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城,雲南都指揮使司正堂。
雲南左右布政使汝南侯梅思祖、潘原明,左右都指揮使馮誠、謝熊齊聚一堂,共聽嵩盟駐軍拼死傳回來的急報。
聽完之後,梅思祖和馮誠又詳細詢問了一番,才讓人帶那名信使下去休息。
“諸位以爲這情報是否準確?”梅思祖神情凝重的問道:“敵軍真有二十萬嗎?”
“完全有可能。”潘原明也一臉嚴肅的點頭道:“剛纔的情報說,雲南曲靖兩府的蠻子四十八部在嵩盟會盟。他們一部的男丁大概在四五千,傾巢出動的話可不就是二十萬嗎?”
“他媽的,平時一點徵兆都沒有,忽然冒出這麼多蠻兵來!”馮誠一陣陣頭皮發麻,他是馮勝的公子,這時候來雲南當都指揮使,多少有點刷戰功的意思,沒想到卻踢到鐵板了。
“雲南的情況就是這樣。”潘原明嘆口氣道:“我們統治的區域太小,控制的人口太少。多少雙眼睛盯着我們的一舉一動,那些蠻子在幹什麼我們卻無從知曉——他們肯定是瞭解到,朝廷大軍都已經遠離昆明,城中只剩老弱病殘,纔會煽動各部一起造反的。”
“那就按二十萬往上報吧。”梅思祖語調沉重。
反賊的數量不僅是個軍事問題,更是個政治問題。滇中一共纔多少人口,一下就出了二十萬反賊,豈不是說,整個滇中都反了?
布政司到底是幹什麼吃的,朝廷的政策是不是有問題?這些都要打上大大的問號。
“嘶……”三人聞言倒吸冷氣,馮誠一拍腦門道:“怎麼把這茬給忘了!”
不過他終究是個頭腦清醒的將領,知道輕重緩急,權衡一番利弊後,決定還是先按二十萬上報……
“馬上派信使前去稟報潁川侯和西平侯!”馮誠沉聲下令道:“昆明城高牆厚,一個月的時間還是守得住的。”
“右副將軍就更不用指望了,他帶兵都打到緬甸去了吧……”
這口黑鍋朝廷是不會背的,最後還得落在布政司頭上,所以梅思祖纔會對這個問題如此慎重。
朝廷鞭長莫及,指望不得。各位將軍也都在遠離昆明的邊遠地區平叛,一時間同樣趕不回來。
但問題是,上報了也解決不了眼下的危機。
“守當然能守得住,”潘原明嘆氣道:“可是秋糧怎麼辦?整個壩上的糧食還都在城外沒收呢!”
“眼下徵南將軍和左副將軍的軍隊,已經深入烏蒙烏撒一帶。哪怕我們現在就派出信使,他們也在接到信的第一時間派兵回援,前前後後也得將近一個月。”謝熊盤算道:
要是丟了這批秋糧,今年冬天大軍就要餓肚子了。他們統統得吃掛落還在其次,要是餓死人,影響了朝廷的整體戰略,那罪過可就大了。
“這幫蠻子真他媽狡猾,這是算準了日子造反,存心來跟咱們搶秋糧的!”謝熊恨聲道。
“還真有可能。”潘原明點點頭道:“當初那些滇中土司,指使土民圈佔壩上的土地,非說這地是他們的。我們拿出元朝的土地檔案,證明這些地是官田,他們還死咬着說,這些地原本是他們的,只是後來被元朝強佔了,所以現在應該還給他們。” “想得美。”馮誠哼一聲道:“那我們拼死拼活不成了替他們打仗了?”
“所以我們也不認可他們的說法,當時鬧的就挺不愉快的,但那時我們大軍雲集昆明,他們不服也只能憋着,現在以爲我們大軍離開了,就迫不及待蹦出來了。”潘原明嘆口氣道:“不管怎麼說,都得把秋糧搶運回來。”
“現在就開始搶運,得需要幾天時間?”馮誠沉聲問道。
“五天。”潘原明尋思道。
“太久了。”梅思祖搖頭道:“根據情報,蠻兵兩天以後就能進入昆明壩子,到時候一通燒殺搶掠,攪得雞飛狗跳,還怎麼收運糧食?”
“那就集中力量先搶運昆明附近的糧食,不管北面的由着叛軍霍霍?”潘原明道:“希望他們能在北面多耽擱幾天,這樣我們還能有時間,把昆明以南的糧食搶運回城。”
昆明壩子位於洱海東側,是一條狹長的南北平原帶,昆明就在帶子的中央。而曲靖通往昆明的官道,位於這條平原帶的東北方向,故而潘原明有此一說。
“那萬一蠻子不理北面,徑直包圍昆明怎麼辦?”謝熊悶聲道:“只要包圍了昆明城,整個壩子還不都是他們的?”
“嗯,有道理。”梅思祖點頭道:“觀這次蠻子舉事,無論是時機、規模還是行動,都說明他們有高人啊。我們想壁虎斷尾,拋個餌吸引住他們,怕是很難啊。”
“那就攔他們三天!”馮誠忽然提高聲調道:“我明天就派兵前往大板橋,在祭蟲山一帶設立防線,阻擊叛軍!”
頓一下,他咬牙道:“無論如何,都給你們爭取五天時間,可千萬不要拖延啊。”
“那再好不過了,你放心,就是不吃不喝不睡覺,我這邊也會按時完成搶運的!”潘原明神情一振,趕忙拍着胸脯保證。
“嗯。”馮誠重重點頭。
梅思祖卻不放心道:“城中只有兩萬駐軍,這點兵力守城尚且捉襟見肘,哪有餘力再出城阻敵?而且還要阻敵五天。”
說着他提醒馮誠道:“損失一些糧食,我們固然難辭其咎,但要是丟了昆明城,我們就要遺臭萬年了。”
“是啊,那樣皇上也饒不了我們。”謝熊附和道:“我們的兵力實在不夠分兵啊。”
“不,我們有分兵的條件。”馮誠卻堅持道:“只要我們出兵守住大板橋,昆明就是安全的,用不着多少兵力駐守。等我們在大板橋守足了三天,搶收糧食的官兵和民夫,也就能在蠻兵抵達昆明前,全部回城了。到時候還愁人手不足嗎?”
“所以出兵防守大板橋,是眼下最好的選擇,遠強於龜縮在昆明打防守!”馮誠斬釘截鐵道:“既然大將軍委任我爲昆明守備,那這件事就這麼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