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被沈佳音拽回來後，就一直癱坐在地上，呆呆的不說話。
橋上是有人的，這會兒幾乎都湊了過來。
“什麼情況？出什麼事了？”
“好像是有人要跳江吧。”
離得近的人就指了指地上的女人，又指了指戴着口罩的沈佳音。“這個女人要跳江自殺，被這個妹子給救了。”
“怎麼就想到自殺呢？孩子還這麼小，可不能沒有媽媽！”
“就是，看這小的，還不到三個月吧？哭成這樣，怪可憐的。”
沈佳音走到一邊，打電話報了警。回來，已經有人從女人嘴裡問到她老公的電話打了過去。
對方聽說女人要跳江自殺，不僅一點也不擔心難過，反而張嘴就罵：“告訴她，想死就找個沒人的地方抹脖子，保準神仙也救不了。不想死就老老實實回家做飯，不然老子打死她！老子管你吃管你住，還給老子鬧自殺，誰給你的臉……”
男人罵罵咧咧的同時，後面還有一個老女人的聲音在幫腔，說話也是特別難聽。
罵爽了，男人直接掛電話。
很顯然，這就是女人自殺的原因了。
有人關注有人安慰，女人於是哭哭啼啼地訴苦，什麼老公脾氣不好，打人還出軌，公婆也欺負她，小三兒都住到家裡來了，她爲了孩子怎樣忍耐……
聽起來挺可憐的，沈佳音卻產生不了半點同情心。
這明顯是一個自己立不起來的女人，習慣了靠男人養着，發現男人靠不住不是想着離開，而是以孩子爲理由苟活。
更可笑的是，明知道丈夫和公婆是這樣的人，小三兒都住進家裡了，她竟然還剛剛生了二胎！
沈佳音不知道這是什麼奇葩的腦回路，她從來沒聽說過生二胎就能挽救一段糟糕的婚姻！
看到警察出現，沈佳音就直接上車走人了。對於這種人，她不想救，也救不了。
那兩個孩子確實可憐，可人家父母雙全，還有爺爺奶奶，也輪不到她插手。
坐在車裡，看看認真開車的代駕，再想想剛纔自殺的女人，沈佳音忍不住搖搖頭。
“你眼睛可真尖！動作也好利索，跑得比火箭都快！”
沈佳音笑了笑。“嗯，我有堅持健身。對了，你剛纔說，你是從公司前臺做起的？”
“對。我上完初中，家裡就不讓上了。年紀小，學歷又不高，找不到什麼好工作……”
沈佳音剛回到大宅，葉姝妍就屁顛顛地主動湊了過來，表情有點奇怪。
沈佳音不解地望着她。
“沈佳音，我問你個問題。”葉姝妍一臉嚴肅地開口。
“你說。”
“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頹喪？”之所以問沈佳音，是因爲葉姝妍覺得別人都會哄着她，但沈佳音不會。
沈佳音挑眉，倒是真有些意外了。怎麼突然開始反思模式了？
“爲什麼突然這麼問？”
“沒什麼，就是突然發現好像你們都很忙的樣子，只有我一整天無所事事。”
“你說這句話就代表你心中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
葉姝妍一聽，神情更沮喪了。“實話說，你是不是打心眼裡看不起我？”
“那倒沒有。相反，我很能理解你。你的起點就已經是99.99%的人窮其一生也達不到的終點，除非對某個領域很感興趣，不然確實沒有努力的理由。”
大多數人努力的理由都是爲了生活，單純爲理想而且這理想與金錢無關的，屈指可數。
如果葉姝妍性別是男，肖家人肯定不會這樣放縱他。偏偏她是女孩子，年紀也還小，他們自然不覺得有何不妥。
葉姝妍瞪圓了眼睛，完全不敢相信這是她的回答。“你不是開玩笑的吧？你竟然覺得沒問題？”
她不是已經變了嗎？不是變得又積極向上又勵志了嗎？
“錯了，我說的是我能理解你，而非沒有問題。”
“好吧。”
沈佳音轉了個方向，走到沙發那坐下，然後指了指對面的位置。“坐。”
葉姝妍乖乖照做，坐下來後她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我怎麼在沈佳音面前這麼聽話了？
“給你講講我今晚的經歷吧。”
簡單把兩個女人的故事陳述完，沈佳音看向葉姝妍，問：“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自殺那女的有病吧？丈夫出軌還家暴，她竟然不離婚，還敢生二胎！”
葉姝妍要是在現場，都想給她兩個大耳光，讓她清醒清醒。
“因爲她沒有底氣，自然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所以只能病急亂投醫。”
“那也不是生二胎吧？”葉姝妍完全無法理解。
“那是因爲你身後有倚仗，可她沒有，自己又沒能力，只能寄希望於母憑子貴。當然，她若能豁出去離婚走人，日子肯定會更好，可長久的卑微已經讓她喪失了勇氣。”
放棄自立只需要一秒鐘，重新撿起來卻需要很多勇氣，還需要克服重重困難！
“肖家不需要利用你的婚姻來獲利，假如有需要，而你又依附着家裡而活，你猜自己有沒有勇氣奮起反擊？就算你有勇氣，出去找份工作，一個月累死累活才賺幾千塊，還不夠吃住。別說什麼奢侈品大牌子，你連買件地攤上的衣服都得思前想後，你猜你能撐得了幾天？兩相權衡之下，你是不是就同意嫁人了？”
“幾千塊？那能幹什麼呀？”
一個月二十萬零花錢對葉姝妍來說就已經少得可憐了，她根本不敢想一個月只有幾千塊錢收入要怎麼活……
沈佳音不怪她會有這種類似於“何不食肉糜”的言論。
“很多家庭一個月可支配的錢也就幾千塊。你隨便一個包的錢，也許他們不吃不喝也要幹十年才能買得起。”
葉姝妍不說話了。
“所以，女人也好，男人也罷，你可以平平凡凡，但不能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這世界上若有人能護你一輩子，免驚免苦免無枝可依，那自然最好。若是沒有，你也要憑自己活得好好的。”
“你那天說，蘇若菲一直對你挺好的，你想不明白爲什麼會變成這樣。蘇若菲真對你好嗎？其實不見得。”
葉姝妍皺眉。
“蘇家需要依靠肖家，所以她不管喜不喜歡你，都會竭盡所能去討好你。至於你叫葉姝妍還是肖什麼，長得是圓還是扁，那都不重要，身份對了就行。要是你性格本身討喜一些，或許她的討好也能心甘情願一些吧。可如果反過來，是肖家依附着蘇家，你猜你有沒有現在的待遇？”
“不只是她，其他人也一樣。你現在得到的所有待遇，倚仗的就是肖家掌上明珠的身份，跟你這個人關係不大。”
葉姝妍怎麼可能不懂得這個道理？她以前只是不願意去較真罷了。
今天突然糾結起來……
估計是因爲蘇若菲把她給整得草木皆兵了，看誰都覺得不單純吧。
“我也沒這麼差吧？”葉姝妍忍不住爲自己說句話。
“你當然不差。單純喜歡你這個人的肯定也有，只是需要你慢慢去發現。但你不能否認，這個身份已經讓你佔盡了天時地利。”
“投胎也是一門技術活，我這也算是憑實力吃飯吧？”葉姝妍沒多少底氣地反駁。
“你說得對。”沈佳音直接讓她給逗笑了。
葉姝妍被她笑得不自在起來。“本來就有道理。”“你們肖家人都聰明能幹，家風也好，若無意外，長盛不衰不是難事。可容我說一句不中聽的話，誰能保證永遠沒有意外？不說其他，一場戰爭就能顛覆世界，不是嗎？”
“再換一個角度來看，如果你什麼都不做，等你像奶奶那個年紀，跟子孫後代回憶過去時，你要跟他們說什麼？說你買過的最貴的包長什麼樣嗎？說你逛街一擲千金的風姿嗎？”
葉姝妍被她說得不止眉頭皺起來，連臉都要皺成一團了。
沈佳音適可而止，拍了拍她的肩頭，鼓勵道：“加油吧，少年！”
“什麼少年？你也就比我一點點吧！”
“那沒辦法，誰讓我身體裡住着個蒼老的靈魂呢！在我面前，你就是少年！”
她說的是字面意思，葉姝妍卻想到了她悽悽慘慘的成長經歷，都不好意思反駁了。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能做什麼。”
她從小讀書就不厲害，好不容易纔考上大學，還報了個混日子的專業——漢語言文學，俗稱中文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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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專業是真的輕鬆，就是學了跟沒學差不多。唯一的難點，大概就是畢業寫論文了。
“你沒有喜歡做的事情嗎？”
“喜歡吃算嗎？”
沈佳音失笑：“也……算吧。你可以考慮開個餐廳，專門研究各種美食，滿足自己的同時順便賺錢。開咖啡館也可以。”
不管做得好不好，把她的身份亮出來，客人就不會少。
“如果你還是拿不定主意，那就活在當下，做好你現在能做的該做的事。慢慢來吧，改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葉姝妍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有些泄氣地說：“不說我了，說說你吧。”
“我？我有什麼好說的？”
“說說嘛，你想幹什麼？”
沈佳音沉默了一會兒，才感慨地說：“我想做的太多了。只可惜，我能力有限，而人生太過短暫。”
滿打滿算，也不足百年光陰。
又來了！
沈佳音自打變了個人之後，總是不時的就冒出來一兩句老氣橫秋的話！
“難不成你也想來個向天再借五百年？”
“可以的話，那敢情好！”
“美得你！”
沈佳音笑了笑，邊站起來邊說：“你慢慢想吧，我先回房間了。”
讓沈佳音沒想到的是，第二天，葉姝妍居然早起了，還跟着一起打太極拳。
雖然不知道她能堅持幾天，但有改變的想法，總歸是好事。
……
沈佳音接到肖霽昀的電話時，人直接愣了一下，因爲他用的是自己的私人號碼，而非通過嚴錚！
“醫院來了個特殊病人，情況很複雜，需要多個部門的專家會診來敲定救治方案。你現在就把那位老中醫帶過來，要快。”
沈佳音聽他這麼一說，也無暇多想，趕緊給韓白蘞打了電話，然後直接驅車去接人。
好在她這會兒離那邊剛好不遠，把人接上再趕過去還不算晚。
韓白蘞收拾好東西，早早在樓下等着了。沈佳音一到，立馬上車走人。
那位病人的具體情況，肖霽昀沒告訴沈佳音，所以她也給不了什麼有用的信息。
不過她有個猜測，這位病人的身份應該不簡單。
如果僅僅是病情複雜，沈佳音覺得肖霽昀不會用“特殊”這個詞。別問爲什麼，她就是這麼覺得。
而肖霽昀特地叫上韓白蘞一起會診，那用意，他們都明白。
這一戰，對韓白蘞，對他們的計劃來說，都至關重要。
“韓醫生，你會不會緊張？”
聞言，韓白蘞溫潤一笑，說：“不會。醫學領域本來就有太多未知，哪怕是一模一樣的病情，也會因爲病人身體情況不同而有可能出現截然不同的結果。醫者，只需要懷揣着一顆仁心，始終慎之又慎，然後全力以赴就好，結果是自然而然的。只要沒有因爲大意疏忽導致判斷失誤或者操作失誤，就算失敗了，也問心無愧。”
醫生都有擅長的領域，沒有誰是全能的，所以再厲害的醫生，也會有救不了的病人。
“是我狹隘了。”
韓白蘞又笑了，說：“小姑娘，原來你也有緊張的時候啊。我還以爲，你什麼都不怕呢。”
沈佳音被他笑得有點不好意思。
她的性子就這樣，如果是自己親身應戰，她就無所畏懼。如果不是，她就沒那麼自信了，畢竟掌控權不在自己手裡。
弘揚中醫這件事，她是真的覺得時間特別緊迫，生怕來不及了。
“不用給自己那麼大的壓力，順其自然就好。這世界上沒有什麼算無遺漏的事情，試錯，那是必不可少的。”
“韓醫生說得對。”是她太着急了。
他們到達醫院以後，會診已經開始了。
“肖總，這位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韓白蘞醫生。韓醫生，這位就是肖總。”
簡單打了個招呼，肖霽昀就讓韓白蘞直接進去了。
跟閻王爺搶人都是爭分奪秒的，所以韓白蘞也沒多說什麼，進去在空位上坐下，順手拿起桌上的資料。
醫院要再建一箇中醫部的事情，這些天已經有不少傳言了。傳言還說，這個中醫部是爲一位醫術高明的老中醫建的……
傳言只是傳言，聰明人都知道不能當真。
可現在看到會議室突然多出來一位不認識的老者，還是可以上桌那種，這傳言一下子有了真實性。
雖然事情緊急，氣氛緊張，但大家還是忍不住猜測，這不會就是傳說中那位醫術高明的老中醫吧？
老是挺老了，沒看頭髮都白了。
醫術高明？一時還真看不出來。
沈佳音和肖霽昀在另一個房間裡，通過大屏幕監控看着會議室裡的畫面。
不得不說，肖霽昀這個安排挺考驗人的。
韓醫生雖然在四方鎮遠近聞名，可那畢竟只是一個小縣城，撐死了也就那麼點大。
而這個會議室裡面的可都是各個科室的專家大佬，隨便拉一個出去名聲都是響噹噹的。
韓醫生相當於毫無防備就被推了出去，心理素質不夠過硬的，只怕腿都要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