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兒逐漸地開始有些熱了。佟佳習梨看着屋舍當中散發出陣陣涼意的冰塊,纔開始懷念起去歲在承德避暑山莊時候的那些日子了。
在承德避暑山莊時,聽泉居外的那麼一處潺潺溪流,就足以讓那麼一處屋舍終年處於一種陰涼的情況之下了。
閒來無事,從屋中走出,還能瞧見身後一片一片的竹林。幽靜淡雅,實在是一個好地方。
想着那一片的竹林,佟佳習梨驀然之間倒是又想起從前慈寧宮後頭的那一片竹林來了。那裡的竹林,是康熙爺爲了太皇太后養老安靜而特意種下的。
夏日裡,還有太監宮女專門地去捕捉那裡的蟬蟲。現如今回憶起來,佟佳習梨才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未曾踏足過慈寧宮了。
那裡,是否仍舊塵封着從前的那些東西呢?
“福晉,福晉。”
小順子,從遊廊的另一頭屁顛屁顛地就跑了過來。
聽見小順子如此這般喊自己,佟佳習梨總覺得自己的頭皮能夠麻一麻。因爲這傢伙,總是會過來告訴自己一些不大好的事情。
轉過頭,佟佳習梨看着小順子神色如常。往日裡那種氣急敗壞滿頭大汗的樣子一點兒也瞧不見。才知道,應該沒發生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怎麼了?”佟佳習梨說道:“外頭這麼熱,先歇一歇吧。”
小順子到了佟佳習梨的跟前,立時就停頓了下來。拿出身上的汗巾擦了擦汗水以後,這纔對佟佳習梨說道:“是皇后娘娘那邊遞了消息過來。”
“說是明個兒中午要在承乾宮擺宴,讓您帶着小阿哥和小格格們全都一塊兒過去呢。”
擺宴?
端陽節剛剛過去,皇后要擺宴?佟佳習梨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來到底是有什麼重要的日子。
“皇額娘那兒爲什麼擺宴?參宴人數都是誰?”佟佳習梨追問道:“孩子們,都帶去?”
小順子點點頭,說道:“皇后娘娘就是這個意思。至於爲何擺宴,奴才倒是不知道。似乎只是家宴,宮裡頭並沒有太大的動靜。”
“我知道了。”佟佳習梨點點頭,這纔沒說什麼。
想來,皇后應該只是單純地想念幾個孩子了。或許恰逢有人入宮拜見皇后,皇后纔想着一塊兒見了。
夏日裡,皇后總是會慵懶幾分的。從前佟家來人入宮時,皇后也是這般的。
…
翌日,等到佟佳習梨入宮的時候才知道。原來家宴確確實實只是家宴,只是參宴的人,身份特殊一些罷了。
康熙爺,坐在圓桌的頭一個位置上。皇后則是坐在了康熙爺身側,正和康熙爺說着話。
桌上擺着幾碟精緻的小點心。不過看上去,康熙爺和皇后卻並未用多少。
“兒臣見過皇阿瑪。”
“孫兒見過皇爺爺、皇祖母。”
佟佳習梨領着孩子們紛紛行禮。等到康熙爺叫了落座以後,六個人這才紛紛坐下。
五個孩子,弘顥和妡妤是坐在靠近康熙爺的地方的。康熙爺最喜歡他們倆,自然是要離得近一些。
緊接着是佟佳習梨和弘晗弘明兩個。弘曜年紀大了些,作爲哥哥,則是坐在了皇后的身側,和敬愛的皇祖母說着話。
“朕上一回聽說你又得了雙生子,甚是喜悅。只可惜國務繁忙抽不開身,倒是直到現在才得空能再瞧瞧兩個孩子。”
佟佳習梨生產以後,春日裡倒是也帶過兩個孩子入宮幾回。只是後來又恰逢倒春寒,這才又繼續窩在了府中。
康熙爺那兒…似乎是見過一兩回。
康熙爺看着坐在嬰兒凳上頭的弘晗和弘明,忍不住就點點頭說道:“天庭飽滿,瞧着是兩個聰慧的孩子。”
“他們倆整日鬧騰着,幾個哥哥姐姐也愛陪在身邊玩。”佟佳習梨接話道:“孩子們年紀相仿,倒是也能互相促進些。”
例如弘曜,似乎總想着當哥哥。整日在兩個弟弟面前,就一直唸叨着“哥哥”、“哥哥”這樣的字眼。
現如今兩個孩子這才半歲多一點兒,含含糊糊地想要開口學着。指不定哪一天的或許就學會了叫哥哥了。
“孩子們走得近,總歸是有好處的。”康熙爺點頭笑了笑,看了一眼皇后,似乎就想到了什麼,進而補充道:“好似胤祚小時候,就總喜歡跟在胤禛的後頭。”
後來,他倆互相學習彼此的長處,相互督促着,也都逐漸成爲了棟樑之才。
“胤禛與胤祚,感情確實是極好。”皇后也點點頭,說道:“好了。再說話,膳食都要涼了。看看弘曜,都不好意思伸筷子呢。”
長輩不吃,哪怕是弘曜再是一個吃貨,都不會趕在長輩的前頭先吃的。
這般說着,桌上的幾個人這才又紛紛繼續開始用膳。
這一頓,算是大快朵頤。康熙爺這日心情似乎還不錯,時不時地問起弘顥一些問題。弘顥也都是對答如流,讓這個皇爺爺十分滿意。
用過膳食以後不久,康熙爺並未多留。說是前朝還有事情,囑咐了皇后和孩子們幾聲,這便就離開了承乾宮。
康熙爺走後,皇后吩咐冬雲帶着孩子們下去歇息,這才拉了佟佳習梨的手,要說幾句體己話。
今日,佟佳習梨已經看出來了。
這一場所謂的家宴,其實是應該是康熙爺吩咐皇后,讓皇后通知佟佳習梨帶着所有的孩子們入宮來的。
至於原因麼,尚且不清楚。
但方纔,康熙爺問弘顥的幾個問題,還是不免會讓人覺得有些在意的。
康熙爺問弘顥,將來長大了有什麼志向。問他最喜歡讀的是哪一本書,最崇敬的古人是哪一個。
這些問題,看似普通,卻又蘊含了許多的心思。
志向,代表着弘顥心中最爲原始的想法。弘顥回答,他要成爲一個像他阿瑪一樣能夠爲朝廷做出貢獻的人。這個回答,康熙爺也算是滿意。
至於喜歡讀的書,弘顥回答的是《史記》。原因無他,正是因爲唐太宗李世民那一句十分著名的話。
以銅爲鏡可以正衣冠,以人爲鏡可以明得失,以古爲鏡可以知更替。
瞭解歷史,才能從過往的歲月當中學到經驗,逐漸地去防微杜漸。
至於最崇敬的古人,弘顥回答的則是孔子。正如許多人推崇儒家經典一樣,弘顥受到潛移默化的影響,自然也崇敬他。
康熙爺在聽時一直點頭。他一直看着弘顥認真的神色,也不知道是在聽他的回答還是在想自己的事情。
但到了後來,佟佳習梨似乎是從康熙爺的眼裡看到了一種豁然的神色。
他,是通過弘顥,想通了什麼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