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場上，一些人在談判之前，就喜歡敲打對手以達到先聲奪人效果。
但陳楚卻不喜歡被人敲打。這位潮男以爲他已經掌握籌碼佔據先機。但實際上，他手中卻是一個和他談判的籌碼也沒有。
“看來，陳老闆是看不起我們檔口這五百多條褲子的出貨量了。”潮男臉色平靜下來，出聲道。
陳楚沉默表示默認。
以楚歌製衣廠每天一萬五千多條的出貨量，有沒有這五百條褲子，還真的沒什麼大不的。
而且，他已經找到更好的合作對像。
“老闆，你是做銷售的。”陳楚笑一聲，說道：“聽我一句話，以後對待上門的客人，嘴巴要放尊重一點。”
說完這句話，陳楚也沒有看那位潮男的臉色，就離開“夢蓮瑪女裝”女裝檔口。
&☆☆nbsp;“還沒有輪到你來教我怎樣做生意！”潮男輕輕哼一聲，搖了搖頭沒有把陳楚的話放在心上。
不能和這間什麼楚歌製衣廠合作，他還可以繼續和威叻男裝合作，有什麼大不了的？
人行過路上。
陳楚想到剛纔的那位潮男老闆，由不得輕輕地搖頭。和人合作做生意很講究眼緣。在陳楚看來，那位潮男就不合他的眼緣。
“白馬大廈三樓……”陳楚想到潮男對看店小妹說的話，嘴角一揚露出一絲笑容，馬上離開十三行批發市場。
羊城火車站商圈。
車流如龍，人流如梭。
從的士下車後，陳楚看着附近天橋處擠着前行的人流，頭皮也是一陣發麻。
這裡是羊城的交通中樞和人流最集密地方。依靠着交通樞紐優勢，羊城火車站附近形成較大的批發市場集羣，目前有大小批發市場近100個，包括服裝、皮革、鞋類、美容、茶葉等行業。而在這裡，聚集着羊城最高檔的幾個服飾批發市場，白馬服裝批發市場就是其中之一。
用手護着揹包，陳楚隨着人流來到馬路對面，再步行數十米進入白馬大廈，進入電梯處直上三樓。
走出電梯後，陳楚看到與河沙、十三行批發市場完全不同場境。
在批發市場做大額銷售的批發商，一般都比較注意自已的衣着和形象。但在白馬批發市場地經營的批發商更加註意自已的形象。有對羊城批發市場較有研究的行業人士曾有言，在羊城衆多批發市場中，白馬服裝批發市場看店小妹的顏值最高。走在過道上，陳楚可以看到兩邊批發店內，一些身材姣好的看店小妹，或是濃狀厚抹，或是淡妝宜人，正穿着當季秋冬款產品招呼着客人。
三樓經營面積也不算小，陳楚逛了二十來分鐘，才找到潮男老闆在電話中提到的那一家批發檔口。
三角路口交叉處的那間批發檔口內，左邊掛着貨物的那一面牆壁上，二十多條女裝牛仔褲版正掛在最當眼的位置。
門口處，一位臉容尚可，但身材姣好的女店員，下身穿着一條淡藍色的牛仔褲，上身穿着一件束腰v領黑色大衣，顯露出一條有致起伏的曲線，正站在門口處駐足觀看。
這兩件衣服都是全新的，連衣服上的吊牌也沒有撕掉。這是一些高檔批發市場的特色，看店小妹除了招呼客人外，也會穿着最新款的產品，像模物一樣展示衣物穿着效果。
陳楚只是看一眼，就確定看店小妹穿的牛仔褲，是由他設計出來的。
店鋪內，一位戴着眼鏡的中年女子，正坐在收銀臺邊用計算器算數。而在另一邊，兩位長睫毛、紅脣粉頰的看店小妹正柔聲地和一位三十多歲，操着東北口音的男子交談。
“老闆，這些牛仔褲是我們檔口的最新款式，哎呀，九十九塊錢拿貨價，我們是真的不能再便宜了。”看店小妹眼神嬌柔地盯着男客戶道。
“老闆，不要那麼小氣嘛，九十九塊錢拿貨價，在白馬市場你在哪裡能拿到這麼便宜的貨物？”另一位看店小妹嘴角露出笑容幫腔道。
“好，好……那就九十九塊吧……”那位男客戶哈哈一笑，馬上答應下來：“剛纔我報的款號，每一款就拿二十四條吧，按我剛纔說的碼數配碼，千萬不要弄錯。”
站在批發店門外，陳楚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白馬服裝批發市場看店小妹不僅顏值高，而且口才等方面也比其他批發市場要好一些。
就像這位男客戶，哈哈大笑不知不覺間，就捱了看店小妹的溫柔一刀。
同樣款式的褲子，楚歌製衣廠生產成本不超過三十塊。褲子雖然是捷華製衣廠冒仿的，但生產成本應該不超過三十塊錢。
現在，這些褲子到了馬白批發市場，批發價格竟然被炒到九十九塊錢！
陳楚站在一邊，看着看店小妹和客人完成交易，等到客人在看店小妹熱情告別聲中離開後，他才進入這一間店鋪。
“帥哥，你看上什麼款式了呢？”一位看店小妹上前開口招呼道。剛纔，她就汪意到陳楚站在店外駐足了好幾分鐘。
其他二位看店小妹看到陳楚進店後，目光也由不在他臉上停留幾秒。
“我是過來找你們老闆的。”陳楚看着中年女子出聲道。
那位女子正拿着一疊單據清算着，她燙着時尚的黃色小卷發，身上也是穿着一件當季的新大衣。聽到陳楚的話後，她擡起來露出一張化着淡妝的臉容。
不着痕跡地打量着陳楚，中年女子笑問道：“你找我嗎？”
“是的，請問你是惠姨嗎？”陳楚上前兩步，遞上一張名片。
“楚歌製衣廠……楚哥製衣廠……”中年女子拿着名片，倏然地看着陳楚，淡笑道：“是那位老闆介紹陳老闆過來的？”
陳楚笑道：“惠姨你好，我是在十三行的一位‘朋友’那裡，打聽到你的消息的。”
惠姨嘴角一揚，眼睛帶着深意看着陳楚道：“是在新華夏大廈五樓的趙老闆那裡？”
惠姨很快就想到，是十三行趙老闆泄露了自已地址，才讓這位陳老闆給找上門來！
頭腦中想到那個潮男形象，陳楚道：“沒錯，就是趙老闆。惠姨，你們店裡牛仔褲款式，是我們楚歌製衣廠先設計和先生產出來的，而你從趙老闆那邊進的貨物是冒仿貨。我的名字叫陳楚，廠名還有品牌名稱都是用我自已名字命名的……誰真誰假，這一點你應該能看出來。”
惠姨點了點頭，作爲服裝行業的老手，她當然能判斷誰真誰假。
“不知道陳老闆這一次過來，有什麼指教呢？”惠姨意味深長地道。
“我剛纔在趙老闆那裡，打聽過他給你的供貨價了。”陳楚虛晃一槍，笑道。
“陳老闆，沒錯，我在趙老闆那邊的打包價是五十七塊錢，如果我從陳老闆這邊進貨，打包價又是多少呢？”惠姨笑笑出聲道。
五十七元？
在十三行批發市場上，五十七元的批發價倒不是很貴。
陳楚目光正視着一臉隨和，看起來好像比較容易相處的惠姨。
這一位，纔是真正的炒貨高手。
一條的製造價格不足三十元的褲子，在十三行批發市場被炒到五十七元后，她接盤下來，竟然還可以炒到九十九元的高價，賺取超過四十塊錢的利潤！
在批發市場炒貨過程中，像是火車站附近的高檔批發市場，會向十三行這樣的中檔批發市場淘貨，而十三行則一般是到像河沙這樣的低檔批發市場淘貨。
高檔批發市場的檔主到中檔市場淘貨，自然是看中檔批發市場貨物的布料、製造工藝、做工等各方面要比低檔市場好，更能炒得起價格。
當然，也存在着高檔批發市場直接從低檔批發市場淘貨的情況。但其中也存在風險。低檔市場貨物質量相對較差，一些孰手客戶說不定就能看提出其中貓膩。
“不知道惠姨每天的出貨量有多大呢？”陳楚沒有回答惠姨的提問，反而問出另外一個問題。
“陳老闆，這和我出貨量多大有什麼關係嗎？”惠姨臉帶和色，沒有直接回答問題。
“當然有關係。”陳楚道：“惠姨，要是你的出貨量比較大的話。我們可以幫你生產質量更好的褲子專門供貨給你，你的出貨量要是比較低的話，就直接從我們製衣廠拿現貨。”
惠姨伸直腰，笑問道：“陳老闆，質量好貨物供貨價是多少？現貨價又是多少呢？”
陳楚微一沉吟，道：“質量好的供貨價大概是六十元，現貨價是四十元。”
惠姨看着陳楚，輕聲笑道：“陳老闆，兩種貨物的價格可是足足相差二十塊，那我爲什麼要拿供貨價比較高的呢？”
陳楚出聲道：“惠姨，這些褲子的質量相對來說比較差，你不會想就這樣砸了自家的招牌吧？一些老手或多或少都能看出這些褲子質量不是很好，你要是能換上一些質量更好的褲子。我敢擔保這些款式的銷售情況一定會更好。”
能把批發價炒到九十九元，這一位惠姨還真是高手。這個價格已經比很多零售店的零售價都要高了。
惠姨示意一位看店小妹倒水給陳楚，道：“陳老闆，我們檔口每天的出貨量差不多有五百條。這個數量應該不算少了吧？你們製衣廠能專門爲我們生產一批質量較好的褲子嗎？”
陳楚道：“當然可以。”
惠姨想了想，又道：“好，陳老闆今天晚上有沒有空？檔口關門後我想到陳老闆的製衣廠考察，陳老闆方便嗎？”
批發商到生產商工廠考察廠家實力，自然是題中之義，對這一點，陳楚自然不會反對。
“歡迎至極。”陳楚笑道：“我還要到附近批發市場看一看，要不，五點鐘我再過來帶你過去？”
“好。”
雙方有合作意向後，檔口的氣氛就開始輕鬆起來。陳楚看着牆壁上掛着的褲版，由不得感嘆道：“惠姨，你把這一批褲子的價格抄到那麼高，也未免太狠了吧？”
惠姨臉上倒是一片平靜神色，像是教導後輩一般笑道：“陳老闆，你這就不懂了吧？反正我叫價九十九塊錢，有人肯跟我批發，又有什麼不可以的呢？像我們平時炒貨的，最看重的就是款式，要是款式不好的話，這種質量的褲子就是掛牌二十塊錢也沒有客戶要……但像你們製衣廠設計的這些款式，就算掛牌九十九塊也能賣得出去，那我爲什麼還要賣八十九塊呢？”
陳楚無話可說。
炒貨看似是穩賺不賠，但也潛在着虧損的可能。
就像炒股炒期貨一樣，炒貨的檔主如果進了款式不好的產品，也一樣得以虧損價格處理出去。
這種投機活動就像很多投機活動一樣，很考驗炒貨者的眼力。像白馬這些高檔服裝批發市場，據說有10%—30%的貨物都是炒貨。大多數檔主都做過炒貨這樣的事。不過，一些眼力不好的檔主，會出現炒貨炒到虧損的情況。
“陳老闆，我選擇和你們製衣廠合作，主要還是看中你們設計貨款比較附合潮流。”惠姨出聲道：“你們儘快設計一些新款出來，合適的話我大量下單。”
陳楚笑道：“當然沒問題！”
將捷華製衣廠設計師差不多全部挖走後，楚歌製衣廠版房設計實力的確是強大。嗯，回去後，給各位設計師傅加工資才行。
“惠姨，您要的貨我送過來了！”就在陳楚神遊太虛時，從他身後傳來女子問好的聲音。
陳楚轉過身，看到一張還算熟悉的面孔。
十三行“夢蓮瑪女裝”的看店小妹在看到陳楚後，臉露驚愕之色，就像嘴裡含着雞蛋一般張大着嘴巴。
“靚女，我們又見面了。”心情較好，陳楚笑着向那位看店小妹打一聲招呼。
“你們剛纔見過面？”惠姨好奇地問道。
“嗯，沒錯，剛纔他們老闆叫她送貨過來的時候，我剛好就在他們檔口。”陳楚淡笑一聲，道。
那個時候惠姨剛好打電話給那位潮男老闆。那位潮男老闆在記錄出貨清單時，完全沒有顧忌陳楚就在當場，當看到潮男老闆在便記本上的清單後，陳楚大約也就推算到惠姨檔口每天的出貨量；那位潮男犯下的最後一個錯誤，就是不應該在他面前提到惠姨的地址，讓陳楚順藤摸瓜找到這裡。
某些商家被自已的競爭對手打敗，有時不於他們表現有多差，而在於他們管不住自已的嘴巴。
一個很小的錯誤，往往就會形成最致命的後果。
惠姨看一眼十三行看店小妹，道：“我現在就叫人收貨。你回去以後跟你們老闆說一聲，就說我以後不從他那邊拿貨了。”
對惠姨的做法陳楚點了點頭。合作自然是有始有終的，在終止合作時告訴對方一聲，也能讓對方能有所準備。
“這……”看店小妹剛合起嘴巴，卻擰起眉頭。
顯然，她知道惠姨這位客戶對他們檔口來說有多重要！
臉色恢復從容，她向惠姨露出笑容：“抱歉，惠姨，我先打一個電話。”
“老闆，你好……對，現在情況有變……那位陳老闆也在這邊……你和惠姨聊一下？好的……”看店小妹將手機遞了過去，道：“惠姨，我們老闆想要和您聊一下！”
看到這樣的場境，陳楊只是搖了搖頭。
還有什麼好聊的呢？
在差不多供貨價格前提下，他們製衣廠可以爲惠姨提供質量好得多的貨物，而且提供更多的新款產品，這個選擇題還用選嗎？
惠姨伸手接過電話，徐聲道：“喂，趙老闆嗎，我已經找到新的供貨商了……沒錯……好，以後我們有機會再合作！”
雖然只是坐在旁邊，但陳楚還是能聽到潮男老闆的聲音在電話中顯得很急切，在急切當中似乎還着不滿。
不過，惠姨只是說了三語二言，就把他給打發掉。
當惠姨將手機遞回去時，十三行看店小妹默言不語。惠姨店內，一位看店小妹站起來，和她交接貨物。
不過，就在這時候，陳楚的電話卻是響起來。
陳楚看一眼屏幕，那是一個很陌生的號碼。當陳楚接通後，對面傳來一陣氣急敗壞的罵聲：“姓陳的，有你這樣做生意的嗎？你她……”
陳楚將電話放到一邊，沒有理會對方的叫嚷。
惠姨輕輕皺一下眉頭，顯然沒有想到趙老闆會做出這樣沒有風度的事。
不過，陳楚對此表示理解，畢竟，原本可以每天站着就賺上萬塊的生意說沒了就沒了。火氣上涌難免會做出一些無聊的事。
陳楚想到另外一個問題。
自已將威叻男裝的一條銷售渠道給斬斷，算是給和製衣廠合作的齊系舟送上助攻嗎？
等過二三分鐘後，陳楚纔拿起電話，悠悠笑道：“趙老闆，火氣大就多喝王老吉，我掛電話了。”
惠姨看一眼陳楚，嘴角帶笑始終沒有說話。
陳楚掛掉電話，站起來告別道：“惠姨，我先到其他地方去逛一逛，五點鐘時我再過來接你。”
接到惠姨的這一張訂單，他們製衣廠貨物的生產質量，必定會有一個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