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感情好啊,可岳父應該高興纔對,爲什麼病倒了呢?”朱楨奇怪問道。
“唉,別提了……”朱棣鬱悶道:“岳父這幾年身體本來就不好,他從十幾歲就開始戎馬生涯,難免一身的傷病。年輕的時候還能撐的住,這一上了年紀,各種毛病都找上門來了。唉,而且北平這個地方不養人啊。”
“父皇跟岳父說過,讓他回南京一起頤養天年,但岳父心裡一直有遺憾,所以請父皇再給他幾年時間,一雪嶺北之恥,就解甲歸田。”他接着道:“所以一接到這個寶貴的情報,岳父十分高興,當晚就拉着我們幾個興沖沖地制定了作戰計劃,準備打破常規,正月出兵,這樣二月大軍就能趕赴慶州。”
“嗯。”朱楨點點頭,心說岳父還真是求戰心切啊。上千年來,中原王朝遊牧民族之間的戰爭是回合制的,遊牧民族南下劫掠,一定會在秋季,中原王朝北上進攻,一定會在春季。
箇中原因有很多,總之這種沿襲上千年的出兵時間,嚴格遵守準沒錯。
所以大明每次北伐,都會在二月出兵。這次徐達提前到正月,而且還是在罕見的寒冬,可以說是非常冒險的。
不過,誰又會質疑大將軍的決策呢?那可是徐達啊……
“第二天,我們便召集北平文武,佈置戰前準備。”朱棣接着道:“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第一個說到的就是軍糧,岳父要求北平布政使李彧,按察使趙全德徵調民夫,將儲備軍糧運往喜峰口屯儲。並要求他們立下軍令狀,保證年前運到一百五十萬石,正月再運到一百萬石。”
“結果兩人眼見着就慌了神,支支吾吾各種推脫,不肯立這個軍令狀。”朱棣語氣漸漸變得沉重道:“岳父一看就知道他倆有問題,於是會後留下兩人仔細盤問,最後兩人承認說軍糧保存不善,損耗頗大,很難如數撥給。”
說着他對朱楨解釋道:“不知道你們雲南是什麼情況,反正北平這邊自從設立了三司之後,南方運到的軍糧就歸布政司管了。然後藩庫按月撥給都司口糧,遇到戰事按照大將軍的要求撥付軍糧。”
“我們那邊也差不多。”朱楨摸了摸鼻子,老賊撤銷行省,權分三司,就是爲了讓他們互相牽制。但別的省,都司下面的軍屯衛所可以自產軍糧,所以對布政司的依賴沒那麼重。
但云南、北平這些邊防都司,屯田的收成還遠無法自給自足,仍需要內地源源不斷的供給。自然也就要受到布政司的限制了。
這樣自然很不方便,但這種設計顯然是爲了防範邊將作亂的。也不只是因爲老賊疑心病重,換了誰當皇帝都不可能讓邊將同時掌握軍隊和糧餉的。像徐達這麼規矩的將軍,對此自然心知肚明,所以從洪武九年開始,就把這塊交給了布政司負責。
“這些年北方一直沒什麼大戰,倒也沒出什麼簍子。誰知這次要他們掏老底了,一下就現了原形。”朱棣恨聲道:
“岳父心知不妙,當天就親自前往盤庫,結果你猜怎麼着?賬上有四百萬石軍糧,庫裡卻只有不到二百萬石。而且其中一半是摻了沙子雜草的黴爛陳米!要是把那種糧食發給將士們,他們直接就能造反!”
“這麼誇張的嗎?”朱楨瞠目結舌道:“在大將軍眼皮子底下還敢這麼搞?也太喪心病狂了吧?”
“但他們就是這麼喪心病狂!”朱棣嘆息一聲道:“岳父當場就急火攻心,吐血暈倒了,被擡回來之後,又生了背疽,日夜疼痛,飲食漸減,現已是消瘦不堪,臥牀不起了。”
“背疽……”朱楨聽到這兩個字,臉色變得煞白,這正是要了徐達命的病啊! “我王府的太醫,還有北平的名醫,都束手無策,說背疽分公母,公的還能治,母的神仙也難救。”朱棣說着一把抓住老六的肩膀,沉聲道:“你不是知道很多神奇的方子嗎,有沒有能治背疽的?”
“……”朱楨嘆氣道:“我又不是大夫,就是個瞎出主意的,你問我還不如找五哥來呢。”
“老五這麼厲害了嗎?”朱棣有些驚訝,當哥哥的雖然疼自己的弟弟,但也最容易忽視他的成就。“只聽說他是治療傳染病的行家,沒聽說他還會給人治背疽啊。”
“你沒聽說不代表他不會。”朱楨便道:“知道這幾年他在昆明軍醫院,做了多少臺手術嗎?知道他的醫學研究到了什麼程度嗎?”
“什麼程度?”朱棣張大嘴巴。
“我不知道歷史上的扁鵲華佗到底有多厲害。”朱楨便道:“但我相信,五哥就是這個時代的扁鵲華佗。”
倒不是說五哥的天分能趕得上扁鵲華佗,而是他的研究條件遠超單兵作戰的古代名醫。又有自己幫他開掛,水平趕不上兩千多年前的扁鵲,一千多年前的華佗,那才叫離譜呢。
“這麼厲害的嗎?!”朱棣馬上就激動了,大叫道:“我這就寫信給他,讓他趕緊來北平!”
“不必了,父皇已經派五哥來了。”朱楨搖頭道:“正好他從雲南回京給母后看病,這會兒母后的病情也穩定了,父皇就把他派來北平了,估計也就比我晚個三五天便到。”
“那太好了!”朱棣高興的摟着馬脖子直搖晃,高興道:“老五要是還在昆明,這回還麻煩了呢!”
“那可不。”朱楨笑笑,又正色道:“不過也不要太過樂觀,人力有盡時,五哥也不是一定能治好的。”
“那當然,醫者醫病不醫命嘛。”朱棣重重點頭道:“不過總有希望不是嗎?”
“那是。”朱楨點頭笑笑道:“尤其是治療這種疽、瘡、癰之類的病,可是我們雲南軍醫院的專長。”
“怎麼講?”朱棣問道。
“就西南那種溼熱天氣,人去了就沒有不生這些玩意的。”朱楨答道。
“哈哈,那我就更有信心了!”朱棣高興的放聲大笑,與朱楨並肩進了通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