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吃了!……”“二子”又用襖袖子擦了一下鼻涕,憨厚的笑着回答道。
“老叔”瞪了“二子”一眼,說道:“我說‘二子’,見了你二大娘咋不打招呼?沒禮貌!老子咋教育你的呢,以後你就不能和你哥似的有點禮貌?湛兒,那叫老啥、幼啥來着?……”
聽了“老叔”的話,解耀先感到有些詫異,沒想到“老叔”居然還記得他在夜校給工友們展開講《道德真經》時講過的《孟子•梁惠王上》中的一段話。解耀先搖頭晃腦、畢恭畢敬的說道:“回‘老叔’的話,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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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老叔”嘆了口氣說道:“這話中聽是中聽,就是有點拗口,讓人聽不懂。這人呀,就得識文斷字兒!我說湛兒,你就把這句話的意思跟‘二子’解釋解釋。……”
解耀先答應了一聲,剛想說什麼,周老太太卻攔住了他,笑着對“老叔”說道:“呵呵……他‘老叔’,有啥話屋裡頭說去,別在院子裡站着呀。……”
衆人進了屋子之後,解耀先轉悠了一圈,也不知道從哪兒摳出來一沓“老綿羊票子”,從裡面抽出來一張,塞到“二子”的手裡說道:“爲了讓俺孃的五十大壽過得熱熱鬧鬧、體體面面的,‘二子’兄弟這幾天你沒少受累,這點錢‘二子’兄弟拿去買點兒麻雷子和中鞭,瞎晚兒吃餃子前兒放。……”
“二子”似乎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老綿羊票子”,雙手抄在袖子當中瞪着一雙眼睛看傻了。解耀先心中不由得暗笑:“這臭小子倆眼瞪得跟牛蛋似的,沒見過這麼多錢咋的?……”
坐在炕沿上,正往菸袋鍋子裡裝旱菸的“老叔”又瞪了“二子”一眼,說道:“你哥給你就拿着呀,還犯啥兔子楞?……”
“謝謝哥!……”“二子”歡天喜地的接過“老綿羊票子”,小心翼翼的放在貼身衣兜內,又不放心的摸了摸之後,笑眯眯的對解耀先說道:“哥,你還對我說那話啥意思呢?……”
解耀先笑了笑,雙手抱拳對“老叔”拱手爲禮,說道:“‘老叔’,小侄兒獻醜了!……”
“二子”有點兒急了,催促道:“唉呀媽呀……我說哥呀,你啥都好,就說起話來磨磨唧唧的這一點讓我不賓服!你就不能沙楞兒的有話就講,就屁快放?……”
“你個癟犢子和你哥咋說話呢!……”“老叔”勃然大怒,跳下炕來,掄起還冒着煙的菸袋鍋子就向“二子”的腦袋砸去。
解耀先手疾眼快,忍住了笑一把抱住“老叔”的胳膊,笑道:“‘老叔’息怒,‘二子’兄弟快人快語,實乃性情中人,小侄兒稀罕得緊!……”
周老太太也笑着勸道:“就是!就是!……他‘老叔’,我兒說得對,孩子們之間說話深一句前一句的,你急頭掰臉的幹啥呀?快坐炕上去抽你的煙!……”
要想解釋清楚孟子的這句話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涉及很高深的道理。像涉及到的儒家重要的概念“王道”和“霸道”就不是幾句話能說清楚的。同樣是征服天下,霸道靠的是武力,誰的拳頭硬、胳膊粗,誰就是老大。“王道”雖然也離不開實力,但更重要的還是依靠德行,施行仁政。舉例來說,周武王推行的是“王道”,春秋五霸推行的則是“霸道”。解耀先要是和“二子”說這些治國的道理,無疑是對牛彈琴。
見“老叔”氣呼呼地坐到了炕上,解耀先這才笑吟吟的對被嚇得不知所措的“二子”說道:“‘二子’兄弟,這句話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在贍養孝敬自己的長輩前兒不能忘記其他跟自己沒有親緣關係的老人。在撫養教育自己的兒女前兒也不能忘記其他與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小孩兒。’……咱們中國文化博大精深,尤其是對‘孝順’看得是很重的,‘百善孝爲先’嘛。你像在很久很久以前,咱們中國就有了《二十四孝》的故事,弘揚孝道!……”
“《二十四孝》的故事?……唉呀媽呀……我說哥呀,你就給我講一講這《二十四孝》的故事唄!……”還好,“二子”這一次似乎聽的有點入神,也許是聽解耀先說“中國”已經習慣了,這纔沒有和解耀先爭辯是“滿洲國”。只是急着讓解耀先給他講《二十四孝》的故事。
見“老叔”也是滿臉的鼓勵,解耀先無奈,只好清了清嗓子說道:“《二十四孝》的故事是講了二十四個孝子盡孝的故事。包括《孝感動天》、《親嘗湯藥》、《齧指痛心》等等。……”
爲了滿足“二子”的求知慾,解耀先先講了一個《賣身葬父》的故事。沒想到,這一下子把“二子”深深的吸引住了,纏着解耀先再給他講一個。解耀先無奈,又講了一個《聞雷泣墓》的故事。不料,解耀先講完了《聞雷泣墓》的故事,一下子想起了自己的爹孃。他的眼睛不由得溼潤了,向周老太太深深的鞠了一躬,深情的吟起了《詩經》中《小雅•蓼莪》的一段話:“瓶之罄矣,維罍之恥。鮮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無父何怙?無母何恃?出則銜恤,入則靡至。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撫我畜我,長我育我,顧我復我,出入腹我。欲報之德。昊天罔極!”
周老太太目不識丁,解耀先所吟的《詩經》中《小雅•蓼莪》這段話,她一句也沒聽懂。但是,解耀先所講的《聞雷泣墓》故事,周老太太可聽得明明白白。爲人至孝、生性正直的王裒深深地感染了她。解耀先聲情並茂的所吟《詩經》中《小雅•蓼莪》這段話,周老太太理解一定是《聞雷泣墓》中王裒的故事。
周老太太被感動的熱淚盈眶,她顫顫巍巍的想站起來還禮,可是,“老叔”攔住了她。“老叔”嘆了口氣對周老太太說道:“二嫂呀,恭喜你養了個好兒子!湛兒爲人至孝……”
“老叔”的話音未落,房門前忽然傳來一箇中氣十足的聲音:“誰が寸草の心を告げて,三春の光を報得する!『道徳経』の中で言うように、『六親不和、孝慈あり。國は亂れ、忠臣あり。』戦先生は本當に孝悌忠信の人です!影山善冨貢が感心したのは五體投地だ(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就像《道德經》中所言,‘六親不和,有孝慈;國家昏亂,有忠臣。’戰先生真乃孝悌忠信之人!我影山善富貢佩服的真是五體投地呀)!……”
“老叔”、周老太太和“二子”都被解耀先所講《二十四孝》的故事所吸引,猛然聽到房門口有人說話,不由得都嚇了一跳,紛紛轉身望去。只見房門口站着一位頭戴禮帽、身穿棉袍,戴着一副經典電影《地道戰》中山田隊長所戴那種圓咕隆咚的眼鏡,中等身材,五十多歲,和藹可親,笑吟吟的日本老頭兒。這個日本老頭的後面站着一個頭戴小日本鬼子戰鬥帽,身穿貂皮短上衣,斜挎着一顆“南部十四年式”8毫米半自動手槍,手中拎着幾盒點心的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