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春以後，京城便進入了綿綿無盡的雨季。
四月，本是山寺桃花始盛開的時節，卻隔三差五地下雨。
太皇太后的身子不算很好，如今雨水多了，下雨時從嚷嚷着膝蓋手肘痠疼，愈發地不愛出門了。
清晨，天邊還是朦朧的時候，佟佳習梨就強撐着睏意起了身。
小廚房裡頭，佟佳習梨守着面前的一口砂鍋，坐在石凳上頭用扇子扇火。
爐子裡的火星子好像一隻一隻的小羊一般，就在佟佳習梨的面前不斷地跳動着。
讓她…很想閉上眼睛睡過去。
…
迷迷糊糊之際，佟佳習梨只覺得是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叫了自己一聲。
“佟格格？”
蘇麻喇嬤嬤按照慣例過來小廚房這裡瞧瞧早膳，結果剛剛跨過門檻想要問一問，卻見小廚房的邊上，佟佳習梨拿着扇子坐在一角，正在打瞌睡。
這是在做什麼？
蘇麻喇嬤嬤索性走到佟佳習梨的身邊，就拍了拍佟佳習梨。
“嗯？”佟佳習梨擡起頭，聞見面前的小砂鍋已經開始逐漸四散出了香味，心知已是熟了。
“煮好啦？”
佟佳習梨伸出手，在觸碰到砂鍋頂蓋的一刻…渾身上下的睏意一下子就消散地無影無蹤了。
“嘶…好燙啊！”
佟佳習梨猛然地將手給縮了回來，就放在嘴邊上吹了吹。
還好，手指不過是剛剛觸碰上去，只是有着些許的泛紅，並沒有燙傷。
而直到此時，佟佳習梨才注意到自己的身旁站了一個人。
蘇麻喇嬤嬤自然將方纔發生的一切都看在眼裡。不由地苦笑一陣，這才無奈問道：“佟格格…這是在做什麼？”
…
糗樣一下子被人給看了個精光，佟佳習梨有些窘迫，面頰也跟着紅了幾分。
“這幾日雨水多，太皇太后總是說着膝蓋手肘痠疼。我想着這該是風溼，便煮了些祛溼的粥飯。”
“這裡頭的東西都是按照着太醫的叮囑加進去的，想着太皇太后若是能吃一些，也總該是會好些的。”
“原來是這樣。”蘇麻喇嬤嬤會心一笑，從旁取了一塊帕子掀開蓋子，熱騰騰的水蒸氣也隨之撲鼻而來。
食材之中，加了薏米一類祛溼的材料，同時也加入了枸杞紅棗一類溫補的材料。
這些東西佟佳習梨昨夜想了許久，也試驗了幾個方子，才最終挑選出來這麼一個味道最好，效果也相對最好的出來。
“很香。”蘇麻喇嬤嬤看着熱騰騰的粥飯，又對佟佳習梨道：“差不多該到了用早膳的時辰了。”
“太皇太后那兒也還在等着，便和奴婢一塊兒去了膳廳吧。”
“嗯。”佟佳習梨站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衣冠，這便隨着蘇麻喇嬤嬤一同到了膳廳裡頭。
太皇太后坐在椅子上，側身靠着軟墊，瞧見佟佳習梨時眸子稍微擡了擡，瞬間就又恢復到了往日的那種平淡模樣。
“佟格格給太皇太后做了粥，待會兒就拿過來。”
蘇麻喇嬤嬤笑着說道：“奴婢瞧了瞧，不錯的粥。太皇太后您待會兒，多少也該用一用，對您的風溼也有些幫助。”
“哀家這身子，吃什麼不都一樣麼？”
太皇太后有些興致懨懨，可轉念一想這也是佟佳習梨的心意，才勉強答應道：“吃一些試試，也無妨。”
很快，便有宮女們端着膳食魚貫而入。
太皇太后在這宮中的地位極高，早膳自然也是豐富異常。
各色粥飯茶點不說，還有熬了整夜整夜的湯，都只不過是爲了太皇太后一時興起能夠稍稍吃那麼幾口。
薏米粥端了出來，便由着蘇麻喇嬤嬤親自送到了太皇太后的跟前。
粥飯十分普通，與平常農家人的也別無二致。其中沒有什麼花哨亦或是精貴的藥材，有的都是常見的溫補之物。
一勺子粥飯下去，太皇太后眼前卻是一亮。
“這粥雖然稍稍糊了三分，可味道還是不錯。吃下去，肚子裡也是暖暖的，不錯不錯。”
不錯就好！
佟佳習梨這樣想着，才注意到太皇太后的前半句話來。
粥糊了三分？
她之前不小心睡着的時候，把粥給煮糊了？
佟佳習梨愕然地擡了擡頭，便要忙忙慌慌地開口解釋道：“臣女…臣女不小心煮糊了，以後一定小心。”
豈料，太皇太后卻是噗嗤一笑，就道：“哀家隨口一說，你倒是當真了。這粥沒糊，哀家吃着甚好。”
…
佟佳習梨再次愕然，尷尬而又不失禮貌地笑了笑，這才道：“多謝太皇太后誇讚。”
“嗯。”太皇太后點點頭，將手上的碗放下，說道：“你也忙了許久了，坐下一塊兒用膳吧。”
整個用膳的過程倒是不似這桌面上的菜品這麼繁雜。太皇太后的胃口，卻也着實是不怎麼好。
點心幾乎沒有動過，只有佟佳習梨的粥還算是稍稍吃了半碗。
老人家身子骨不舒坦，吃什麼都沒心情。勉強動了幾筷子，衆人再怎麼勸也不肯再吃了。
“哀家吃不下了，扶哀家回去休息一會兒吧。”太皇太后撂筷子站起身，洗漱完了以後，就扶着蘇麻喇嬤嬤走了出去。
佟佳習梨看着滿桌的好吃的不由地有些心疼，又吃了不少這才吃不下了放了筷子。
“佟格格倒是不用心疼。太皇太后吃不完的這些，一直都是分給底下咱們這些做奴才的吃的。”
冬雪姑姑侍立在旁，看着佟佳習梨撂筷子以後這眼神，便知道佟佳習梨的心思，索性就上前勸慰了幾句。
佟佳習梨點頭看了冬雪姑姑一眼，這纔算是釋懷了。
皇家雖然奢靡，但這些東西其實都是取之於百姓，終歸算是來之不易。不浪費，確確實實是好的。
“這雨後呀，慈寧宮背後的竹林裡頭，也長了不少的新鮮嫩筍來。”
“奴婢記得，太皇太后從前總是喜歡吃那些嫩筍。眼下，格格可要過去瞧一瞧麼？”
雨後春筍，正是這個季節生長的。
這幾日連着下雨，恰好今日又逢晴天。這雨後春筍，自然一個個地也都冒出了嫩芽來。
“好，去取了鏟子來，瞧瞧吧。”佟佳習梨不免有些心動，對於挖筍子這件事她還是有些嚮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