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宮宴上靜得可怕,皇上週皓忍不住咳了聲,喚道:“墨卿。”
白墨卿這纔有了反應,他放下手中的酒盞,站起身道:“父皇。”他以爲父皇喊自己是因爲賜婚之事,先前東海國郡主所說之話他確實不曾聽見,只因他的心思全系在賜婚一事上,耳朵裡也只聽得見皇帝周皓的聲音。
皇帝周皓道:“這事你怎麼看?”
白墨卿蹙了蹙眉,“什麼事?”
此話一出,宮宴上不少人都看向站於大殿中央的少女,目露同情,其中也帶上了點兒幸災樂禍,僅憑一個女子就想將他們的戰神釣走,也太看不起他們大周國了!成王是那種貪圖美色之人嗎?
皇帝周皓今日的耐心出奇的好,他笑道:“東海國的郡主想要將你帶回東海國,並招你爲駙馬,你意下如何?”
白墨卿蹙眉,薄脣抿成一條線,昭示着他此時的不悅,過得片刻,他纔開口道:“父皇!”聲量雖不高,但語氣卻極重。
衆人都忍不住心下一跳,爲成王捏了一把汗,縱使你立下了天大的戰功,但大周國的天下始終是皇上的,你語氣如此不恭,甚至帶上了責問,是不是活着不耐煩了?皇上就是現下叫你死,也絕對沒人敢多說一句,衆人的視線不由得在皇上和成王之間徘徊,心也隨之跳得越來越快,他們幾乎都做好了承受皇帝怒火的準備。
可再次出乎衆人的意料的是皇帝周皓並不曾生氣,反而大笑出聲,笑罷才道:“你坐下把。”
白墨卿薄脣緊抿,重新坐了下來,周身氣壓低得要命,坐於他身側的睿王都險些受不住,他忍不住壓低聲音道:“九弟,今日可是父皇的壽宴。”語氣中含着警告。
白墨卿淡淡瞥了他一眼,睿王全身一僵,垂下眼簾,不再多說,只是心下卻着實不能平靜,方纔一股懼意從心底油然而生,只因他感受到了森冷的寒意和一閃而逝的殺意,雖懼意現下已退去,可當時的恐懼卻依然存留着,九弟今日究竟是怎麼了?
皇帝周皓看向站於大殿中央的少女,笑道:“不是朕舍不捨得,而是朕這個九子不願意。”
此話一出口,衆人忽然明瞭,皇上之所以會應了這東海國郡主的請求,不過是算準了成王不會應,也算間接給東海國一個警告,不要太過狂妄,有些東西不是你想要就能有的!
白紫襄這時也反應過來了這大周國皇帝的用意,跺了跺腳就要開口,這時,只聽一道有些溫吞的聲音響起,“閉嘴。”
白紫襄身子一顫,一句話都不敢再說,白青檀走上前來,躬了躬身道:“此事是她魯莽了,望大周國的皇帝不要與她計較。”
皇帝周皓笑道:“無礙,貴國郡主天真可愛,這事朕自不會當真,且我泱泱大國豈會沒有容人之量。”
白青檀笑了笑,笑意明顯不達眼底,又說了恭祝之詞便慢吞
吞的回了座位上,而白紫襄則和那幾個壯漢退出了大殿。
一出大殿,白紫襄咬牙切齒道:“區區一個大周國,也敢戲耍於本郡主,真是可笑,再說大周國本就不是成王該待的地方,他該待的地方就應該是我們東海國。”
其中一個壯漢忍不住勸道:“郡主你私自跟着來,太子殿下已是極其不悅,今日你又自作主張悄悄藏於紫檀木箱裡,等宮宴結束後,太子殿下一定會責罰奴才,郡主你好自爲之吧。今日這話下次也莫要再說,若是被大周國的人或者太子殿下聽到,你和奴才們都討不了好。”
白紫襄咬了咬脣,終是什麼都沒說,大周國的人她自然不怕,可她怕太子殿下。
這場風波過去後,宴會又恢復了喜樂融融,至少是表面上的。第二個上來的是大禹國,軒轅雲琊往大殿中央一站,衆人只覺寒氣逼人,真正的是一座移動的冰山。
軒轅雲琊的聲音冷漠如雪,“大禹國恭祝大周國皇帝福壽安康,大禹國送的這份賀禮代表的是想與大周國締結永遠的友好之邦。”說到這,他偏過身子,對殿外喊道:“將賀禮擡上來。”
大殿內接連擡進來四個木箱,每個木箱均由四個壯漢擡着,箱子剛一落地,便發出‘砰’的一聲重響,似乎整個大地都顫了顫。
皇帝周皓收起臉上的笑意,嚴肅道:“這裡面莫非是……玄鐵?”
軒院雲琊點了點頭,揮了揮手,站於箱子旁邊的壯漢便打開了箱子,露出箱子裡烏黑的玄鐵,軒轅雲琊這才繼續道:“這玄鐵於你們大周國來說是稀缺之物,也是戰場上極好的裝備,我大禹國如今獻上玄鐵,想要與大周國交好的誠意是十足的,不知大周國的皇上看了是否滿意?”
自看到箱子裡的玄鐵後,宮宴上的衆人便不能鎮定了,此時聲音更是大了起來,皇帝周皓面上不動聲色,心下卻有些疑惑,幾年前豐夷國出兵侵犯大周國邊境,大禹國究竟有沒有派兵援助,各國心下自然心知肚明,此時大禹國卻送來能給軍隊添色的玄鐵,莫非大禹國真生出了與大周國交好的心思,他絕不信,但這玄鐵確實是個好東西,這大禹國或者說這三皇子的心思還真有些摸不透。
只想了片刻,皇帝周皓便笑道:“大禹國的誠意朕看到了,原本大周國和大禹國就是友好之邦,希望能一直持續下去。”
軒轅雲琊頷首,隨即又拍了拍手,便坐回到座位上。緊接着數十名美姬走上殿來,一個個雪衣罩身,如此還露出纖細的腰肢來,舞姿雖美,不過絕大部分人還是被那細腰給吸引了注意,一舞畢,殿內的溫度已稍稍回暖,衆人皆開始相互對飲。
接下來的國家使者備的禮雖厚重,卻遠不及東海國與大禹國的。
早在東海國的郡主提出那個要求後,程悅就覺得今日賜婚的可能性應該不大了,她心放得越寬,吃得也就越多,所以當尖
細的嗓音在殿內響起時,她手中還抓着一個雞腿。
楚笑趕緊伸手扯了扯她,“悅妹妹,快上前聽旨。”順帶將她手裡的雞腿奪了過來,往她手心裡塞了個帕子。
程悅回過神來,趕緊用帕子擦了擦手,隨後又立即抽出自己的一塊帕子將嘴給擦了,這才起身上前,她臉有些紅,這突如其來的聖旨根本讓她連個反應的時間都沒有,且尖細的嗓音一響起,周圍的人幾乎都看向了她,天知道她那時候是怎樣的一副形象,她現下最想做的就是挖個坑將自己給埋了。
白墨卿和程悅一併被喚上來聽旨的時候,衆人心下便都有了猜測,只聽尖細的嗓子高唱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將軍府有女程悅,聰慧俊秀,德才兼備,堪符王妃之尊,特下詔賜婚與成王白墨卿,待及笄後擇日完婚,欽此。”
白墨卿和程悅跪在殿前,皆恭恭敬敬磕了個頭,程悅雙手舉高,接過聖旨,“謝主隆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宴席上,程子瑜差點將手中的杯盞捏碎,好你個白墨卿,竟然用這一招來搶走悅兒。
萬軒逸替自己和程子瑜都倒了一杯酒,嘆息道:“養了這麼大竟然就這麼交給旁人了,嘖嘖,真是不爽。”說罷,將酒盞中的酒一飲而盡。
程子瑜沒說話,將酒盞中的酒一飲而盡,心下微微有些苦澀。
楚湛手中的杯盞落了地,碎成好幾瓣,他垂下眼來,早就知道的不是嗎?早就知道六姑娘會嫁給成王,原本在父親告訴他的那一瞬他就該放棄了纔是,可現下猛然聽到這賜婚的聖旨,心還是悶悶的疼!其實從頭至尾都只是他一人的單相思,與其如此,不如不曾相識!
皇帝周皓道:“都起來吧。”等程悅二人起身後,他又道:“今日是朕的壽宴,你們可有準備什麼送給朕?你們二人雖現下已被賜婚,但這賀禮必須得分開送。”
程悅愣了下,下意識的看了眼白墨卿,但見白墨卿此時也正看着她,他眉眼溫和,裡面參雜着濃濃的情愫,也不知看了自己多久!她忽然覺得白墨卿極有可能沒有聽清皇上方纔說的話,現下指望白墨卿先開口根本不可能。
想罷,她立刻偏過頭,恭敬道:“皇上,臣女跟隨遲墨先生讀書已有一段時日,幸得遲墨先生教誨,學得一首不錯的曲子,此曲又極襯今日,算做臣女獻給皇上的賀禮。”
皇上大笑,“好,來人,備琴。”
琴被宮人捧了上來,程悅在案桌邊坐下,手指落於琴絃上,琴音緩緩響起,這是一曲前半段低昂,後半段高昂的曲子,當初程悅學這首曲子的時候不過是爲了應付遲墨老頭的月末的考覈,雖她彈出來了,但卻被遲墨老頭狠狠罵了一通,並讓她留堂,跪着聽曹熨給她彈了一遍,在曹熨的琴音裡,她感受到了男兒的錚錚鐵骨,感受到了江山的氣勢磅礴,感受到了她琴音裡所缺失的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