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如何,在大明朝得罪一位親王,都是很麻煩的,何況還是鬼見愁的楚王加海王。
不死也要脫層皮的……
“楚王,爲什麼要這麼幹?”崔家族長聲音暗啞的問道。
“還能爲什麼,當然是因爲咱們一直不接他的茬了。”陳伯運沉聲道:“他一來廣州,就跟何老大明確說,要招安我們。但咱們商量之後沒接他的茬,他又抓了永嘉侯公子和徐臬臺,想要殺雞儆猴,逼我們就範。”
“但咱們還是不接他的茬。所謂再一再二不再三,他這種天潢貴胄更是沒耐性,惱羞成怒了不是很正常嗎?”樑大族長樑尚均接着道。
“嗯,多半是這樣啊。”衆人紛紛點頭,覺得兩人分析的沒錯。
“那咱們怎麼辦,總不能人家給咱寫了個反字,咱就真反了吧?”又有人問道。
這話引得衆土豪紛紛點頭附和:“確實,不能讓他們牽着鼻子走。”
何迪跟陳伯運對視一眼,只見燈光下,兩人的臉上都有憂色。
他們都感覺到這些土豪沒有當年那麼剛了。莫非世道真的變了?
當然也有頓感的,還按照當年的模式恨恨道:“怕什麼,只要咱們團結一心,反他孃的又如何?朝廷也只能求着何老大安撫咱們。”
“話是如此,但確實不能人家挖了坑咱就往裡跳。”何迪想一想道:“還是要儘量以和爲貴的,真要給逼到最後那一步,咱們也站的住理。”
“……”這下聰明點的都聽出來了,就連何二爺也沒有當年說反就反的勇氣了。
“那咱們也不能主動低頭,人家都欺負到家裡去了,咱們再低三下四,還有什麼臉面可言?”樑尚均憤然道:“反正我是咽不下這口氣。”
“對!”那些個脾氣火爆的土豪紛紛附和道:“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再說這也不只是臉面問題。”
“沒錯,咱們現在要是低了頭,就只能任楚王宰割了。”這下更多的人接茬道。
“說到點子上去了。”何迪也點頭道:“說一千道一萬,楚王還是爲了招安我們。所以他這還是在嚇唬我們,想逼我們低頭。”
“對,不能上他的當!”土豪們意見統一。
“可看楚王這個脾氣,要是繼續槓下去,他一定還會有更過激的舉動。”陳伯運又憂心忡忡道。他肯定是害怕的,因爲道同第一個去的就是他家,下一步有什麼升級的手段,多半也是先朝他家招呼。
“是啊,一直這麼冷戰下去,也不是個事。”何迪贊同道:“還是得找人把我們的意思轉達給楚王。”
“嗯,雙方有個對話的渠道,事態便可控了。之後無非就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了。”陳伯運馬上附議。
衆人也深以爲然。“那該找誰呢?”
“當然是永嘉侯了。”何迪沉聲道。
“他?他兒子被道同抓了,都不敢吱一聲,還幫我們傳話?”衆人卻持懷疑態度。
“他不吱聲正說明他拎的清。”何迪卻搖頭道:“一來,是他自己說朱暹去雲南辦差了,結果讓人家在家門口逮住了,他怎麼有臉再去跟楚王要人?那是主動把臉伸過去,讓人家打。”
“二來,小不忍則亂大謀。永嘉侯知道自己麻煩大了,其實朱暹的事情都是小事,真正要命的是他之前險些讓皇上誤殺了道同。”何迪這些天在家裡沒少琢磨,把問題看得透透的。
“雖然徐本雅扛下了所有,但誰都知道他跟道同的矛盾,遠不到你死我活的那一步。到底是誰要害死道同,沒有比道同自己更清楚的。”何迪神情凝重道:
“所以皇上只要深究,朱亮祖就沒跑了。以當今的火爆脾氣,還不扒了他的皮?”
“這麼說他都自身難保了,咱們還跟他摻和啥?”廣東土豪們就是這樣現實。
“不,他還有過關的希望。”何迪卻沉聲道:“只要朝廷大軍開拔……用不着開拔,再過一個月,朝廷就沒有換帥的可能了,他的警報也就解除了。”
“這可是統一的最後一戰,只要收復雲南打得漂亮,什麼舊賬都能一筆勾銷。”說着他長舒口氣道:“皇上也不希望,幫他完成統一的將領,轉眼就被處死了。那樣太難看了,還會落個兔死狗烹的惡名。”
“有道理。”衆人紛紛點頭,覺得何迪分析的透徹。
“所以說,永嘉侯現在是唾面自乾,苟也要苟到警報解除的那一天。”陳伯運接茬道:“別說兒子被抓了,就是他爹被抓了,也不會吭聲的。”
衆人一陣鬨笑,凝滯的氣氛稍稍鬆緩了些。
“那他願意這時候出這個頭?”有人問道。
“當然會願意了。”何迪笑道:“這時候當個中間人,來回傳話,時間不就耗光了嗎?”
“對對對,只是傳個話而已。他巴不得楚王把目光,一直盯着咱們呢。”衆人都覺得這話沒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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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計之後,第二天何迪便造訪了徵南將軍府。
通稟之後,見到了最近變成‘宅男將軍’的朱亮祖。
看他鬍子拉碴,目光迷離,人都瘦脫了形的鬼樣子,何迪嚇了一跳,這哪還是那個威風凜凜,目光如炬的跋扈將軍?
“哎呀永嘉侯,怎麼幾天不見憔悴成這樣了?”何迪趕忙關切問道。
“你是來看本侯笑話的嗎?”朱亮祖沒好氣道:“你是不知道皇上有多可怕,我怎麼就鬼迷了心竅,聽了伱的餿主意?”
最早是何迪建議朱亮祖,利用八百里加急快過急遞鋪的優勢,來個惡人先告狀的。
“唉,誰能想到楚王會在這個節骨眼突然回國,還會狂奔三千里來救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知縣呢?”何迪到現在還無法理解道:“完全不合情理嘛。”
“唉……”朱亮祖也長嘆一聲,無比鬱悶道:“誰說不是呢。怪不得當初胡惟庸提醒我,老六行事不能以常理度之,他媽他就是個怪胎!”
“說這些都沒用了。”說着他擺擺手,沉聲問道:“你來找本侯幹什麼?”
“當然是爲侯爺排憂解難了。”何迪拈鬚一笑,狗頭軍師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