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華殿。
朱楨等着公卿大臣告退,才笑嘻嘻走進殿來。
“大哥。”
“臭小子,還知道來看看大哥?”太子笑着起身相迎道:“去看過母后和你母妃了麼?”
“那必須的。”老六笑嘻嘻行禮道:“還在坤寧宮吃了頓加餐呢。我說吃過了吧,母后非讓我吃。”
“哈哈,母后是心疼你。”太子親熱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肉乎乎的感覺竟完全消失了,不禁心疼道:“怎麼又瘦了?”
“別提了,國子學的日子,簡直不是人過的啊。”老六苦着臉道:“不光吃的差,而且功課又加了一倍,真的累死個人……不是誇張,是還真有人累死了。”
他便又向大哥倒了一番苦水。
“唉,走,我帶你去找父皇,咱不去了。”大哥終究是親大哥,拉着老六就往外走道:“國子學也得變一變了,不能由着那些人瞎折騰。”
“大哥放心,父皇給我換了個身份。”老六趕忙笑道:“不讓我當學生了。”
“那讓伱當什麼?”
“學丞。”朱楨笑道:“祭酒、司業之下就是我了,日子應該能好過點兒了。”
“這樣啊。”太子這才站住腳,又狐疑的打量老六道:“爹會那麼好心……哦不,我的意思是,哈哈,好吧我就是這個意思。”
“真是聖明無過父皇,英明無過大哥啊。”老六笑嘻嘻拍馬道:“是因爲任務需要,纔給的這個官兒,不然老爹只會說‘加大力度’……”
“哈哈哈哈。”朱標不禁大笑道:“咱倆還是少編排父皇了。”
說着把他拉到一旁椅子坐下道:“說說吧,什麼任務?”
老六便將與父皇的對話簡單講了一遍,唯獨略去了宋濂那段……
“這樣啊……”朱標聽完之後,臉色嚴峻起來。先趕緊走到桌案邊,提筆寫了個條子,蓋上自己的私章,遞給一旁的太監道:“快送去吏部,讓他們加急辦理,酉時之前要拿回官告。”
“喏。”太監聞言加快腳步,趕緊爭分奪秒的去辦。
“你的推測很可能是對的,兩邊恐怕都有問題,甚至都不覺得自己有問題。”然後太子走回朱楨身邊坐下,用手指捋一下修剪整齊的脣須,沉聲道:
“總之這不是一個非黑即白的問題,你得深入的瞭解他們各自的立場,以及立場背後的根源。”
頓一下,他語重心長道:“記住,不過是羣文人的道統之爭,我們不該陷進去,要跳出來,審視哪些可以爲我所用,哪些要堅決摒棄,我們最終的目的,是找到一條適合大明的路。而不是給他們分對錯高下,明白了嗎?”
“明白了。”老六使勁點頭,拍馬溜鬚道:“大哥現在是泰山頂上的暖壺——水平太高了。”
“哈哈哈,臭小子,連大哥也要一起編排嗎?”太子哈哈大笑道:“父皇讓我練習政務這麼多年,難道是白練的?”
“也不是誰都能練出來。”老六笑道:“還得是大哥才行。”
“少拍馬屁了。”太子笑罵一道:“說吧,又有什麼事兒,要大哥爲楚殿效勞?”
“嘿嘿,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大哥啊。”老六笑嘻嘻道:“是有個事兒,我想把曾泰調到國子學裡來,聽說左司業正好出缺。”“曾泰?”太子一愣道:“他都是一省布政使了,國子學這小廟哪容得下他這二品大員?”
“雙親王都幹八品學丞了,他還有什麼好委屈的?”朱楨振振有詞道:“讓他來給本王當頂頭上司,這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分?”
“你這麼說也有些道理啊。”太子不禁失笑道:“只是爲什麼一定是他呢?”
“大哥還不知道他的操性麼?”朱楨笑道:“那真是槓精中的槓精,堪稱‘槓鈴’了。這種人可是頂級的攪那個啥的棍啊。”
“哈哈哈哈,槓鈴,你這嘴也太毒了……”太子又被逗得大笑起來,他這半個月加起來,都沒這一會兒笑得多。
“果然只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這廝在我身邊時,就天天擡槓,弄得大夥兒不勝其煩,所以江西出缺後,都一致推薦讓他出去當官。”
“哈哈哈,還真是走到哪槓到哪,給他一個支點,他能槓起整個地球。”朱楨也大笑道。
“呵呵,你現在還相信地是圓的?”太子笑道。
“對。”朱楨半開玩笑半認真的點頭道:“等我當上國子學校長,我會讓所有學生都相信地球是圓的。”
“那我拭目以待。”太子無所謂的笑道:“你要是能讓天下儒生都放棄天圓地方說,那我也相信大地是個球。”
“大哥一定會看到那天的。”朱楨笑道。
“你也不問問大哥,最近在忙什麼?”說完了國子學的事情,太子又笑道。
“不會被言官彈劾,親王刺探朝政麼?”老六半開玩笑道。
“這麼小心了麼?”太子看他一眼,輕嘆一聲道:“是啊,老二老三的教訓就在眼前,小心點是對的。”
說着他難過道:“那些口口聲聲爲你好,卻處處離間你兄弟感情的人,真的越來越多了。”
“是。”朱楨點點頭。
“但我是不會變的,在我眼裡,你們也永遠是當年,我一個個帶起來的臭小子。”太子拍了拍老六的肩膀道:“還是那句話,晚走幾年,多幫幫大哥吧。”
“我聽大哥的安排。”朱楨笑道:“只要大哥到時候,放我出海就行。”
“你小子,現在全是心眼兒。”太子啞然失笑道:“不用老提醒我,這事兒現在答應你也沒用,還得到時候看情況。”
“唉,行吧。”老六無奈點點頭。他越來越清楚的感覺到,老賊是不可能輕易放自己走的。大哥,也夠嗆……
“好,本宮現在就正式任命你參贊政務,一應軍國大事皆可與聞。”太子笑道:“現在可以聽我說說煩心事了吧?”
“大哥,時間有限,長話短說吧。”老六看看天色,笑道。
“你晚一天去國子學上任就是。”太子奇怪道。
“那不成。”朱楨卻有着奇怪的堅持道:“我要是今天不回去,姓侯的那幫人,還以爲我怕了不敢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