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陌塵出了房門,同走廊上的韓與山撞了個正着。
韓與山恭敬的叫他:“師叔。”
桑陌塵點了點頭,“你怎麼在這兒?”
“臨行前師尊贈了我與月白一人一枚上品凝氣丹,方纔忘了給齊姑娘。”
他手裡握着一個白玉做的小瓶,上面有扶桑字樣的敕封,想來是師兄不放心自己的兩個徒弟,所以一人給了一枚。
凝氣丹也分等級,尋常煉製的不過凡品,效果一般。
好一些的凝氣丹則能在短時間內補充靈氣,而這最好的凝氣丹卻能做到洗筋伐髓治癒舊疾。
從仲墨師兄封爐以後,扶桑的療傷聖藥皆成了可遇不可求的孤品。
桑陌塵壓低聲音同他道:“齊姑娘的傷用不上這藥,你還是收着吧。”
他的本意是說雖然封離殊的傷看着嚇人,但也只是一時的氣血翻涌靈力不濟,用這藥反而會因藥力過猛遭到反噬。
韓與山聽着卻是另外一個意思,他握着瓷瓶的手死死的攥着,用力下指尖隱隱發白。
“我……我知道了,”他無奈的笑了笑,將瓷瓶放回懷中,“我只是,想把最好的東西都給她而已。”
桑陌塵難得有些沉默,片刻後輕聲道:“與山,有些事不能強求……”
“我知道的,”韓與山打斷他的話,目光坦蕩的與他對視,“我只是不想讓自己有遺憾。”
他們說着話,絲毫沒有發現房上悄無聲息的站着一道紅色的身影。
封離殊將他們的話聽得一清二楚,眸中波瀾不驚。
氳氧的日光裡,她像樑上的飛燕一般暢通無阻的越過秦府的封鎖線,消失在府外繁華的街道上。
偏僻的巷子裡佇立着一道白色的身影,他斜靠在斑駁的牆跟處,淡漠的眸子像在放空般無神。
“東西呢?”一道紅色的身影落入眼簾,他半垂着頭看着地上忙着搬家的螞蟻。
封離殊眼神微眯,不太樂意他這幅模樣,“沒拿到,有禁制。”
她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掏出個黑色的石頭扔了過去,“喏,你的東西。”
沒有擡頭,他衣袖一動,手準確無誤的抓住了她扔過來的影石。
裡面封存了今日她去拿封魔軸的場景,記錄了她被結界反噬的全過程。
“是齊家的問靈陣,”直起身,洛長羨眉眼微皺。
“那是什麼?”
洛長羨一個用力,影石在他手中化作齏粉,“是齊家的獨門絕技,以心頭血喂陣,只有與之血脈相融的人可以入陣。”
封離殊眼神微冷:“除了齊家人,都不行?”
“對。”
“呵呵,”封離殊輕笑了一聲,手腕上的九十蓮隱隱有復甦之態,“其實我拿你的命去換也是一樣的。”
洛長羨握着銀色的長劍微微一笑:“你太高估我了,我還值不了一卷封魔軸。”
他對自己的認知十分清醒,在那人眼中,再也沒有比封魔軸更重要的東西了。
“不是說他是你義父嗎?連你的命都不在乎?”封離殊摸着九十蓮的枝椏,不太信他說的話。
“你可以試試。”洛長羨擡手將劍在兩人中間,一副隨時恭候的模樣。
小巷裡劍拔弩張的氣氛絲毫沒有影響到巷子外面的叫賣聲,熱切的攤販們走街串巷,隨着風聲傳來幾聲吆喝。
封離殊擡手摸了摸耳垂,一臉無害,“同你開個玩笑罷了,何必較真。”
洛長羨收回劍,冷着臉看着她,“齊家那個小姐還沒死,控制了她讓她把東西取出來。”
“人在哪兒?”
洛長羨默了一刻:“不知道。”
那日從她手裡拿到了噬魂鈴,整個齊府已無活人,齊嫣也憑空消失了。
封離殊忍了忍,臉上笑得很是僵硬:“你說了同沒說有什麼區別?”
“不會離得太遠,她離不開函城,”洛長羨頓了頓,最後又囑咐了她一句,“那東西不能用得太明顯,讓桑陌塵發現,你就離暴露不遠了。”
封離殊道:“我知道,你大可放心。”
沒到關鍵時刻,那東西的效果只是九牛一毛。
不過能拿到這東西,洛長羨或者是拾月老兒的謀劃絕不僅僅只是滅一個齊家這麼簡單。
“你該回去了,免得他們起疑。”洛長羨轉過身背對着她,修長的背影被西偏的日頭拉到她腳下。
封離殊跺了兩腳他的背影,迎着巷口的餘暉融入人羣。
雖然她現在美其名與他是盟友,但這也只是建立在拾月還需要她,她還有利用價值的基礎上。
她最大的優勢就是打入了桑陌塵等人內部,雖然不知道拾月他們想要做什麼,但是扶桑絕對會是他們這條路上最大的阻礙。
封離殊等的就是他們掐架兩敗俱傷,她坐收漁翁之利。
她回到秦府裝病之時,外頭已近黃昏。
說實話那禁制確實也是厲害,但她留了個心眼,揮出九十蓮後卸了大半的力,反彈到她身上的只有她揮出九十蓮那一刻的十分之一。
只不過爲了演得逼真,她硬生生嗑了桑陌塵一顆凝氣丹。
她的體質與常人不同,那仙丹妙藥於她而言只是穿腸毒藥。
這纔剛躺下不久,門外就響起了一道男聲——“齊姑娘。”
沈月白站在門口等了一會兒,無聊的用腳在門檻上踢了踢。
封離殊動手將被子揉亂,遲了片刻纔去開門。
她病若扶柳的虛靠在門邊,輕嗑了一聲,“怎麼了?”
沈月白貼近她耳側小聲道:“我們得到了一樣東西,師叔叫我過來找你。”
封離殊心下微愣,難不成是……
可這沒道理啊,她還沒找到齊嫣,那禁制不可能消失啊。
“他們在哪?”她邊說話邊往旁邊側了側,反手將門掩上。
“跟我走。”沈月白左右看了眼,帶着她避開了秦府的眼線溜到了桑陌塵等人的廂房。
好在是她多慮了。
桑陌塵手中握着一副畫,見她來了便伸手遞給她。
“這是什麼?”她問。
韓與山開口道:“如月姑娘託李嬤嬤轉交給你的畫。”
給她的畫?
封離殊心裡閃過一絲疑惑,從桑陌塵手中接過那副畫卷。
展開後,一個眉眼精緻的少女躍然紙上,畫卷下方的有一處落款。
封離殊將展開的畫卷放到桌上,指着落款處對他們道:“這是齊嫣的畫像。”
邕朝天武三十六年十月三日,元潛爲妻齊嫣執筆。
落款上的日期顯示這畫是半年前所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