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日,趙愚換了三個花樣。
三道新鮮的菜品徹底征服了廣陵王貪婪的胃,使得他如今是食不下咽只想吃趙愚弄的菜,尋常王府廚子的手藝自然是看不上了,這飯量立竿見影地小了下來,秦相聽說後那是笑得合不攏嘴。
對於周朝王族來說,哪個不是形貌昳麗,廣陵王若想有所作爲,這身膘是必須要減下來的。
沒有臣子會願意追隨一位看起來就貪婪暴戾的王上,就連他有時候都對廣陵王那肉山一樣的身形憷,何況他還有食人的惡名在外。
“孤王餓了,趙卿的菜什麼時候能好啊。”底下是歌舞正酣,上面的廣陵王卻滿心不耐。
他才懶得看這些細棍兒們跳來跳去的,他只想吃,再給小丫頭也吃。
滿座的賓客倒是沒聽清什麼,就是聽到了也會充耳不聞,秦相的臉色這纔好看一些:“殿下稍後,內侍已經去催了。”
不等內侍到後廚,趙愚已經讓人送上了菜品,那是一隻架在炭盆上的羊腿。
烤得肥瘦相宜的羊腿還滋滋冒着油花,外酥裡嫩的脆皮焦紅焦紅得,誘人口舌生津,那香味隔着百米都能聞到,直讓人走不動道。
“這就是古爺的廚藝?”底下的賓客有官吏有郡望,多多少少知道趙愚就是君山縣的名廚古爺,但他們沒有想到,一個以靈雕著稱的小縣城竟然能有這樣的大廚。
真想來一口,就拿着羊腿,就那麼咬上去。
讓牙齒陷入那清亮酥脆的薄皮,順着皮肉間那層油滑的薄膜撕扯下,讓那滋味最濃厚的酥皮在脣舌間滋着香氣,而後再去品味那甘醇香酥的肉塊。
賓客們下意識地嚥下口水,廣陵王又何嘗不是。
“快快快,快拿給孤王。”他急匆匆招手,內侍卻蹣跚着:“殿下,趙大人說,要等一等。”
“等什麼等!”廣陵王厲喝,滿場歌舞驟然停歇。
“殿下息怒。”秦相打了個手勢令舞樂繼續,纔對廣陵王拱手:“趙治書此舉必有深意,您且等等吧。”
廣陵王嚥了咽口水,想到趙愚的手藝,最終坐回原處。
滿場賓客看似歡顏,卻都開始深思。
這廣陵王的確有變化,竟然有耐心等待了,他們可都還記得上一次宴飲,就是因爲廚子的一道菜上晚了,就被他當場下令杖責,直把廚子打死爲止。
想到此處,趙愚二字越引人注意,竟然能教會廣陵王等待,可見此人手段非凡,絕不止一個廚子那麼簡單。
看着場中人臉色變來變去,秦相心中感慨萬千,多少年了,殿下終於有這一天了嗎。
“裂開了!”突然,羊腿的脆皮開始皸裂,一股誘人瘋狂的鮮香令人下意識站起身來。
羊腿上的脆皮滋啦着油花,噼啪一聲爆下一塊,被底下的銅盤接住,內侍立刻將碎塊夾入銀盤,一層層傳到眼睛都快瞪出來的廣陵王盤中。
“殿下仔細燙!”內侍驚呼,廣陵王已經上手抓起脆皮,嘶呼嘶呼地塞到嘴裡,又滿足地深吸一口氣,幸福的不想言說。
很快,羊腿上的皮再次剝落,這一次人們現了當中的秘密。
羊腿骨上串着的,竟然是一條白嫩嫩的大鯉魚。
“簡直是神技!他是怎麼做到的?”人們沸騰着,秦相也笑顏如花:“殿下,魚羊鮮,老臣這把戲,您還滿意嗎?”
廣陵王哪有空理他,嘴裡塞着脆皮,咕噥起來:“滿意滿意!快給丫頭也添上!”
丫頭到底是小孩子,此刻竟也流下口水,大口吃了起來。
廣陵王見她吃的高興更開心了,斟滿酒飲起來。
這酒也是趙愚專供的。
如此盛宴衆位賓客就是隻聞着味都能多吃兩口,何況盤中那一小碗湯的確是趙愚所烹,鮮香適口,故此宴飲甚歡,燈火與星光交映爲夜幕渡上一層歡愉。
只是所有人都沒注意,那廣陵王捧在心尖兒上的小丫頭突然捂住了肚子。
她身後的婢女不耐煩地低聲數落她一句,拉着小姑娘便走。
廣陵王見狀也沒有阻攔,人有三急嘛。
小姑娘被兩個婢女看着急匆匆走進茅廁,小臉皺成一團。
“真是夠金貴的了,好吃好喝還要拉。”一個婢女毫不掩飾地嘲笑,她們並不擔心這小丫頭會跟殿下告狀。
畢竟殿下身邊的小丫頭換得勤,而且這個丫頭也已見豐腴,估計日子也久不了了。
小丫頭畢竟年少蹲在裡邊腹中絞痛難忍,婢女們說笑的聲音都遊離起來,當然,她就算聽得清也不敢反駁,只是覺得外面突然安靜下來。
有人敲了敲門板,小丫頭沒什麼氣力地唔了聲,想表示有人,門卻被人拉了開。
“乖,把這個吃了就好了。”九妹將解藥餵給小丫頭,還想幫着年幼的她打理一下。
“不不用姐姐……”小丫頭怯生生地推開九妹,很不好意思的模樣:“三丫自己會。”
九妹心疼她不過六七歲的小孩卻被生活折騰得如此懂事:“那你快些,姐姐帶你走。”
“走?”三丫睜大眼睛,九妹卻已經退了出去還體貼地將門關上。
“怎麼了?”七把刀將兩個婢女藏在茅坑邊上的草垛裡,才跑過來:“藥不好使?不能啊。”
如果不好使,廣陵王那廝怎麼會沒問題,他們吃的可是同一條羊腿中的也是同一種瀉藥,如果解藥無效,此刻廣陵王也該跑過來了。
“沒有,人家小姑娘要收拾一下。”九妹道。
七把刀點頭:“那就好,真虧趙愚能想出這種主意,竟然把解藥下在酒裡。”
三丫這麼小,當然不會飲酒,所以廣陵王此刻還在大吃大喝,她卻跑來如廁。
這也是唯一一個不動聲色將小丫頭從廣陵王的褲腰帶上解開的法子。
九妹笑了笑,茅房的木板門怯生生地開了個小縫,三丫小鹿般忐忑的眸子出現在陰影裡:“姐姐……你們是來帶三丫走的嗎?”
“對。”九妹柔和笑着,半蹲下向小丫頭伸手:“你叫三丫是嗎,我進城的時候剛好看到你被王府侍衛強綁進來,別怕,我帶你去找你娘。”
“娘?”三丫大着膽子從茅房出來,站到了九妹面前。
卻沒如九妹所料的那樣,三丫眨着大眼睛突然很認真道:“可我不能和姐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