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飾精雅的大殿上,安靜的聽不到一絲聲響。
皇后半倚在榻上,身後立着一侍女,靜靜的給她揉着肩。
她深鎖眉頭,眼角眉梢處都掛着一絲憂愁,她細長的手指微微彎曲,手肘抵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給自己揉着額角。
“皇后娘娘。”嬤嬤邁着小碎步走進了殿內,她站到皇后右後方的位置後,纔開口道,“榮平縣主已經離開了。”
“她倒是還敢來找傾雲。”皇后冷哼了一聲,而後直起了身子,她伸手擺了擺,揮退了身後給她揉肩的人。
那人見到皇后的手勢後,識趣的住了手,她往後退了幾步,然後低着頭走到前面,對皇后行了個禮後就快步走了出去。
“皇后娘娘,這就是縣主所說的符。”嬤嬤邊說邊將手中的符遞了上去。
“想不到她還真爲傾雲求來了符。”皇后開口說了這麼一句,話中含着不少的譏諷,“依她所說,這符不是求來給傾雲驅小人的嗎?那本宮可得趕緊瞧瞧了。”
皇后的態度很冷,甚至於直接用上了本宮二字,隱隱的帶上了些皇后的威儀。
她伸手接過了那個小包,上下打量了一番,微挑了挑眉,“也很是一般嘛。”
“這符能驅小人?我看她就是傾雲身邊的小人了,若不是她,傾雲如何能如此遭人非議到如此地步?”說着,皇后便將它隨意的甩在了桌上,嫌棄程度可見一斑。
見皇后如此反應,嬤嬤也附和道,“奴婢見也是,說句不好聽的,傾雲公主向來懂事知禮,自是不會前去招惹不認識的外邦男子,再說那容國使者雖然住在宮中,但離公主的寢宮還是有好一段距離的,那容國使者看着也不是那麼不知禮數的人,奴婢猜着,公主與容國使者能認識,還都是因爲榮平縣主。”
容淮到底是救了自己一命的人,哪怕她現在對他的好印象已經盡數破滅了,但比起本就不太滿意的許顏,皇后的心裡也還是偏向容淮的。
“嬤嬤說的有理,而且,出去遊船是她們三人一道去的,後來卻爲何只有他們兩人落了水,失了蹤?暫不提這些,單論這事吧,那許顏是一道去的,必然知曉真相,可她卻一直幫傾雲瞞着,竟讓我們一直以爲是那王軒……我們還想來個偷樑換柱呢,但凡她有那麼一點想爲傾雲好,就不該如此!”
提到此處,皇后越發皺緊眉,此事可埋的他們好苦,他們一心想着爲傾雲好,費盡心思纔想到那個偷樑換柱之法,現在想來,卻是實在愚蠢了。
他們可早就偷樑換柱在先了。
偏偏這事事關重大,甚至可以說是離奇,爲了避免傾雲再受那些個謠言的中傷,所以王軒,許顏等人還不可以隨意處理。
如若不然,她定要皇上治他們個欺君之罪!
那嬤嬤跟在皇后身邊伺候已久,自然與皇后同仇敵愾,她想了想,又低着聲音道,“娘娘這般說,我又想起來了,當初公主與……那等謠言忽然在民間流傳起來,實屬奇怪,娘娘還猜測過是誰傳出去的,依着奴婢看,娘娘的那時猜測或許是準確的。’”
那時,關於傾雲和王軒的謠言一夜之間便異軍突起,皇后瞭解事情的大概,又受某些人有意無意的提點後,曾猜測是許顏所爲,也與慕容傾雲提過幾句。
她還記得,慕容傾雲義正言辭的說不可能是許顏所爲,話裡話外都是信誓旦旦的,皇后雖心中存了疑慮,但是經傾雲這麼一講,她轉念一想,也的確沒有準確的證據證明就是許顏所爲,所以便也沒有繼續再提這事。
現在……皇后心中對許顏已有了偏見,自是看什麼事情都覺得是她的過錯。
“想來也就是她了,除卻她,還有誰會如此快的知道這件事,又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傳出去?”皇后又冷哼了一聲。
嬤嬤見到自己的話得到皇后附和了,連忙又開口道,“而且,若不是榮平縣主傳出去的,那她爲何不出來道明真相,她一個知情人不言不語,那便只有一個可能了……”
“嬤嬤!”殿外忽然傳來了慕容傾雲的聲音,她怒睜雙眸,快步走入了殿,“什麼叫只有一個可能了,只有一個什麼可能?嬤嬤,說話可要講究證據!”
慕容傾雲面色很冷,只一動不動的看着那嬤嬤。
今日所出之事的確來的意外,她接到召喚之時也是一臉不解,直至所有事情發生後,她纔想起了昨夜容淮來尋她是什麼意思。
所幸的是,現在她的心情遠好過之前那會兒,哪怕現在容淮被她父皇趕出宮了,她也還是有些期待。
她相信自己的目光,也相信容淮昨夜對她說的每一句話,他相信容淮既然承諾了,那自然不會空給她希望。
所以,在母后追問她事情,想讓她鬆口的時候,她選擇了沉默,皇后按捺她不得,卻也不肯就此罷休,因此,兩人糾纏了整一日,到前一刻,她母后才放她出去洗涑一番,準備用晚膳。
誰曾想,她洗涑完畢了,剛走回殿門口就聽見了裡面傳來的說話聲,短短几句,慕容傾雲便知她們說話的主人公是誰了。
“奴婢不敢。”嬤嬤站出來了一步,半弓着身,向着慕容傾雲微行了一禮。
慕容傾雲卻是不依不饒,“嬤嬤如何不敢,剛在殿外,我可是聽得真切了的,嬤嬤這說的一句一字的,若是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嬤嬤是親眼看着顏兒做下這些事的。”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爲公主着想啊,公主殿下單純,不知身邊小人……”慕容傾雲向來與人和善,此般重的話語還真的很少說過,嬤嬤聽到慕容傾雲說了這番話,也是一呆,隨即立馬跪下請了罪。
可她雖是一副請罪的模樣,嘴上卻沒有絲毫停歇。
“身邊小人?嬤嬤說話真是越發好笑了,誰是我身邊的小人我便是絲毫都分辨不清嗎?顏兒與我是什麼人,我自個人清楚,便不勞嬤嬤費心了。”慕容傾雲一瞪眼,目光銳利的掃視了嬤嬤一番。
“反倒是嬤嬤,口口聲聲說着不敢,可卻又自稱老奴,怎的,嬤嬤是覺得在我母后身邊伺候的時日長了,想要倚老賣……”
“夠了!說的越發過分了!”眼瞅着慕容傾雲的話越來越直白,皇后終於忍不住的怒拍了下桌子。
慕容傾雲看了眼皇后,見她真的沉下了臉,又瞥了眼跪着的嬤嬤,倒也真沒再繼續說了,她冷哼了一聲,甩甩袖子,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嬤嬤說的話雖不中你的耳,但說的卻是實在的。”見到慕容傾雲聽話的住了口,皇后的臉色緩和了些,語氣也淡了下來。
哪裡實在了,她還真沒看出來,慕容傾雲默默的腹誹了一句,她扁了扁嘴,低着頭大半天沒說話。
那副模樣看着倒是有些乖巧,皇后見到她這般模樣,還以爲她是將自己的話聽進去了幾分,趕忙又開了口。
“你自幼被你父皇皇兄護着,不知人心險惡,上次母后便與你提過要注意許顏那人,你不聽,義正言辭的說她絕對不會害你,如今呢,現實都擺在面前了,你還不肯醒悟嗎?聽母后的,不要爲人家三兩句好話就……”
“母后。”眼看着許顏在她母后的嘴裡越發的不堪了,本想着不再惹事端的慕容傾雲還是忍不住的喚了皇后一聲。
忽然被打斷的皇后微皺起了眉,挑着鳳眼,不明所以的看向了慕容傾雲。
“母后,傾雲不明白母后口中說的事實擺在面前是什麼意思。”慕容傾雲起了身,半垂下頭,聲音很輕可卻說的一字一頓的。
忽然的反轉讓皇后愣了一下,還未反應過來便聽慕容傾雲又開了口。
“母后說的人心險惡,兒臣並不反駁,兒臣也的確如母后所說,自小便被父皇母后與皇兄護的好,但這並不代表兒臣並沒有識人的能力。”慕容傾雲深吸了一口氣,稍頓了會才又道,“還請母后相信兒臣,兒臣還是可以分辨出身邊哪些人可信,哪些人要遠離的。”
慕容傾雲這番話雖然一字都沒有提到許顏,但話裡話外都是在爲許顏辯駁,聽得皇后臉色變了好幾番。
皇后也是譁然的起了身,邊走向慕容傾雲邊開口道,“傾雲,哪些人可信,哪些人不可信並不是你一人便可分辨的,若是那許顏當真是一個好姑娘,那爲何母后會如此說她,爲何嬤嬤會如此說她,那沈家小姐會如此說她?你定要等栽了跟頭以後纔會醒悟嗎?”
皇后忽然提到沈家小姐,這讓慕容傾雲略皺了皺眉,但是在這般場景裡,她也沒有過多的注意這個皇后口中忽然冒出來的“沈家小姐”。
“或許母后說得對,但兒臣現在並沒有栽跟頭,還是相信自己現在的判斷。”慕容傾雲開口言了一句,然後向皇后福了福身,未等她再開口便走了出去。
“你……”皇后怒目圓睜的看着慕容傾雲離去的背影,滿臉的恨鐵不成鋼。
嬤嬤見此情形,趕忙起了身,上前扶住了皇后,“娘娘……”
殿上又絮絮的開始響起說話聲,有恨鐵不成鋼的抱怨,也有低低細語的勸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