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天黑前,隊伍抵達了三百五十里外的滄州。
領頭的冰車開到了河道旁,豎起了紅旗。後頭的冰車看見了,便也紛紛靠岸。車伕們從車上取下帳篷和柴火,準備支起帳篷,生火做飯。
“感覺今天可不止跑了三百五十里。”朱棣下車活動着身體,準備去視察一下隊伍的狀況。
“那可不。”朱楨也下了車,他準備跟四哥一起轉轉。哪怕是他,吃完二十盤羊肉也是需要消化消化食兒的。“河道又不是直的,從通州出來,咱們是先向東南走,到了香河才南下的。所以今天實際跑了四百里。”
“跟你預計的一模一樣啊。”四哥不禁讚歎道。
“都是老車把式才能跑出這個成績。”朱楨輕聲道:“那些菜鳥能跑出二百里來,就謝天謝地了。”
“哈哈,是因爲有給你背鍋的吧。”朱棣不禁大笑起來。
“我就說有事兒吧?什麼傳聞?”朱棣沉聲道:“給我一次說清楚,別他孃的說一半夾一半!”
“是是。”張季才趕忙點頭,實話實說道:“是下官聽說皇上下旨,把戶部都察院還有戶科的官員統統抓了起來,還要把各省各府的官倉都查一遍呢!”
“真沒別的意思。”張季才忙跪地道:“就是想爲王爺們立個功。”
“唔,真是美味極了。”兩個飯桶喝完讚不絕口,朱楨問道:“這粥有名字嗎?”
說着他可憐兮兮的看着兩位王爺道:“所以求兩位王爺庇護,讓下官躲過這一劫吧,下官一定竭誠以報。”
“什麼駐京辦?”朱棣一愣。
“一回生二回熟,三天就變成老鳥了。”朱棣笑着拍了拍老六道:“慎重是好的,過分慎重就太累心了。”
“父皇加在你肩上的責任太重了。”朱棣有些心疼的看着比自己還高的六弟。
這是河間府接到命令後,緊急從各縣抽調的冰車和物資。
而且不光車伕會加入隊伍一起南下,就連張知府也主動請纓,要求一起南下。
“嗯,有道理。”朱棣狐疑的看着他道:“那你還想跟着去山東干啥?” “想出一份力嘛。”張季才賠笑道:“再說這兩頭加起來得有四千車伕,總要有人管吧?”
“不不,絕對不是。”張季才擺手連連道:“下關絕無非分之想,只是聽到一些傳聞,心裡害怕,求二位王爺庇護。”
“正月初一。”張季才小聲道。
“河間是個大府,各州縣離得太遠,沒法把物資一下都運到滄州來,下官就讓南邊的州縣運到景州去。”張季才如是對兩位王爺道:“所以下官還是跟着一起南下吧,這樣也好協調交接。”
“下官就告訴他們不用着急了,因爲他倆已經改吃牢飯了。”張季才接着道:“侯經歷這才把京裡發生的事情告訴我,說這次不是鬧着玩的,尤其是我們北平,肯定得人人受審,人人過關。”
“是嗎?”朱楨愣一下,想一想道:“好像是這樣的。總是怕計劃不周,怕執行不力,怕有變數。”
“就在昨晚,按察司的侯經歷瘋了一樣從京城趕回來,把馬都給累死了。”張季才點頭道:“就到知府衙門跟下官要馬,說有萬分火急的事情,要去稟報自家趙臬臺以及李藩臺。”
“吃過粥就趕緊休息吧,明天還要繼續趕路呢。”朱楨又叮囑幾句,讓他們注意保暖,把火生旺,不用怕沒柴燒。因爲沿途州縣都已經接到支援他們的命令了,至少柴火不用愁了。
“你肯定另有所圖?跟本王老實說清楚,不然給老子滾回去。”朱棣沒好氣道。
“正常。”朱楨卻不覺得奇怪道:“一來我們現在在趕路,再說跟我們也沒什麼關係,所以沒有接到急報。二來人家都有駐京辦,有消息肯定第一時間傳回來。”
兩人說笑着來到車伕中間,看他們在煮粥吃。時間倉促,官府只提供了米麪和鹽,但大過年的,車伕們都自帶了一些燒雞醬鴨,切碎了放到粥裡一起煮,最後再加點菜葉子,味道竟然香得很。
“哦?什麼時候的事?”朱楨一聽,腦海中馬上蹦出三個字——郭桓案!
“所以四哥得幫我一起啊。”朱楨笑道:“我最舒坦的就是跟你還有三哥混的那段日子。”
“瞎煮的,哪有啥名字?”衆人笑道:“要不王爺給起一個?”
“下官只派人在北平聯絡,還聯繫不到京裡層面。”張季才遲疑一下,還是老實回答道:“不過下官跟省裡駐京的兩位經歷都有些交情,所以路過河間府時,也會跟下官有些交代。”
“想讓我們向朝廷舉薦你?”朱棣打量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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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河間知府張季才,便親自帶着兩千輛拉滿柴禾的冰車趕來了。
“好嘞。”車伕們高興的應聲,雖然天寒地凍,但火堆邊也沒多暖和,但能得兩位王爺關心,大夥心裡還是暖洋洋的。
“就是這個意思。”朱楨點點頭。“你們府裡不安排嗎?”
“好,讓本王想想。”朱楨便笑道:“廣東船家有艇仔粥,我們北平的冰車把式自創的粥,就叫冰排粥吧!”
“好哎好哎!”不管別人怎麼覺着,至少車伕們高興壞了。有一款以自己命名的粥,足夠吹一輩子了。
朱棣朱楨雖然已經吃的很飽了,但車伕們熱情相讓,他還是欣然嚐了一大碗。
“睡覺之前檢查一下四肢耳朵有沒有凍傷,有的話馬上去找軍醫處理,千萬不要拖。”朱棣又囑咐道。
“你們北方官員覺悟這麼高的嗎?”朱楨不禁讚歎道:“南方官員可沒這麼主動。”
“伱他媽是元世祖——胡逼咧吧?”朱棣不信道:“我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個知府先知道了?”
張季才卻聽懂了:“王爺是說布政司按察司常駐京城,專門聯繫各部的經歷吧?”
朱楨和朱棣對視一眼,後者冷聲問道:“你也參與貪污軍糧了?”
“那是斷然沒有的!”張季才忙指天發誓道:“下官要是貪污過一粒軍糧,就讓我全家死絕!”
“那你怕個球?”朱棣不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