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玉回營後,從宣佈命令到整裝待發,只用了一個時辰。
當他單手抱着頭盔,昂首挺胸走出大帳,便見精挑細選出來的兩萬健兒已經披掛整齊,牽着鞍鐙俱全的戰馬,在帳外等候多時了。
藍玉走到頭一排將士們面前,仔細檢查了他們的裝備,然後回到中央位置,鏗鏘有力的對將士們訓話道:
“這次的任務是老子跟傅帥立了軍令狀,發誓一定要大獲全勝,這才硬搶過來的!”
說着他目光兇狠的掃過衆將道:“爾等怎麼講?!”
“拼死殺敵,大獲全勝!”將士們便齊聲吼道。
“好!”藍玉滿意的點點頭,伸手接住一把天上飄落的鵝毛大雪,高聲道:“當年唐朝名將李愬攻打蔡州時,也是天降大雪。當時別人都說,等雪停了再出戰吧。李愬卻認爲天氣惡劣,敵軍肯定想不到會有人這時候來進攻,自然會放鬆警戒。如果主動出擊,定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於是他率領衆將,雪夜奔襲蔡州,果然乘敵人不備,一舉攻下蔡州,蕩平淮西,立下不朽功業!”頓一下,他挑釁似的看着衆將士道:
“如今又降大雪,吾欲效仿李愬,雪中下慶州!只是不知爾等,是否也有唐軍的膽量,敢跟隨本侯雪中出征嗎?”
“敢!敢!敢!”將士們齊聲咆哮道:“我等願爲侯爺赴湯蹈火!”
“好!那就隨我出發,攻取慶州,掃平韃虜,建立功勳,名垂青史!”藍玉說完戴上頭盔,動作利索的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腹,胯下純黑的烏騅馬便甩開長腿,向着營門行去。
南雄侯趙庸和兩萬騎兵也一起上馬,緊隨着他們的主將,在其他官兵羨慕的注視下,雄赳赳,氣昂昂離開了大營。
彼時大雪紛飛,轉眼就蓋住了串串馬蹄印。眼前皆是茫茫白色,天地一片混沌,萬物似乎都沒有了生機。唯有將士們頭盔上點點紅纓,依然在這漫天風雪中不屈不撓的躍動着……
~~
別看藍玉和衆將領搶的賊兇,實際上突襲慶州的任務非常艱鉅。
拋開人生地不熟,對元軍的兵力虛實也一無所知這些困難不提,單說行軍至慶州,就十分不易。
根據嚮導所言,大寧距離慶州約六百里。
按照朱老闆制定的標準,騎兵事緩則晝夜須行一百二十里,事急則晝夜行一百五十里。也就是說,正常行軍都要四天才能到慶州。
但現在風雪交加,能見度很低,地上的積雪厚約尺許,無論如何也稱不上正常。行軍速度不可避免的會大受影響,所以走個五六天很正常。
對一支純騎兵隊伍來說,連續行軍超過三天,都是一場噩夢。因爲你不能既讓馬兒跑得快,又讓馬兒不吃草……
按照明軍的標準,一匹軍馬每日食草一束,大概是十五斤,戰時還要吃料三升,以補充巨大的消耗。
而一名軍士,每天只需要吃米豆兩升。也就是說,戰馬的食量是士兵的六到七倍,消耗十分驚人。就算配備了專門背給養的馱馬,最多也只能自攜三天的給養。
所以脫離了輜重部隊的支援,一支純騎兵部隊頂多全速行軍三天,就必須設法補充或者掠奪給養。否則每天必須留出大量時間讓馬牧食野草,行軍速度也會大受影響。
尤其是這個季節,戰馬必須拋開積雪,覓食枯草。得從早吃到晚,然後第二天還得繼續吃草,直接不用行軍了……
藍玉的解決方案是——只要三天之內趕到慶州,不就可以了嗎? 當蒙古嚮導聽說,大軍只帶了三天糧草,差點兩眼一黑,栽下馬背。
“這麼大的雪,三天時間怎麼能趕到慶州?”
wωw⊕ тtκan⊕ ¢o
“別人趕不到,本侯的兒郎一定能趕到。”藍玉腰桿挺直,端坐馬背,用馬鞭指了指身後頂風冒雪的麾下將士道:“因爲他們是我藍玉帶出來的兵。”
“是是,侯爺威武,可是人能受得了,馬也受不了啊。”那個叫徐野驢的蒙古嚮導,操一口流利的漢語,元朝才亡了不到二十年,會說漢話的蒙古人比會說蒙古話的還多。
“馬也是我藍玉練出來的馬。”藍玉冷冷撇他一眼道:“你只管帶路,其他的不需要操心。”
“哎。”徐野驢就像被草原狼盯住一般,不由自主一縮脖子,不敢再廢話,趕忙頭前帶路。
這時,南雄侯趙庸撥馬過來,與藍玉並轡而行道:“這雪下的,都分不清東西南北了,完全兩眼一抹黑……哦不,一抹白,這傢伙不會帶錯路吧?那咱們可坐蠟了……”
“我也沒完全指望他。”藍玉說着,遞給趙庸一個小圓盒。
趙庸接過那金燦燦的圓盒,只見裡頭刻了一圈方位,中間懸着根指針,一端紅色一端白色。上頭還嵌了片透明水晶外殼。
“這是羅盤?”趙庸晃動羅盤,卻見指針始終指向一個位置,便認出了此物。
“不錯。”藍玉點點頭。
“我以前只見過水羅盤,這種旱羅盤還是頭回見。”趙庸愛不釋手的把玩着那羅盤道:“還這麼小巧便攜。”
“當心點,別給我摔了。”藍玉也很愛惜這玩意兒。“這是六王爺讓人制作的,他說行軍打仗還是旱羅盤用着方便。就造了一批配發給徵南軍的將領……當然這個是給我特製的。”
說着他沉聲道:“靠着這東西,就不會迷路了,反正一直往北走就對了。”
“那我就放心了。”趙庸依依不捨的將那羅盤還給藍玉道:“回頭也幫我跟王爺討一個?”
“用不着。”藍玉看看羅盤,見方向沒錯,小心收好道:“六王爺多細的人啊,估計用不了幾天,就都給你們配上了。”
“嗯嗯,跟着六王爺混是真不錯,聽說徵南軍都是開雙餉的?”趙庸從來沒去過南邊,對雲南的事情十分好奇。
“差不多吧。”藍玉點點頭道:“什麼安家費、戍邊錢、防疫費、高溫補貼……亂七八糟加起來,只多不少。”
“原來如此,怪不得好多人都想往雲南調。”趙庸怦然心動道:“哎,我還聽說,在那邊還能有封地,西平侯他們已經享受到了,是不是真的?”
“我怎麼知道。”藍玉卻把臉一拉,沒好氣道:“你直接問沐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