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邊城的攻防戰又一連持續了數日。
土城外的壕溝,已經基本被填平了。那是麓川軍爲了不影響攻城,把戰死的兩軍士兵,當然絕大多數是他們自己人的屍體,丟進壕溝中所致。
麓川軍每天都在拼命攻城,但是在訓練有素、組織有力的明軍面前,總是一次次無功而返。
每次他們剛爬到一半,就被明軍用叉竿推倒了雲梯,上頭的士兵便無奈跌落下去,還會砸到一片下面的人。
後來麓川軍想出辦法,等雲梯架好後就趕緊用竹竿、木棍死死頂住梯腳,不給明軍推倒梯子的機會。孰料明軍的叉竿還有另外的用法,只見他們雙手握着竿稍,把叉竿順着梯面往下猛推,鋒利的橫刃連割帶砸,直接把最上頭的士兵弄下了梯子。
有大聰明伸手抓住刃背,想要發力將明軍帶下來,誰知手剛握住橫刃,便發出滋啦的皮肉焦糊聲!那名士兵觸電般猛的鬆開雙手,慘叫着掉了下去……
後頭的士兵也是,只要皮肉一碰到那橫刃,就痛苦萬狀的掉落下去,就像那橫刃上附帶了魔法攻擊一般。
其實是明軍在城頭上點了爐子,叉竿在使用前,橫刃都是插在爐膛中加溫的……
而且爐子上還滾着水,看到有敵軍要衝上來了,明軍將士端起鍋來,迎面一鍋開水潑上去,效果比什麼都好。
但麓川軍實在是太多了,上頭的戰兵玩命攻城,下面的輔兵也沒閒着,他們頂着明軍的沸水落石,拼了命的挖牆腳!
別說,效果還真不錯。因爲定遠城只是官軍臨時搭建的堡壘,用亂石和土坯堆砌成的城牆,堅固不及正常城牆的十分之一。在麓川軍堅持不懈的挖牆腳下,土城的城牆業已千瘡百孔,甚至一段城牆轟然垮塌,只剩下夯土的城基。
看到這一幕時,對面山坡上的刀廝郎等人,都情不自禁的歡呼雀躍起來。因爲在他們的認知中,攻破城牆就是勝利的標誌!
“真是太不容易啦……”刀廝郎長長鬆口氣,然後虛脫似的靠坐在交椅上。鬼知道他這些天是怎麼過來的。實在是太煎熬了,都他麼坐的痔瘡復發了……
“本來以爲最多幾天就能攻下這座小小的土城,沒想到拖了這麼久。”衆將也是唏噓不已,他們每天陪着觀戰,看着自己的將士每天都損失慘重,同樣無比煎熬。
“好在一切都結束了……”彭麥郎恨聲道:“等抓到明軍的主將,我要把他千刀萬剮,以泄心頭之恨!”
“不,他是個值得尊敬的對手,我們要給他個體面……”刀廝郎正想表現一番勝利者的大度,忽然有眼尖的將領,指着那缺口處喊道:
“不對,元帥,好像還沒完!”
“什麼?”刀廝郎等人趕忙手搭涼棚,往那缺口處望去。
只見明軍居然早有準備,已經將預製的拒馬架上去,暫時把缺口擋住,然後開始現場修補城牆。
“快,幹掉他們,不能讓他們得逞!”刀廝郎氣急敗壞的跳腳道。
不用他吩咐,麓川軍自然不會給明軍堵上缺口的時間,那可是他們好容易才鑿開的呀!
雙方便圍繞着城牆的缺口,展開了激烈的短兵相接。這時候,雙方單兵素質的差距,就盡顯無疑了。
哪怕在如此危急的局面下,哪怕踩在滿地的碎磚亂石上,明軍將士依然能保持陣型,利用拒馬的掩護,組成了一堵不可逾越的血肉城牆。
反觀麓川軍,只知道一窩蜂攻上來,壓根就沒有陣型可言。別看他們攻的兇打的猛,卻根本衝不破明軍長短結合、互相掩護、進退有序的防線。
結果直到明軍重新堵好缺口,他們都沒能越雷池半步。 這就叫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中南半島的小霸王,碰上當今天下最強的軍隊,就徹底現了原型……
眼看着負責阻擊的明軍開始有序撤回,惱羞成怒的麓川軍非但沒收兵,反而展開了更猛烈的進攻。他們要把這些被壘在牆外的明軍統統幹掉,以泄心頭之憤!
明軍將士依然不慌不忙,前隊掩護後隊撤退。城牆上的士兵也紛紛開弓射箭,對紅了眼的麓川軍進行壓制。但隨着兵力的減少,麓川軍還是毀掉了明軍的拒馬,衝到了明軍跟前。
最終,大部分明軍都順着梯子撤回了城頭,但最後一個小旗的軍士,被瘋了一樣的麓川兵抱住腿腳,拽倒在地,死活不把他們放回去。不然麓川軍上下,真要被活活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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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明軍變戲法般地修補好了城牆,刀廝郎憤怒的砸碎了擺放瓜果茶水的小几,咆哮聲響徹整個山坡:
“好啊好啊,一個個都演我是吧?!煮熟的鴨子能讓它再飛了!”
“可真不像是演的呀……”彭麥郎等人小聲道:“那些明軍太厲害了,前排廝殺,後排砌牆,這他媽是什麼操作呀!”
“還是守將有東西,”有那經驗豐富的將領,不得不服氣道:“這反應速度太快了……”
“等抓住他,我要把他扒皮抽筋!”刀廝郎惡狠狠道。體面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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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明軍也沒那麼好過,方纔城牆坍塌後,也是險象環生,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甚至動用了預備隊才穩住了陣腳。
而且經過這麼多天的鏖戰,縱使明軍將士防守有力,但敵軍實在太多,攻勢一波又一波。對明軍也造成了不小的損失。
孫子爲什麼說‘十則圍之’?就是隻要我的人數絕對夠多,哪怕十比一的交換比,時間一長給你造成的損失也是相當可怕的。
胡泉檢查了補上的缺口處,又看了看橫七豎八躺滿軍士的城牆上。
激戰過後,將士們全都筋疲力盡,各個帶傷,而且也沒得輪換了,只能趁着敵軍撤下去的功夫就地休息。
“這仗是越打越艱苦了。”寧正小聲道。
“是。”胡泉點點頭:“敵人兵力太多,想方設法的破城,我們自然疲於應付。”
“幸虧他們的招數,都在伯爺的預料中。”寧正不禁慶幸道:“不然剛纔那個場面,換了末將怕是就要被破城了。”
“無非是多一點經驗罷了。這是當年在洪都時,寧河王堵缺口的法子,我不過照方抓藥罷了。”胡泉淡淡道:“你要是也連守三個月的城,所有的狀況都能遇到過。”
“但願別經歷那麼久……”寧正苦笑道:“算起來,末將已經守滿一個月了。”
“時間真快啊。”胡泉算了算日子,忽然道:“今天是除夕,得想辦法讓大夥吃頓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