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們是一排一排上去洗的,所以根本不會有漏網之魚。
待所有人將手洗乾淨後,再檢查時果然發現有一個丫鬟右手背上有着三道抓痕,已不甚明顯,那丫鬟被叫到最前面,王氏瞧清那丫鬟的面容時便是一愣,心下有些打鼓,這丫鬟手傷了怎麼不和她說,早知道等那事完了直接將她打發出府便好了!
那丫鬟恭恭敬敬的行了禮,便站在原地不動。
程嘯天沉聲問道:“叫什麼名字?手怎麼傷的?是哪個院裡的丫鬟?”
那丫鬟恭敬的回道:“奴婢叫巧香,手是被貓抓傷的,是前院的丫鬟。”
程嘯天冷笑一聲,“蔣氏落入湖中與你可有干係?”
巧香驚惶擡頭,下一刻便跪了下來,磕了個頭才道:“將軍,大少奶奶落入湖中與奴婢絕無半分干係,奴婢只不過是前院的一個丫鬟,何苦要害大少奶奶肚子裡的孩子,奴婢這不是自尋死路嗎?且大少奶奶是被貓嚇得落入湖中的,奴婢也是被貓給抓傷了,這兩件事根本沒有絲毫聯繫,奴婢是被冤枉的,請將軍明鑑。”
聽了這話,程悅冷笑,王氏心下鬆了口氣,倒是一旁的大管事多看了巧香幾眼,忽然開口道:“將軍,這丫鬟半個月前並不是前院的丫鬟,她原先好像是荷軒院的三等丫鬟,後來不知犯了什麼事纔會被夫人打發到前院來。”
他這話一出口,王氏便恨不得撕了他的嘴,程嘯天的目光立刻盯在了王氏身上,他眼裡的神色越發冰冷,看得王氏心開始往下沉,“王氏,這丫鬟半個月前犯了什麼錯?你要將她踢出荷軒院?”
王氏立刻站起身道:“她打碎了我屋中的花瓶,那花瓶我原想着過幾日送去齊侯府給齊夫人,畢竟之前我們與他們鬧得不甚愉快,雖親事成不了,但府上的關係總得維持,也省得將軍在朝廷中樹敵。”
若是以往,程嘯天必定會被王氏這番言語說得心軟,還會覺得她是個溫柔賢惠的好妻子,可前不久被子裡置着螞蝗那件事就讓他對她生了厭惡,此時這話入了他的耳,他只覺得好笑,沉聲喝問道:“一個院裡的三等丫鬟是怎麼進主子屋的?花瓶之事說到底還是你自己的過錯,若是你不放她進屋,哪會有之後的事!還是說,這只是你爲了將她調到前院,防止事發後查到自己頭上編造出的謊話。”頓了下,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冰冷無情,“王氏,這事究竟和你有沒有干係?我要聽實話,若是你敢說半句假話,我便當場廢了你。”
王氏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她一下子跪倒在地上,急道:“將軍,這事絕對與我無關,我怎麼會想着去害子俊的子嗣呢?”
事情到了這一步,幾乎所有的人都明白了爲何大管事會將院裡所有的丫鬟都叫過來,程子俊臉色鐵青,怒意根本壓抑不住,“王氏,我們可有做半點對不起你的事,你爲何要害我的孩兒,
你的心真的好狠毒!”
程子豪皺眉道:“娘,這事究竟和你有沒有干係?”
王氏猛的回過頭看他,神色悽慘,“子豪,連你都不信娘嗎?我怎麼可能做出那種事?”我做這事還不都是爲了你!
程子豪剛想說話,程嘯天便猛的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到王氏跟前,從暗袖裡掏出帕子甩到她臉上,“看看這帕子裡裝着的是什麼?真當你們做的事沒人知道嗎?貓從哪兒來的?馨姐兒一個月前從府外集市上買的,你用她的貓做了什麼?隨意用個理由便將一個丫鬟打發出了院子,讓她趁着蔣氏在湖邊散步的時候將貓帶過去,撕扯它的毛髮使得它發狂,好讓它衝出去將蔣氏嚇得跌入湖中,她身邊的丫鬟靜雲那日被一個交好的丫鬟纏住,那丫鬟不就是你院裡的二等丫鬟,你還敢狡辯?王氏,這麼多年下來,你這心怎麼越來越惡毒?”
王氏臉色一下子白了,她顫抖的將手中的帕子打開,見其上包裹着幾團沾着血的灰白毛髮,原本死不承認的巧香此時整個人都軟在了地上,下一刻,她便聽王氏道:“全是她一人所爲,根本不關我的事,她喜歡俊哥兒,便想着要害死蔣氏,不關我的事,將軍,真的不關我的事。”
巧香心底最隱晦的事情被王氏說了出來,她一下子呆在了原地,原想她還在想反正事情已然敗露,自己是個孤兒,是王氏買下了自己,現下她主動幫她擔了這個罪就算償還了她的恩情,可她萬萬沒想到最後會變成這樣,她確實是喜歡大少爺,可這樣她纔會顯得更醜陋,她自知這輩子無法和大少爺在一起,可女人的私心使她控制不住的生了惡毒的念頭,她要將他的女人和孩子全都弄死,且王氏還答應了她若是她能辦成此事,她便可以成爲大少爺的妾氏,雖知道這只是王氏糊弄自己替她辦事,可她還是做了。
她自知自己丑陋不堪,這樣的愛情很可怕,很畸形,很不堪,可王氏爲何要在她愛的人面前揭穿她,她難受得恨不得立時咬舌自盡,既然這樣,王氏你也別想好過,就當是她爲大少爺做的最後一件事,她吼道:“將軍,這全是王氏讓奴婢做的,全是她,全是她。”吼完了,她眼中的淚水便也下來了。
她轉向程子俊,對他不停的磕着頭,“大少爺,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程子俊臉色陰沉,“滾。”他冷笑一聲,“喜歡這個詞,你還不配!”
巧香身子一顫,淚流得更兇,她錯了,她真的知道錯了,這一刻,她悔得徹底,可這一切已經沒了轉圜的餘地,對,她不配,不用說愛,喜歡她都不配說。
程悅沒做聲兒,巧香可憐卻也可恨,這樣的愛太可怕。
程嘯天當場命小廝打斷了王氏的腿,程子豪求了情也沒用,一紙休書,王氏被掃地出門,徹底摘掉了將軍府夫人的頭銜。
但她終究是程子豪的母親,程子
豪在外面買了個不大的宅子供她居住,並買了一個丫鬟一個婆子照顧她,王氏依舊不知悔改,她拉着程子豪的袖子道:“我做錯了嗎?我什麼都沒做錯,將軍府的所有東西都該是我兒子的,其餘的人都不準搶走。”
程子豪沒說話,他沒資格怨王氏,自從王氏被休後,精神便有些恍惚,時常說一些瘋話,程馨和程薇有時候過來看她,她就會說,“哎呦,都是齊侯府的當家主母了,我女兒真厲害。”
現在的王氏有多可憐,當初她就有多可恨。
一晃眼便過去了十日,而葉歡終於將毒素的成分弄清楚了,於此封隱玉的臉色越發慘白,他失血過多,幾乎每天身上都會新添一道傷口,人也瘦了許多,雙頰都凹陷了下去。
程悅見他這般,什麼都不曾說,接下來的日子她上午去書齋讀書,下午便來回春堂配置解藥,人也瘦了點,程子瑜見了自是心疼不已,但他不會阻止妹妹去做任何事,只打趣道:“如今悅兒可是個大忙人了,竟比我和軒逸都忙。”
不知爲何,程悅每次聽到這話都會大笑不止。
解藥配出來的那一日,程悅終於鬆了口氣,餵給封隱玉喝下去後,便嚴肅交代道:“你不用死了,但這解藥你需服用半年,還有,這半年以內,不能行房事,切忌。”
封隱玉嘴角抽了抽,你個姑娘家的能不能別面不改色的說房事這個詞,聽在耳裡真的彆扭得很!
葉歡站在一旁,有些惋惜的看了眼封隱玉,被他一盯,封隱玉全身汗毛都立了起來,他是真的有點怵這個葉歡,有時候他瞧見他手上拿了刀片都忍不住抖一下,生怕他一刀下去,自己便一命嗚呼了!
他身上還是使不上力,程悅看了他一眼,抿嘴笑,“要不你今日再在這住一晚?”
封隱玉立時道:“不了,已經叨擾了這麼長時間,鍾離他們會過來接我。”
程悅忍不住笑出聲來,過了片刻後斂了笑意後才道:“你可要記得曾經答應過我的事。”頓了下,又道:“不過你若是反悔了,我找不着你人怎麼辦?”
封隱玉笑道:“六姑娘多慮了,每個月我都會遣人來回春堂抓藥,你大可放心,若是你要找我,遣人去吉祥如意便是,那邊的人會傳信給我。”頓了下,他從腰間解了塊墨綠色的玉佩丟給程悅,“這玉佩你收着。”
程悅挑眉,玉佩鏤空,中間形成一個‘封’字,她戲謔道:“這不會是封家人的證明吧?你給了我你自己怎麼辦?”她這是玩笑話。
封隱玉哈哈大笑,“確實是封家人的證明,但我是封家少主,整個封家都是我的,所以我用不着它。”他雖然臉上瘦得有些脫形,但眼神堅毅明亮!話語更是擲地有聲!
程悅頓時覺得手中的玉佩有些燙人,這可有些貴重了,她將玉佩遞了過去,“這個我不能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