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似是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只憨憨一笑,然後他彎下腰撿起了地上的衣服,抖了抖灰塵後,遞還給了許顏。
許顏看着眼前那張依舊憨厚的臉龐,眨了眨眼,便垂下了雙睫。
垂眸之際,她又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擡了下眼,又快速的掃了那小二的拿着衣服的手一眼。
仔細看下來,那手黝黑可卻不粗糙,明顯不是幹粗活的人該有的手,而且……不止如此,她方纔還瞧見那手的虎口處帶着一層層薄繭,這薄繭對許顏來說並不陌生。
許顏經常在爹爹與一些武將手上瞧見,這是常年練武使劍的人才會磨出來的痕跡。
還有他剛纔那抓住衣服的動作,那怕是習武之人下意識的反應,至於後面鬆手,大抵是他抓住後又發現不對,所以作出的掩飾。
他是會武的……許顏微眯眼,心中悄悄的下了個定論。
“客官?”小二見許顏遲遲沒有將衣服接過去,試探的喊了他一聲。
許顏眨了眨眼,擡眸一笑,裝作什麼都沒看見一般伸手接過了小二遞過來的衣服,她抿脣道,“麻煩你了,我正想彎腰撿呢,還是你動作利落。”
小二面色一頓,卻又忽然一笑,“小的常年在客棧做活,動作都練出來了。”
他在撒謊……
許顏抿了抿脣,忽然又想起了一事,她方纔是在尋人,可這小二卻是她一個轉身不慎撞到的,可他開口第一句話似乎就是問她是不是在找什麼……
倘若他與她當真是不小心撞上的,那他爲何會知道她是在找東西,唯一能夠解釋的就是他之前就一直觀察着她。
許顏悄無聲息的皺了下眉,心中已然斷定這個小二絕對不是真的小二。
也不知爲何,許顏此時的眼前又忽然浮現那小二憨厚的笑容,果然人不可貌相嗎……
“客官,咱們還是先去廚房吧。”小二又是憨憨一笑。
許顏不知他到底想幹什麼,又有多少人,所以還是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對於他提議的兩人先去廚房,她內心是抗拒的,甚至大叫着絕對不能去,可面上她卻眨了眨眼眸,點了點頭。
畢竟心中擔心出事,許顏沒跟小二走幾步,便又忽然停了下來,“我方纔忽想起一事,晚膳時我與我哥哥說好,待會要去找他一趟,我剛纔只想着找熱水,竟一時忘了此事,唉……我還是先去尋他了。”
“否則他怕是要等急了。”許顏邊說邊觀察着那小二的神色,“我極少出遠門,哥哥很是擔心與我,我去晚了,他怕是又要派人來尋了。”
許顏此番話暗示意味十足,小二聽後也是沉默了好一會兒。
許顏見他面有豫色,暗喜自己這番話有了成效,她再接再厲道,“如若不然,麻煩你叫人幫我將熱水送上房間吧,我便不去了,或是……你且等我會?”
小二似是思慮了一會兒,而後,又忽然擡頭看了許顏一眼,他的眼中帶着明顯的一絲懷疑。
不清楚他到底想要幹什麼的許顏,看見了他眼中的懷疑後,眉心直跳,心頭忽然開始緊張起來。
兩人面對面的站了會,就在許顏思考着那小二若是忽然扒下僞裝,自己要不要轉身就跑時,那小二忽然又笑了一聲,“成,那待會我便將熱水給你送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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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之前憨厚的笑,小二現在的笑更加的爽利。
只是許顏現在滿門心思都是趕緊離開,那裡還能注意到這個點,一聽小二這麼說了,她連忙就轉了身,提步便離開了。
許顏離開後,一個人從旁邊不遠處的黑暗地方緩緩走了出來。
“小二”連忙迎上去,他左腳屈膝,右手微彎,靠近自己的胸膛,似是行了一禮。
“木塔,這姑娘倒真有幾分意思。”那走出的人生的也是高大,只是滿面的絡腮鬍,只有一雙閃着光亮的眸子有些醒人。
木塔依舊垂着頭,“主子,可要我在這等着那姑娘?”
那被木塔稱爲主子的人爽朗一笑,他擺了擺手,“不用等了,她怕是不會回來了。”說着,那人便轉身往回走了去。
木塔起身追了上去,他疑慮道,“爲何不會回來了,她不是想要熱水嗎?”
“她怕是看出你不是店小二了,方纔那番話怕也只是推脫之詞。”
“當真?”木塔聽主子如此說,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的反問了一句。
那被他稱爲主子的人卻沒再回答他的問題,反而是勾脣又笑了笑,“慕國的姑娘倒真是挺有意思……”
兩人伴着零碎的說話聲逐漸走遠,沒一會兒,這個略黑的院子一下就恢復了平靜,除了許顏,沒人知道這裡出現了一個滿臉憨笑的小二,更沒人知道他們的離開。
走出了好長一段路,許顏纔鬆下一口氣。
此番放下些緊着的心了,許顏才發現自己握在袖中的手已然盡是冷汗。
之前說的,想的,囑咐的許顏都聽過不少,可都是虛的,這一趟,遇到用心不軌的人還真是第一次。
許顏抿了抿脣,看着後面沒有跟上來的小二,忽然勾了勾脣角。
可下一秒,許顏的脣角還沒有真正上揚呢,她又發現了一事。
剛纔她忙着逃離那小二的視線,滿門心思只想着趕緊離開,似乎一時沒注意方向……
許顏看着附近完全陌生的環境有些愣神,她呆呆的往前走了幾步,就見前面出現了一個小岔口。
許顏默默抿脣,略挑着眉,朝兩邊長的差不多的兩條路都看了眼。
咳咳,是要往左走,對吧,還是往右邊比較好……
許顏方纔跟着那小二已經往獨客居的後院走了一段路了,也拐過一兩個彎,但是獨客居不算大,這路也不算難記,許顏沒想到自己會在這樣的關頭裡犯這路癡的**病。
重點是,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拐到了什麼地方,附近居然沒有人走動,甚至沒有什麼燭光點着。
許顏擰眉,仔細的回憶了好一會兒,卻還是想不起方纔是怎麼走的了,最後實在沒有法子了,她咬咬脣,腳一垛就往左邊走了去。
此後,一旦碰見這種岔口,她便往左邊走,走了許久,她終於……成功的徹底迷路了。
她有些疲倦的靠在欄杆上,一隻手不受控制的摸上了另一隻的胳膊,那隻手的袖子裡藏着慕容錦給她的哨子。
她在想,如果實在等不到人來,她又找不到路,那要不要吹個哨子試試看。
正思慮間,忽一陣強風吹過,幾道黑色的身影從她左邊的屋檐上飛到了前面的屋檐上,然後動也不動的停在了上面,似是在觀察着什麼。
許顏本就在庭院內的暗處,她發現不對後,立刻就轉了個身,將自己完全的隱沒在了旁邊的柱子後面,只留下一雙眼,一動不動的看着那趴在屋檐上的黑色身影。
一二三四,四個人。
許顏眯着雙眼,藉着月光數了數上面那幾個黑衣人的個數。
那幾個黑衣人似乎在等待機會,他們趴在屋檐上後,便許久沒有動過了。
許顏離他們不算近,卻也不算遠,她怕自己一動便會被他們幾人發現,於是也趴在那柱子上一動不動的。
在無邊的安靜中,許顏的腦子轉的飛快。
這獨客居今日入住的人中,只有他們這一行人最是顯眼,這黑衣人在屋頂上埋伏這麼久,八成是與他們有關的。
許顏微皺眉,她怕黑衣人忽然行動,慕容錦他們沒有絲毫準備,她想要趕快回去通知他們這件事,可迫於他們就在眼前,又不敢輕舉妄動。
尤其是她現在還尋不到路,若是貿然行動,也許剛走沒幾步便被黑衣人給抓住了。
無可奈何之下,許顏僵着身子等了許久,那黑衣人終於身形一閃,消失在了屋檐上。
許顏輕呼了一口氣,暗想着他們終於走了,可剛鬆下一口氣,腦中卻又浮現了一句話——他們會不會是已經對他們行動了?
她沒再敢多逗留,提步就往左邊走了去。
可剛走沒幾步,後背卻忽覺一陣涼意,她眯了眯眼,瞬間就往左邊撲了去。
“砰——”在她倒下的同時,一枚飛鏢深深的嵌入了不遠處的柱子裡,發出了不小的聲響。
許顏半爬起身,朝那飛鏢看了去,那是個銀白色的圓形飛鏢,在月光的照射下,入木三分的飛鏢散發着冷然的光芒。
許顏單看着便打了個寒顫,她有些後怕,方纔若不是她閃避的快,那飛鏢插入的或許便是她的脖子了……
兩道黑色身影從上而下,悄無聲息的出現離她不遠處的地方。
許顏看着忽然從上面飛下來的那兩人,抿緊了脣,她爬起身,略有些顫抖的往後退了幾步。
她方纔只注意到自己前面的那個屋檐,她見那屋檐上的四個黑衣人都走了,便以爲安全了,全然沒想過,自己頭頂上還會有他們的同類。
“我只是路過的,我什麼都沒看見……”許顏明顯感覺到了他們的殺意,也知曉他們絕非善類,可除了走一步看一步卻也全然沒有其他法子了。
她不是沒有想過轉身就跑,可她看了眼柱子上的那飛鏢,當下便否決了這個想法。
她敢肯定,倘若她敢轉身就跑,那下一秒,飛向他的或許便不是一個飛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