是你耍的花招！倘若在這之前白妃再故意說幾句你的好話，反倒是坐實了你在你父皇心目中屢教不改的罪名！一次兩次還好，時間一長，你父皇還如何能容忍你？不但是你，你還會連累你母后跟着一起受罰！
林滿，你記住了！你現在還不具備保護任何人的能力！你本事不過是個不到五歲的孩子，你要做的只是自保和靜觀其變！其他的，還輪不到你來算計做主！倘若你走錯一步，連累的就是你身邊最親近的人！這一次，你已經走錯了一步，你母后會幫你彌補，但是下一次，你母后都還需要有人幫她！”
滿月一番話擲地有聲，林滿雖然才五歲，但也能聽懂大半。
滿月打他手心那三下，對他來說也是頭一遭，每一下都打在他心上的感覺。
這一次他的確是暴露的太早了！
不僅如此，還連累淇源受傷。
“嬸嬸，我錯了，我該打。”林滿出乎意料的沒有不滿，也沒有因此而記恨滿月，反倒是一本正經誠心誠意的對滿月表達歉意。
滿月的話他不是都能聽懂，儘管滿月已經儘量降低語氣中的冷酷咄咄，但對於一個不到五歲的孩子來說，他究竟能聽懂多少，非她能料。
但如今看林滿的樣子，似乎是聽進去不少。
滿月也希望林滿日後能成棟樑之才，畢竟，她曾欠了林簡一個很大的人情，所以這一次她會很有耐心的告訴林滿這些話。
“若你真的知錯，該向淇源道歉，而不是我。”
話音落下，滿月俯身將淇源抱在懷裡。
淇源並不完全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所以她還當林滿是她的好夥伴。
“孃親，白妃娘娘好凶的——以後淇源不理她，只跟太子一起玩——”淇源撅着小嘴，低頭看到自己受傷的小手就想到那個凶神惡煞的白妃娘娘。明明跟孃親長得挺像的，可爲何那麼兇呢？！
一副像是要吃了她的樣子！
“孃親，太子幫了我，要不然白妃娘娘還要推我——太子是好人，我要請他吃好吃的。”
淇源還當林簡是好哥哥呢。
滿月不由得白了自己女兒一眼，這小笨蛋，被人賣了還在幫人數銀子呢！
“行了，孃親都知道了。一會帶你回去。”
“不要——孃親，我還沒玩夠。我要玩——”淇源總算是有個跟自己年紀相仿的孩子可以陪她玩，她自然不願意回去。
“淇源乖，已經很晚了，孃親也累了，而且你還受傷了，孃親看着都難過，你希望孃親不開心嗎？”滿月眯起眼睛，好笑的看着淇源。
某小盆友正在玩耍和孃親之間做着選擇，內心複雜激烈。
“那——那好吧。出宮回去吧。不過——”
淇源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終是選擇出宮。
“不過什麼？”滿月挑眉看向她，這小丫頭，還不到三歲呢，這就學會了討價還價？
“不過孃親要親我一下——孃親剛纔的樣子都跟平時不一樣——”淇源說着兩手托腮，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看着滿月，好像剛纔看到的不是滿月似的。
“——原來如此。”滿月笑了笑，脣瓣立刻貼在淇源面頰上，狠狠地親了親。這是她的寶貝女兒，自然是永遠都親不夠。
滿月身側不遠處，某位爺目睹此景，臉色卻沒緩和多少。
他的小女人是藉着林滿的事情還了林簡的人情，他如何能看不出來？但不管如何，淇源受傷這件事，他都不會放過白妃！女兒的仇必須報！
林滿等滿月將淇源放下，遂走上前，原本想拉着淇源的小手道歉的，可不知爲何，淇源身後的那個侍衛看起來又兇又冷，尤其是那雙眼睛，看起來比他父皇反怒的時候還要可怕。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衛罷了，又如何能具備如此冷酷狠厲的眼神呢？
林滿想了想，終究沒牽淇源的手，而是走到她面前，擡起手，輕拍下她肩膀，
“淇源妹妹——對不起，是我不好，沒保護你。這次都是我的不對。你回去好好休息，等——等下次進宮的時候我再陪你好好玩。”
林滿能親自開口承認錯誤，這一點還是令滿月欣賞和認可的。
“好吧。那哥哥——說話算數。”
淇源終究是比林滿小了兩歲，對於不開心的事情很快就會忘記，更加不會記仇。可這只是現在的淇源，若是幾年後，待淇源想明白了今天發生的事情，林滿的苦日子可就來了。
——
滿月抱着淇源走出承乾宮。
而林簡一直都在暗處看着，不曾出去見她，也不曾阻止。
她打林滿手心那幾下，他反倒沒什麼感覺，只在她說出那番爲林滿着想的肺腑之言時，他彷彿是看到了幾年前的她。
他們也曾有過這般推心置腹的談話，他不是林滿，當年他已成年，她說的，他更加能給予迴應和回報。
他總是很容易就能回想起從前與她相處的種種，回想起他爲太子時，她住在太子府那幾個月發生的每一件事，事無鉅細，他都記得。
彷彿——過去的記憶，唯獨與她有關的，如同紮根千年的古樹，已經深深地種在了他腦海之中，不可抹去。
——
與此同時，馬車內，滿月小心查看淇源掌心的傷口，其實不過是擦傷了一點，但因爲淇源特殊的身份，這整個皇宮之前可都是死一般的安靜，一衆妃嬪都在等着看白妃的笑話，而宮女太監都是人人自危，生怕皇上因此事而動怒，遷怒這宮裡頭其他人。
不過如今是白妃的笑話沒看成，只是皇上今晚卻是去了別的妃子那裡，留下白妃一個人獨守璇璣宮。
淇源在她懷裡沉沉睡去。
林冬曜起身坐在滿月身邊，從她懷裡抱過淇源。
他看向淇源的眼神是濃濃父愛。
這是他的寶貝女兒，他已經錯過了她成長很重要的三年，所以將來需要她更多去彌補之前虧欠她的。
他抱着淇源的動作已是嫺熟，只不過是淇源平時不太給他機會罷了。
“你總說她重了，可我抱着她卻感覺不到重量。”他由衷開口，懷抱着三歲女兒的某王爺，這一刻，父愛滿溢，眼底眉梢流淌出來的都是濃濃的骨血親情，與世人眼中熟悉的那個冷酷王爺判若兩人。
“可能是抱你抱的，再抱她也就感覺不到那麼重了。”他又補充了一句。
滿月當即白了他一眼。
“你的意思是我很重？既然我這麼重——以後不用你抱了。”
“也行，反過來，你抱我。”他倒是順着她的話溜了下來。
“好。現在開始——”她說着，竟是俏皮的從他背後抱住了他和淇源，雖然她胳膊長度有限，卻是盡力想要環住他們爺倆，她面頰輕輕貼在他後背，從他身後感受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而他身前懷裡抱着的是他的寶貝女兒，一家三口，哪怕是在顛簸的馬車上，有她緊緊抱着他，懷裡抱着他們的女兒，如此感覺，也是他此生最美的時刻。
若非眼前還有紛紛擾擾的天朝權欲爭鬥擺在那裡，或許，這纔是他最想要的。
千帆過盡，繁華熱鬧，到最後，不如一家溫暖相擁，靜度安然年華。
只是，馬車外突然響起的說話聲，卻在下一刻破壞了這和諧而悠然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