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醋醋醋茶
銅鏡裡的人，臉稍顯消瘦，兩道彎彎的峨眉下，是一雙清亮的眼睛，眼眸流轉之間，格外的靈動有神。
她望着自己的影子，似是也感到有些意外，嘴角不禁微微上揚，臉頰上隱隱浮現淺淺的酒窩。
不過當聽到腦海中傳來的“鬏鬏”這個稱呼的時候，臉上的神情一怔，雖然僅僅一瞬，也被時玖看在眼裡。
趙洛泱在腦海中問時玖：“你剛剛說什麼？”
只有小啞巴稱呼她爲小鬏鬏，而且還是寫在地上的，她從來沒聽過小啞巴說話，只有在分開的時候，小啞巴約她走之前見面，說了兩個字：你……來。
小啞巴不知道是不是傷了嗓子，當時的聲音有些沙啞，與剛剛那聲音完全不同。
當然不一樣，小啞巴是女娃娃，而時玖的聲音是男子的。
時玖道：“沒什麼，我是說……”他不知爲何，在看到趙洛泱的那一刻，自己會突然想到這兩個字。明明毫不相關，但他卻覺得這個稱呼與她合適。
小鬏鬏。
時玖腦子裡有許多畫面一閃而過，但是太快，讓他無法捕捉。
趙洛泱沒回話，腦海中的時玖道：“點茶。”
屋子裡的物什都是秦家最好的，還有兩個小廝在院子裡侍奉。
昨日趙洛泱在秦家的時候，秦通判就提及要她代隋已前去，她開始故作驚詫，然後忐忑恐懼，最後才被說服。
“您沒瞧見，那水……簡直沒法看了，頭上還生了蝨子，敷了藥才洗乾淨，”丫鬟道，“不過洗乾淨之後，瞧着那模樣倒是不錯了。”
“秦郜對孔大小姐也就如此，”時玖忽然道，“他盯着你看許久了。”
趙洛泱走進屋子，向宋太爺和秦通判行禮，如果不仔細看，還真的就像個少年郎。
宋太爺垂着眼睛沒說話。
之前趙家女郎雖然不像街上那些流民，但衣服破舊，頭髮髒亂，臉上的污垢總像是沒洗乾淨似的。
昨晚他們全家因爲這樁事都愁的沒能歇下，郜哥兒的後背還被老爺抽得青紫，那孩子也是倔，說什麼也不認錯。
宋太爺看向徒兒：“你還要準備些什麼？”
時玖差點應一聲，幸虧立即反應過來，趙洛泱是在問身邊的秦家管事。
秦通判眼睛一亮很是滿意：“這……若是不說，誰能分辨的出？孫集沒見過隋已的話，定不會懷疑。”
一個農女，遇到孫集這樁事，也就是這輩子見過最大的天兒了，若是郜哥兒對她動了什麼心思，他們秦家還不被人笑死。
秦大太太到現在也沒能明白，郜哥兒到底是怎麼不聲不響做了這些的？
“真是被狐狸精蒙了眼。”
時玖道：“你不怕露餡兒的話，就問問，再威脅她多給點兒，否則就在孫集面前告他們一狀。”
思量間，腳步聲傳來，趙洛泱被人帶着進了門。
反正外面已經鬧得沸沸揚揚，說她綁了老爺的外室回來，他們只好將計就計……
反正真正的隋已也不高。
這兩日定然難熬，又得擔驚受怕，又要卑躬屈膝，秦通判覺得自己這輩子就沒如此窩囊過。
秦大太太拉着趙洛泱往書房裡去。
趙洛泱再次盯着銅鏡看：“哪裡像？不是挺好看的嗎？”
趙洛泱聽到這個回答，回過神來，原來時玖是這個意思，她也是想的太多了。
趙洛泱不在意：“應該就是驚奇。”她總覺得時玖對她周圍的男子防備心過重。
趙洛泱剛要張嘴，時玖再次提醒：“點茶。”
俏皮又柔弱，臉上沒有笑意的時候，卻又那般的疏離。
趙洛泱道：“不敢與大爺相比。”
秦通判道：“太爺，眼下也沒有別的法子，只能這樣準備，趁着這兩日的功夫，您多教教趙家女郎，洮州百姓和趙景雲能不能救的回來，就看這次了。”
宋太爺將趙洛泱帶去秦家小院，昨晚秦家就將宋太爺從廂房挪了出來，送到這處剛修葺好的小院。
趙洛泱猶豫片刻點了點頭：“謝謝太太。”
時玖道：“頭髮束的難看，像小鬏鬏。”
秦大太太鬆口氣：“希望能看着像些。如果可以，還得教她些規矩。”如果能找到第二個會給馬匹看症的女子，老爺絕不會選上趙洛泱。
往屋子裡走的時候，秦大太太特意拽了一把兒子，生怕兒子與趙家女郎走得太近，爲孔大小姐報仇也就行了，可別再節外生枝，趙家女郎那樣，頂多是個“義女”，兒子是不能與她有任何瓜葛的。
他還會四處去尋更適合的人選，如果找不到，全部希望都得放在這師徒倆身上，秦通判着實不想與宋太爺來往，可現在卻得小心翼翼陪着笑臉，生怕惹怒了宋太爺。
秦家管事媽媽笑着點頭：“行，我看很是不一樣了，我帶着您出去給太太瞧瞧。”
這樁事，關切到整個秦家所有人的性命，不能有半點的差池，老爺生怕孫集起疑心，又吩咐副將扮成他連夜出城，帶着下屬繼續往洮州去。
兩個人跨進院子，就瞧見了迎出來的秦郜。
將趙洛泱拉到了隔間，秦大太太壓低聲音道：“如果讓我瞧，你比那隋已還像是做大事的呢。”
如今洗乾淨，又敷了點粉，穿着嶄新的長袍，看起來就精神奕奕。
女郎穿了一身青色長袍，黛眉被重新畫過，加重了顏色，少了婉約多了英氣，頭髮束起，露出光潔的額頭，看着竟有些富貴之相。
好吧。
突然回到岷縣，只說是家務事。
時玖覺得自己盯着看了太久，下意識地收回目光，其實這只是過了片刻的功夫。這些日子他一直透過趙洛泱眼睛往外看，剛剛也沒什麼不同，所以，他到底在心虛些什麼？
趙洛泱道：“我這樣行嗎？”
秦大太太站起來，心裡嘖嘖稱奇：“個頭矮了些，不過也還好。”趙家女郎瘦弱，但個頭卻是不矮，那邊許多漢子也比她高不了多少，再穿上墊了內底兒的長靴，至少讓人一眼望去看不穿。
秦大太太就在主屋裡等着，下人不時地將消息送過來。
如果就這樣抿着嘴不說話，淡然地瞧着衆人，儼然是一個俏公子了。
確實挺好看，如果能再胖一些，臉頰沒有那般消瘦就好了，眼睛一眨一眨間，似是在眼皮上能看到一顆圓圓的小痣。
事情這樣定下來，大家分頭去準備。
“你放心，”秦大太太道，“真的讓你去了，會護你周全，你這出什麼差錯，我們誰也逃不了，等這件事做成了，將來必定虧不了你，你也年紀不小了，我就收你爲義女，給你備份嫁妝。”
真是很奇怪，一顆痣而已，每次看起來卻都不同似的。
宋太爺不圖這些享受，不過這都是必要的，因爲他就是想要看秦通判憋屈的不得了。
趙洛泱躬身向秦大太太行禮。
腦海中，趙洛泱向時玖道：“其實我想問她，給我準備多少財物，事成之後給，不如現在給，現在給的話，我還能用得上。”
秦大太太有事相求，自然是哄着趙洛泱：“你這孩子，我還能騙伱不成？”
秦郜目光落在趙洛泱身上，不禁也有些驚詫，沒想到趙家女郎會變成這般模樣。這差距也委實大了些。
師徒倆進了屋子。
這些當然是他們玩笑的，這個節骨眼兒上，秦家還是矇在鼓裡的好。
趙洛泱應聲跟着管事媽媽向外走去。
趙洛泱嘆口氣：“點茶。”
秦大太太不能不氣，弄不好整個秦家都要給孔家陪葬。
秦大太太忍不住笑出來：“到底是人靠衣裝，這麼一打扮，不比我家郜哥兒差了。”
宋太爺早有預料，他拂拂袖子道：“讓人去準備茶具，我看看你現在練得如何了。”
這晚上，宋太爺看着一杯杯的茶，開始懷疑，他到底尋了個什麼弟子？
……
兩日之後。
趙洛泱拿着包裹，翻身上馬，獨自一個人前往岷縣三裡外的客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