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媽生病以後特別受罪,我每天看着她被折磨,卻一點辦法都沒有!我痛恨這種無能爲力的感覺!”
“姐姐,你知道嗎?她幾次想自殺,又捨不得我和爸爸。我很怕失去她,可是看着她那麼疼那麼痛苦,我有時候會忍不住想,是不是讓她解脫會更好……”
常春燕想起那段黑暗的日子,眼眶裡頓時盈滿了淚水。
如果可以,她願意把自己一半的壽命分給媽媽!
如果可以,她願意替媽媽承受這份苦楚!
可是,世界上沒有如果!
“後來我來鎮上讀書,聽人說韓醫生很厲害,我就去求他。韓醫生是很厲害,可是我媽媽的病拖得太久了,已經病入膏肓,連韓醫生也只能減輕她的痛苦,救不了她的命。”
“姐姐,我救不了我媽媽。可如果有機會,如果有能力,我想幫助到那些像我媽媽一樣不幸的人。哪怕不一定能救他們的命,哪怕只是不讓他們那麼受罪,也是好的!”
只有親眼目睹過被病魔折磨得生不如死的慘狀,纔會懂得爲什麼說能無病無痛離開這是世界也是一種幸運!
“我原來以爲自己永遠不會有機會,因爲我上不了大學,做不了醫生。可是我聽小船兒說了你的計劃……我會很用功,我也有這個自信能學好的,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
小小年紀,經歷這麼多的磨難,心性還保持純良,還能有這樣的勇氣,着實讓人欽佩。
“給你機會沒有問題。可如果你只有初中學歷,哪怕你醫學知識學得再好,將來從事這個行業也會受到諸多限制。你總不能去做赤腳醫生吧?”
常春燕咬着嘴脣望着她,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到底還是個16歲的孩子呢!
沈佳音笑了笑,擡手拍了拍她的肩頭。“所以,我給你時間,你回去好好想想自己的路要怎麼走。等你想好了,再來找我吧。”
如果這個孩子能想通,膽子再大一些,她會是一個好苗子。
“你明天還會在這裡嗎?”
常春燕知道她是從大都市錦城過來的,不會一直待在這裡。
沈佳音回答得斬釘截鐵:“會。所以,咱們不見不散。”
接到衛導的電話,沈佳音有些意外,但很快又喜上心頭。碰到一個好劇本好角色就想到她,可見衛導對她的演技是真的很認可啊。
衛導沒有詳細跟她講述劇本情節,而是簡述了那個角色的設定和人物性格,讓沈佳音瞭解他爲什麼覺得這個角色適合她。
可沈佳音越聽就越覺得熟悉,這不是她以上輩的自己爲原型塑造的人物嗎?想到葉姝妍那通電話,她心裡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衛導,這個劇本是哪位著名編劇的作品?”
“是一個新人寫的。”
沈佳音試探着問:“是不是蘇若菲?”
“不是她,是她的朋友。我知道你跟蘇若菲不對盤,但這個劇本是真的不錯。你要是因爲劇本跟她有關係而拒絕這個角色,那就有點意氣用事了。”
果然是蘇若菲!
就是不知道,這是蘇若菲一個人的行爲,還是葉姝妍跟她一起打配合!
在這件事上,葉姝妍最好不要是蘇若菲的幫兇,不然她肖家純正的家風就要被她給敗壞了!
葉姝妍跟原主的恩怨糾葛,沈佳音不打算管,但葉姝妍要是耍詭計耍到她頭上,那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不是這麼回事。衛導,這個劇本你已經買下了嗎?”
“對。”合同已經簽了,錢都已經付了。
衛一鳴是真心喜歡這個劇本,所以纔會這麼着急着定下來。最重要的是對方是個新人,很爽快就同意了,要價也不高。
只可惜,他沒能見到作者本人。聽蘇若菲的意思,對方好像有殘疾,不喜歡跟人打交道,所以全權委託處理。
沈佳音聽了冷冷一笑。
這麼說,蘇若菲這會兒沒準正在偷偷舉杯慶祝,順帶嘲笑她爲他人做嫁衣裳呢。
蘇若菲大概是被她給逼急了,竟然這麼衝動!
“合同上有沒有提到發現抄襲問題就算對方違約,要支付違約金的問題?”
衛一鳴:“當然。”
這問題問的,如此重要的條款,合同裡怎麼可能沒寫?再好它也只是個劇本,還不至於讓他昏了頭,出這麼大的bug。
“那就好。”沈佳音勾起嘴角,笑得胸有成竹。“衛導,這個劇本的權屬是有問題的,我明天回錦城跟你細談。但在這之前,我建議你不要對外做任何有關的宣傳,包括角色選定。”
想霸佔她的勞動成果?那就得問問她手裡的斬馬刀同不同意了!
前面沈佳音提到蘇若菲,衛一鳴就已經預感到有問題了。聽沈佳音這麼一說,他頓時意識到不妥。
影視作品最怕的就是權屬不清和抄襲的問題。一旦跟這兩個問題扯上關係,事情就會變得很麻煩。
他一生光明磊落,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今天這個高度,要是因爲一個劇本晚節不保,那就得不償失了!
這麼一想,衛一鳴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
幸虧他什麼都還沒開始做,只是覺得這個角色太適合沈佳音了,忍不住想問問她有沒有興趣!
幸虧打了這一通電話,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
“我們明天就回錦城?”
得知沈佳音明天就要回去,韓怡然他們都覺得有些突然。
“對,我剛剛接了個電話,臨時有件事情要趕回去處理。你們還想多呆幾天的話,也可以。”
“我們跟你一起走。”韓白蘞說道。
該做的事情都差不多了,這就走也沒什麼問題。
“好,那你們今晚收拾好東西,咱們明天下午出發。”
“下午?爲什麼不是早上出發?”然後晚上就可以到達了。開夜車到底不安全。
沈佳音回道:“因爲我約了一個人明天見面。”
“誰啊?”韓怡然好奇地問道。
“一個你不認識的小姑娘。”
晚上,沈佳音做東請那些領導吃飯,韓家人和黃芪醫生也一起去了。
飯桌上,韓志傑和韓怡然兄妹倆看着沈佳音遊刃有餘地推杯換盞、談笑風生,輕而易舉地就跟那些人打成一團,好像已經認識很多年了。
要不是沈佳音太年輕,又是個女的,這會兒他們已經稱兄道弟了!
天知道,她來東安鎮不過幾天而已!兄妹二人默默地交換了一個眼神。
他們兩個是土生土長的東安人,而且其中在場的其中兩位領導跟伯伯有往來,他們都是見過的。即便這樣,他們在面對這些人時依然會沒來由地膽怯,不僅坐得端端正正,更不敢隨便搭話,就怕說錯了什麼。
明明是相似的年齡,膽量和氣度卻有着天壤之別,不服都不行。
韓怡然想起沈佳音那天說的話:“狹路相逢勇者勝。當你不害怕的時候,害怕的就是對方了。”
她突然很好奇,沈姐有沒有害怕的人或事?
沈佳音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不然肯定要反駁她:我也是人,怎麼可能沒有弱點呢?
不過,沈佳音也通過這幾天的飯局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個身體對酒精的耐受能力還不錯。先前答應了邢瑀川的不醉無歸,可以找時間安排上了。
第二天,沈佳音從早上一直到等到中午,又從中午等到了下午三點多,還沒有等到常春燕。
沈佳音等得有些急了。小姑娘如果只是臨陣脫逃爽約了,倒也沒什麼。就怕發生了什麼事情,導致她不能按時赴約。
“沈姐,你說的那個小姑娘到底來不來的呀?再等下去,天都要黑了呢。”
沈佳音看向韓白蘞,問:“沈醫生,你知道勝利村怎麼走嗎?要不你跟我走一趟?”
“我知道。”很早以前,韓白蘞就去過那邊給人看病。那時候路還沒通,上山下坡,岔路還多,確實很容易走錯。現在路修好了,一條大路通進去,開車很方便。
“那你還記得常春燕嗎?她說,你給她媽媽看過病。”
韓白蘞記憶力本來就好,常春燕家又比較特殊。“記得。她媽媽得了宮頸癌去世了,爸爸癱瘓在牀,奶奶年紀又大了,小姑娘挺不容易的。”
“她奶奶已經去世了,現在家裡就剩下他們父女倆。昨天她來找我,希望能夠跟着黃醫生學中醫。我讓她回去做個未來規劃給我,然後約了今天見面。可現在她都沒出現,我擔心出什麼事。”
韓白蘞立馬站起來,說:“那咱們走一趟吧。”
東安鎮離勝利村是挺遠的,但道路通了,開車也不過半個小時而已。
隨着經濟發展,勝利村村民的生活水平也提高了,基本家家戶戶都蓋了小洋房,外牆都帶了裝修,甚至還有幾棟讓人眼前一亮的高檔別墅。
常春燕家只有一層,而且年頭有些久遠了,外牆斑駁得厲害,面積也不大。夾雜在一片洋氣的小樓中間莫名的有些突兀,也讓人覺得有點心酸。
遠遠地,沈佳音就看到門口的小凳子上坐着一個小身影,應該是常春燕。
常春燕正在對着遠山發呆,突然有輛車一路衝到面前來,嚇得她差點兒尖叫出聲,連忙站起身來。等看到車上走下來的人,她更是驚得嘴巴都合不攏。“沈女士?韓醫生?你們怎麼來了?”
沈佳音走到她面前,笑了笑說:“不是說好了不見不散的嗎?”
“對不起。”常春燕的眼淚啪嗒啪嗒的就掉了下來。“我不是故意失約的,對不起。”
沈佳音就把小姑娘拉到懷裡,摟着她給她拍背。“沒事,我不是怪你。不哭,咱們有話慢慢說。”
小姑娘都敢鼓起勇氣去求一個機會了,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半途而廢、言而無信的人。
常春燕聽她這麼說,眼淚掉得更厲害了。但是她緊緊地咬着嘴脣,不敢哭出聲音來。
沈佳音就看向韓白蘞:“韓醫生,要不你進去幫忙看看春燕爸爸?我跟她聊幾句?”
“行。”
沈佳音就拉着常春燕上了車,然後將車開到離她家有一段距離的路邊停下。
常春燕情緒有些失控,哭了好一會兒,才把來龍去脈告訴沈佳音。
原來,常春燕跟小船兒說話的時候,被她爸爸常永興聽到了。常永興就覺得是自己連累的女兒,思來想去,竟然生出了輕生的年頭。
他一個癱瘓在牀的人,竟然千辛萬苦爬去家裡存放農藥的雜物房裡,想要喝藥自殺。
常春燕要是再晚一點回來,他估計就喝下去了。
“我不敢想象,要是我回來得再晚一點,或者他身體再好那麼一點,我就沒有爸爸了……”
這一舉動把常春燕給嚇着了,所以她今天才哪裡都不敢去,就這麼寸步不離地守着爸爸。
她倒是想給沈佳音打個電話,不讓人家乾等,可是她沒有手機號碼。
眼看着時間越來越晚,她猜想沈佳音肯定不會再等她了,這個機會只能這樣失之交臂了。正難過呢,結果沈佳音就來了。
等她情緒冷靜下來,沈佳音才問:“所以,關於未來的路要怎麼走,你想過了嗎?”
“有的,我還寫下來了。我拿給你看,好不好?”
已經爽約了,常春燕不想再變成一個光說不練的人,所以她哭着把計劃給寫下來了。
“好。”
小姑娘才16歲,雖然上了九年學,但畢竟見識有限,做出來的人生規劃很稚嫩,問題多多。
但這些都不重要,沈佳音只是希望她能夠將被生活消磨掉的那部分勇氣給找回來,首先就要敢想,然後才能敢闖。
小姑娘還算了一筆賬,計算她如果下半年復讀初三,等到她大學畢業參加工作,一共需要多少錢。她想向沈佳音借這一筆錢,等她工作了再還給她。
甚至於,小姑娘連借條都寫好了,還加上了這些年的利息。
“常春燕”三個字寫得工整有力,但卻有些糊了,一看就是眼淚滴在了上面。
沈佳音將借條摺疊好,珍而重之地放進自己的包裡,說:“我同意了。”
“謝謝!”常春燕含着眼淚笑了,但很快笑容又不見了。“可是,我爸爸他”
她是真的怕了,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就沒有爸爸了。
在別人看來,甚至是爸爸自己也這麼認爲,他是她的累贅。可只有她自己知道,爸爸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更是她的動力源泉!
“放心吧,你爸爸那邊,我去幫你勸勸。我保證,他以後絕對不會再有輕生的念頭。”
人病久了,意志消沉,想法容易跑偏,給他掰正過來就好了。
常春燕驚喜地瞪大眼睛:“真的嗎?你真的可以做到?”
不是沒人開導過爸爸,她自己也說過很多次,但都沒什麼作用。
沈佳音自信一笑:“保證童叟無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