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悅搖了搖頭,嘴角的笑意有些淡,“報官?這事報官是沒用的,原本爲我們做首飾的師父已經被珍寶行收買了,就算我們報了官,只要那師父一口咬定是我們琳琅居偷了珍寶行的首飾樣式圖稿,我們就會被反咬一口,陷入困局。不過這事你不用擔心,封家少主不是說會幫我們嗎?還有明日你再去找那師父一趟,讓他來程居見我。”白吃了我們的東西就得老老實實的給我吐出來!
翠花點了點頭,程悅又坐了片刻便帶着野香回了府。
翌日,用過早飯沒多久,翠花便領着原先爲琳琅居做首飾的師父過來了,那師父也僅在四面前見過程悅一次,此時再見到她時竟有些晃神,記憶中那圓臉大眼睛的女孩又漸漸清晰起來,那時她找他時,一開始他是不屑的,但她僅用了一盞茶不到的功夫便說服了他,讓他心服口服。
不過人總會變的,眼見琳琅居的生意越來越好,銀子賺得一日比一日高,可明明不少首飾是自己做出來的,憑什麼到最後分給自己的就那麼點兒銀子,他不服,不管怎麼說總得分一半的銀子給他吧,他越來越不滿足,漸漸的便生出了別的心思,將琳琅居的首飾樣式賣給了珍寶行,珍寶行提供用料,他來做,銀子越賺越多,他膽子也越來越肥,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怕被發現,稍微會顧忌一點,不過現下他已經不怕了,就算被發現了又能怎樣,大不了自己收拾包袱走人便是了!
程悅坐在屋檐下,看着站在院中的中年男子,嘴角微微上翹,“鍾叔,好久不見。”
鍾賢愣了下,他以爲這六姑娘一開始便會向自己發難,他都已經做好了辯解的準備,沒想到她竟然只是心平氣和的和自己打了聲招呼,鍾賢想了想還是規規矩矩的給她行了禮,“六姑娘。”
程悅點了點頭,笑道:“我聽聞你不想在琳琅居繼續幹下去了?”
鍾賢有些摸不透這六姑娘究竟是什麼意思,只答道:“我並不是不願在琳琅居做下去,只是,鋪子裡有不少首飾都是我做的,但我每月的工錢就二十兩銀子,六姑娘您不覺得該給我再加點工錢嗎?且請六姑娘允許我接別的鋪子的生意,否則我真的在琳琅居幹不下去了。”
程悅忍不住笑出聲來,笑罷才道:“那依你之見覺得開多少工錢給你纔算合適?”
鍾賢以爲有戲,忙挺直了腰板,道:“至少每月一百兩,六姑娘,你也知道我做首飾的工藝極好,對於你來說每月給我個一百兩不算多吧。”
翠花和野香都忍不住皺眉,這人真是好不要臉,他做首飾的工具和用料全是琳琅居提供的,且那些工具皆是姑娘設計的,還教會了他如何使用,如何將首飾做的更精細,沒想到姑娘交給他的竟讓他的心變得這般貪婪,話語裡還帶着隱隱的威脅之意。
程悅笑了笑
,“我想,鍾先生一定是屬獅子的吧?”真是獅子大開口,好不要臉!
鍾賢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反駁道:“不,我屬虎的。”
此話一出口,院子裡的所有人都忍不住笑出聲來,鍾賢這時才反應過來,立時氣紅了臉,怒道:“你竟敢戲耍於我!”
程悅臉上笑意更濃,“既然鍾先生不願意再留在琳琅居,那便走吧。”頓了下,她驀地斂了臉上的笑意,嚴厲道:“不過在你走之前,有些賬我們可得好好算清楚。翠花,賬本。”
翠花點頭,立即將早已準備好的賬本遞到程悅手上,程悅翻了幾頁,便合上扔到了鍾賢面前,冷聲道:“自己看看。”
鍾賢皺眉,將賬本從地上撿了起來,翻了幾頁後面色漸漸難看起來,他猛的合上賬本,動手便要撕,程悅不急不忙道:“儘管撕,我這邊和你手中一模一樣的賬本多的是。”
鍾賢撕扯賬本的動作頓了下,隨即將賬本狠狠的擲在了地上,狡辯道:“六姑娘,你這是污衊人,我從沒有貪過琳琅居一分東西,你們用料少了幹我何事,污衊人可是重罪,我勸六姑娘還是就這樣將我放了,省得到時候我去報官。”
程悅‘唔’了聲,似笑非笑道:“鍾先生,四年前我找你之時,你可記得自己有多落魄,再瞧瞧你現在,穿的是錦衣玉帶,吃的是山珍海味,這是我琳琅居給你的,可你回報給我們的是什麼,是將多餘的用料私藏起來,自己做了一兩件首飾拿出去賣,這個琳琅居可以不與你計較,但你將琳琅居的首飾樣式圖稿賣給珍寶行算怎麼一回事?你我簽訂的契約上寫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受僱期間絕不接琳琅居之外的活兒,可你做了什麼?不僅理直氣壯的接了還隨便泄露琳琅居的圖稿,珍寶行給了你多少銀子,值得你這麼‘回報’我。現下你要走也行,五千兩留下,隨你去哪兒。否則,就算你不報官我這邊也是要的!”
鍾賢一下子愣住了,繼而冷笑道:“就憑這個賬本你就想拿我見官,先不提你現下已是被將軍府掃地出門的姑娘,就憑我身後立着的是封家,你就沒資格將我送去見官。”
程悅點了點頭,贊同道:“你說的確實有道理。”頓了下,又補充道:“不過你大概不知道我昨日剛見過封家少主。”她沒看鐘賢現下臉上是何表情,只偏頭看向翠花,道:“翠花,將我與他簽下的契約拿過來。”
翠花點頭,進了主屋取了個木盒出來,木盒裡面放了張紙,程悅將紙取了出來,打開看了看,開口問道:“不知鍾師父可還記得我們之前簽下契約的內容。”
鍾賢皺眉,他哪裡會記得,只知道那時候二十兩銀子對於他來說也許一年也掙不到,哪裡管得了那麼多,恨不得一下子簽了契約纔好。
程悅見他不接話,便笑道:“現
下看來鍾師父是不記得了,翠花,將紙上的內容一字不落的念給他聽。”
翠花點頭,將紙上的內容唸了一遍,剛唸完,鍾賢便白了臉,不可能,他什麼時候簽過五年了,什麼時候答應過如果五年內接琳琅居以外的活兒就要賠給她們五千兩銀子,他根本就不記得了,他瞪着程悅,怒聲道:“這契約一定是假的,我根本就不曾簽過這樣的契約,好啊,你竟然敢拿假的契約糊弄我。”
程悅蹙眉,厲聲打斷道:“你給我閉嘴,你那邊也有一份和我手上一模一樣的契約,你回去一看便知,我勸你今日回去後好好想想,是賠五千兩銀子還是隨我去見官,現在你可以給我滾了。”
鍾賢牙齒咬着咯嘣咯嘣直響,他眼睛直直的盯着翠花手上拿着的契約,只要搶過來撕掉就好了,這個念頭一直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下一刻他便向翠花撲過來,翠花被嚇了一大跳,程悅皺眉,立時從椅子上站起身來,張嘴便要喊含情,但下一刻,只見一道人影極快的像她們這邊跑來,下一刻便見鍾賢整個人被踹飛了出去,‘砰’的一聲砸在了地上,疼得他在地上直打滾,爬了好幾次都沒爬起來。
程悅一看來人,立馬驚喜道:“哥哥,你怎麼來了?”
程子瑜理了理錦袍上的褶皺,走到程悅面前,摸了摸她的頭髮,笑道:“下次再要訓人,一定要叫上我。悅兒真厲害,通身的氣勢完全不輸於男兒。”
程悅笑得眼睛都彎了,不過在她聽到一聲有些熟悉的冷哼後,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僵住了,這聲冷哼聽着怎麼有點耳熟,好像有點兒像遲墨那老頭兒的!不過這一定是她的錯覺,遲墨老頭兒怎麼會在這裡!
不過下一刻她便完全笑不出來了,只聽程子瑜道:“悅兒,快來見過先生,之前你不是也見過一次,我這次搬了新家,先生可是特意過來道賀的。”說罷,他便偏過身子,露出此時站在院中面容嚴肅的遲墨以及一個板着臉的青年,這青年她上次也見過,她不由得瞪了眼自家哥哥,老頭來了怎麼不提前告訴她,這老頭兒早就看自己不爽了,這次也不知聽到了多少她訓人的話,像他們這種老古董一定會覺得她行事不成體統,要是早知道這老頭兒要來,她早躲出去了!
她心下淚流滿面,面上的笑容卻越發燦爛,走到遲墨老頭面前,恭敬的行了禮,“程悅拜見先生。”
遲墨‘嗯’了聲,看都沒看她一眼轉身便往外走,程悅心下淚流得更兇。
程子瑜卻走上前高興道:“先生挺喜歡你的,走,我們跟上去,說不準你還真能成爲先生的弟子。”
程悅頗爲哀怨的看了自家哥哥一眼,很想問,你究竟打哪兒看出這嚴肅刻板的老頭喜歡我了?她不知道的是,若是遲墨看不順眼的人,連一聲‘嗯’都不屑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