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野草戰隊
兩人約在一間咖啡館相見, 時隔二年，肖野看着比以前稍微成熟了一些，但見了戚嶼還是一樣靦腆。而且不知是否是因爲有事相求，他表現得相當緊張, 坐在戚嶼面前, 兩隻手還放在膝蓋上, 支支吾吾, 幾分鐘沒說到正題。
戚嶼道：“你們的情況我知道一些, 你有什麼訴求, 直接說吧。”
肖野這才大着膽子說了, 他和司航還有一年零三個月的合約，如今航帆科技出事, 公司連他們的工資都發不出來, 俱樂部裡的玩家都鬧着要和航帆科技提前解約，但若通過訴訟解約，起碼得拖個一年半載, 想着司家自顧不暇, 沒準拖到最後連賠償費用都拿不到。
電競玩家的一年不同於其他行業的一年，誰都不想被這麼消耗, 聽說林煥想打包買下他們，有人很高興，肖野卻不願意。
戚嶼有些意外，他原以爲是隻有司航這種二愣子這時還拎不清狀況, 沒想到肖野這回居然和司航站在同一條線。
戚嶼問：“聽說林煥的俱樂部是你們這款遊戲裡實力最強的俱樂部，你爲什麼不願意去？”
肖野既定地握緊拳頭：“LAS可是我們的死對頭, 如果去了那裡，感覺我們像是成了戰敗的俘虜, 隊裡有些人拉得下臉，我可拉不下，再說，方霆一向看不慣我……”
戚嶼打斷他道：“方霆是誰？”
肖野：“方霆是LAS的隊長，LAS是林煥的戰隊……”
戚嶼：“哦，你繼續。”
肖野：“聽說林煥把方霆當自己兄弟看待，沒準他買我過去就是爲了雪藏我，或是讓我做替補，一山不容二虎，我去了那裡，要天天看方霆臉色，那還不如殺了我算了！”
戚嶼：“……”
肖野又說了一些他們和LAS之間的恩怨情仇，聽得戚嶼整個人都有些恍惚，他問：“那你現在有什麼想法？”
肖野斂下眸中的殺氣，道：“嶼哥，兩年前我們在西城聊過……”
戚嶼反應過來：“你想成立自己的戰隊？”
肖野面上又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嗯，我一直沒有放棄這個念頭，也一直在跟我原先的隊友們保持聯繫。其實這幾年在司航這兒，我已經存了些錢，本來想等一年後合約到期，我就出來自己組建隊伍。我和航哥聊過，他告訴我，航帆科技上市後，他也會在一年內把公司賣掉，所以他不介意我走，但我們都沒想到現在會變成這樣……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再耗下去了，你當時跟我說，如果三年後我仍然有這個念頭，就讓我帶着我的團隊來找你，雖然現在早了一年，但我還是想爭取一下……航哥說，只要不是林煥，其他人接手，他都願意放我走。”
司航願意放肖野走，但負責爲他收拾爛攤子的司家團隊不願意，肖野的一年合約還能賣錢，如果肖野想提前解約，不但要自己花錢贖身，還會被要求支付違約金，他要是花了，就沒錢組建戰隊了，如果等着一年後自動解約，耗下來反而得不償失，要不是進退兩難，肖野也不想這時候來找戚嶼。
戚嶼聽他說了這些，終於明白了，肖野不但希望自己買下他，還想讓自己投資他成立戰隊。
但戚嶼不是司航，不會意氣用事，何況肖野只是個電競玩家，他也擔心對方想組建戰隊只是一時衝動，根本不懂經營。
戚嶼斟酌片刻道：“肖野，坦白說，司家這次出事，我家也受到了一些牽連，現在集團各項資金都非常緊張，公司所有的投資項目都停了，董事長指示半年內所有儲備資金都用來維持自家企業的股價，作爲朋友，我很想幫你，但如果你是找我投資，我就是個商人，商人不做虧錢的買賣……”
肖野：“……”
戚嶼喝了口咖啡，話鋒一轉道：“這樣，我給你三天時間，你出一個詳細的團隊組建方案給我，我要知道你的計劃、團隊成員、盈利模式，也需要你跟我介紹你們這個遊戲的行業現狀和遠期前景，到時候我會找專業人士進行評估，如果評估下來可行，我就讓我名下的山雨出錢投資你，但如果投資風險太高，我只能從朋友的立場試着去跟司航聊聊，怎麼讓你以最小的代價儘快跟航帆科技解約，你覺得如何？”
肖野剛剛黯淡下去的眼神隨着戚嶼這一席話又亮了起來，他眼中滿是感激，忙不迭地點頭道：“好，我馬上去做！”
和肖野分開後，戚嶼又給司航打了個電話，把肖野來找自己的事告訴了對方。畢竟肖野現在還是航帆科技的簽約玩家，戚嶼剛給對方提的兩個方案，哪一個都不可能繞過司航。
司航得知戚嶼願意出手，簡直喜極而泣，因爲前天他跟戚嶼求助的時候，戚嶼還二話不說地拒絕了，理由是“不懂電競”。
戚嶼道：“你別忙着高興，我只答應幫肖野，而且要看他出了策劃再決定幫不幫，但沒說要幫你整個FTD，你那爛攤子除了財大氣粗的林煥願意打包買下，估計誰都不想碰。”
司航說：“只要肖野不去LAS，怎麼都行！”
戚嶼無語道：“司航，你也成熟點吧，你哥和你爸費盡心機讓你遠離司家業務，才保了你平安無事，你現在滿腦子還是遊戲圈子裡的意氣之爭？”
司航沉默兩秒，又嗚咽起來。
戚嶼頭疼道：“別哭了，一個大男人，成天哭哭啼啼什麼樣子？你最好從這一刻開始跟着尹律師，好好跟他了解一下家裡的情況，不懂就問，不會就學，要再這麼窩囊下去我今後都不想再搭理你！”
司航哽咽着求饒：“我學，我學，你別不理我，我現在就你一個朋友了……”
戚嶼無奈地把電話掛了。
戚嶼限肖野三天時間，但僅一晚上功夫，肖野的團隊就把成立戰隊的方案做完了，他發消息問戚嶼什麼時候有空，說隨時可以帶團隊的人跟他見面。
戚嶼中午去豐貿找傅延昇一起吃飯，趁機把這事跟傅延昇說了，傅延昇聞言也是一臉不解：“這種時候你還打算投資一個遊戲戰隊？”
戚嶼嘆了口氣：“兩年前在西城，我聽肖野說了他的故事，一時衝動給了他一個承諾，我也知道這個時機不好，但他既然現在來求了我，我總不能當什麼都沒發生過……我讓他做了個策劃方案，你幫我一起看看，要是覺得不靠譜，就算了。”
傅延昇笑看着他，搖頭道：“這種忙也就只有你這種‘真性情’的人會幫。”
“真性情”那三個字，傅延昇咬字緩慢，戲謔一般。
戚嶼挑眉：“你不支持？”
傅延昇搛了筷魚肉給他，順勢湊到他跟前，壓低嗓音：“老婆想做的事，我哪能不支持？”
戚嶼握着筷子怔在那裡，一秒反應過來，瞪着他：“誰是你……老婆？”公衆場合，最後那兩個字他不得已壓下聲音，顯得氣勢不足。
傅延昇勾起嘴角：“讓他們過來吧。”
戚嶼的視線又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傅延昇手上的佛珠，問：“許敬還在公司麼？”
“在，”傅延昇擡了一下眼皮，“你要不想見他，就等晚上七點以後再叫他們來，或者再等兩天，過了這週五，他就正式離職了。”
戚嶼想了想，遲疑着道：“他有沒有跟你說，他之後要去哪裡？”
傅延昇：“沒有。”
戚嶼沒再問，他給肖野發了消息，讓對方晚上七點半帶人來豐貿一樓的咖啡館。下午他回司源集團科技部，參與了一會兒工作，等時間差不多了，再讓王猛送自己過去。
晚上七點十五，肖野他們就在咖啡館等着了，一共來了七個人，戚嶼掃了一圈，看模樣都只是十八九歲的小孩，最大的也不過二十出頭，其中兩個還染着一頭顏色顯眼的頭髮，像非主流的中二少年。
肖野起身道：“嶼哥，這是我的兄……呃，今後的隊員，”又跟他那羣兄弟介紹戚嶼，“這位是以後的老闆……嗯，可能。”
幾個人恭恭敬敬地叫着“嶼哥好”“老闆好”，又挨個兒自我介紹了一番，最年長的那個青年叫柏草，個子高高的，在七個人當中最爲穩重，不過面對戚嶼時，眼中也難掩忐忑緊張之情。
戚嶼見其中一個青年把沒吃完的漢堡塞進包裡，關心了一句：“你們沒吃飯？”
柏草忙說：“吃了，我們在高鐵站買了麥當勞。”
戚嶼一愣：“你們從外地來的？”
肖野解釋：“他們不在海城，下午纔買了高鐵票從N市過來。”
戚嶼點點頭，不動聲色道：“那上去開會吧。”
一行人坐電梯上了樓，傅延昇聽說人來了，從辦公室裡出來，跟他們一起進了會議室。
衆人落座後，直接放PPT進入正題。
助理開了投影儀，屏幕上登時亮出了PPT首頁上的綠色標題——野草戰隊成立方案。
……
一個小時後，戚嶼把肖野他們送出山雨投資，說道：“你們先回去，我和傅經理討論一下你們的項目，有結果了再告訴你們。”
肖野應了一聲，直到電梯門合上前，幾個年輕人還一臉希冀地望着戚嶼。
戚嶼嘆了口氣，返回會議室，見傅延昇仍皺着眉頭在一頁頁地看他們剛剛放的PPT。
“你覺得怎麼樣？”戚嶼自己都不抱什麼信心。
傅延昇輕笑一聲，說道：“要不是這個肖野還算是個出了名的電競選手，我都感覺他們搭了個草臺班子騙錢來了。”
戚嶼：“……”
傅延昇斜眼看他：“不忍心？”
戚嶼想起剛那小孩塞漢堡的動作，還有他們離開前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