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重重的從墨瀾淵的掌心裡滑落,美麗又空洞的眼,輕輕的合上,連睫毛都不再顫動了。
那一刻,墨瀾淵清楚的聽見自己的心口破碎的聲音。
他心口一疼,喉嚨一甜,跟着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炙熱的血液落了蘇北落滿身,與她身上的血混合在一起,黑眸裡全是震怒,以及那撕心裂肺的悲傷。
小猴子,你怎麼這麼不乖?
你又調皮了是不是,怎麼可以只留我一人?
宮裡的橘子樹,都是爲你種的,你每次偷吃的時候,其實我都在背後偷偷看着。
你知道麼,你偷偷摸摸的樣子,真的可愛極了,像只小倉鼠,滿嘴都是-
你嬰兒的時候啊,鄒巴巴的一塊,醜的像個小猴子似的,我想啊,你那麼醜,得護着你啊,只能讓我一個人欺負你。
你七歲的時候啊,滿臉的黑斑,眼睛卻亮晶晶的,那麼倔強。
那個時候,我曾想過無數次,也沒能勾畫出我的小猴子,將來會有這樣一雙眼。你啊,真是膽大,竟敢隻身一人來紫惑。我,心頭卻是那麼高興-
你十六歲,離別九年,我終於再見到你了,你一身紅裙飛揚,少女初成,衆人驚豔你邪魅似妖的容顏,唯獨我不喜歡他們褻瀆的眼神,你明明是我的小猴子,而我這幅身體,卻是別人的-
隱忍着不透露自己的身份,卻讓你一次次的傷心。
小猴子,你知道麼,我很後悔,悔恨每一刻每一鍾,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是多麼珍貴,我卻一次次避開了。
靈域,在靈域,我已經準備好一切等你了。
似火嫁衣,璀璨鳳冠。人們說的棗生桂子,在靈域,每一種我都種了一片地。
等你來了,十里紅妝娶你爲妻。
你爲何,不等我?
大雪紛飛,墨瀾淵緊緊的抱着蘇北落漸漸冷透的身體,他像是一尊石像,半跪在地上,嘔出的鮮血被凍成了冰,極致的悽豔。
幽紅骨也怔了,她這種無心無情的人,都能感受到漫天都是悲傷。
這個男人-
強大到恐怖,卻又那麼脆弱。
好似全世界都拋棄了他,他就抱着蘇北落的屍體,臉上表情陰沉沉,雙脣卻已經被咬的出了血。
“她死了。”遠處,那神秘的女子脣角掛着笑,她一步一步走來,高跟鞋踩在大雪冰封的地面,一聲一聲,極端的刺耳。
“抱着一個死人做什麼?”她冷漠的看着眼前這一幕,眼神在墨瀾淵身上逗留了一下,卻兀的凝起眉來。
這個人身上,竟有一股子好熟悉的氣息。
墨瀾淵根本沒有理睬她,漆黑的眸裡卻透出一抹陰森的殺氣。
無極的身體本來就撐不了多久,這幅身子本就是要消失在天地間的。
“我啊,最討厭世上癡情的男子了。”他的眼神讓女子有那麼一剎那的怔住,片刻後她才冷笑着說道。
而後又看了一眼愣在一旁有些手足無措的幽紅骨,這個他們一手培養起來的嬰靈,此刻完全被震住了,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連身上滔天的怨氣似乎都被壓住了。
女子有些不悅,冷漠的說道,“這身體已經死了,你該回去了。”
幽紅骨這才反應過來,蘇北落死了!
她的身體,終於回來了!
她能感覺到,蘇北落那死透的身體對她有隱隱的召喚,那是天生的親和力。
她的身體散發出淡淡的銀光和金光來,丹田裡的元靈湖在一寸寸崩潰着,元靈力在外泄!
而蘇北落的屍體上外泄的元靈力此刻竟全數縈繞在幽紅骨身上,將她渾身照的透亮。
看,這是她的身體,對她這個原本的靈魂的認可!
一時間,幽紅骨激動極了,想着她馬上就要奪回屬於自己的一起,她渾身都止不住的顫抖着,激動着。
刷的一聲便飛到墨瀾淵旁邊。
可是還沒等她站穩身子,一道強悍的殺氣便將她整個身體蹦飛了!
墨瀾淵根本看都沒看這個與蘇北落長的一模一樣的靈魂。
幽紅骨的魂魄就像是被放在寒冰裡封印了似的,渾身猶如被萬箭穿心,被他震出千米之遠,狠狠的撞擊在一處廢墟上。
她沒想到,那個人竟然有這麼強悍的力量!
此時,夜空裡那個黑洞擴寬了許多,竟有道道銀光揮灑下來,原本還只是手臂粗,卻在瞬間擴展到大半個無望城。
“接引之光。”女子眉目一冷,擡頭看去。
這,怎麼可能呢?幽紅骨並未進入涅槃境,這裡怎麼會有接引之光?
等她回過神來,卻見半跪在地上,抱着蘇北落屍體的墨瀾淵,一身黑氣滔天,他的修爲從靈湖境十重天,瘋了一樣往上突破,好不避諱的,到涅槃境,不死境,再一路往上……
此刻,連她都感受到了森森的寒意,四周都成了一片冰雪世界。
這接引之光,是被這個人引來的!
她的目光緊緊的落在這個人身上,那是很陌生的一張臉,也不是幻化而成的,可爲什麼,那眸裡的光芒卻那麼熟悉,好像曾在哪裡見過?
墨瀾淵抱着蘇北落的屍體,慢慢的站了起來。
大雪下,銀光中,他滿頭黑髮張揚,華麗的黑金衣袍上,全都是血,蘇北落的,他的,早已分不清。
五臟六腑都在破碎,骨頭一寸一寸的斷掉,無極的身體承受不了他本尊的力量,在被他自身的力量毀滅。
這身子被他佔據,他身體的一切感覺,他都能感知。
只是此刻身體的撕心裂肺,根本不急他心疼的萬分之一。
這接引之光是他引來的,他不會讓小猴子死的,就是逆天而行,也不會讓她離開自己的!
什麼天道自然,生死輪迴,他不許!那誰都無法從他身邊帶走他的小猴子!
這接引之光是他引來的,無極的身體對他沒有用了,他要拼着自己這一縷生魂最後的作用,將小猴子帶去靈域。
或許在靈域,他有辦法救她。
“你會遭天譴的!”那神秘女子也被震懾到了,這一刻她愣在原地,竟是不敢再靠近墨瀾淵,她心頭微寒,這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