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當牛脾氣的武夫子遇上同樣牛脾氣的女文青,就是佔了理兒也一樣說不清——他哪裡說得過滿口之乎者也的文人呢!
姚中雪稱病,武夫子又不能用強,實在是無可奈何。
“蕭姑娘,你是院長的千金,你來說說道理。”誰能理解一個不能動手的夫子的苦處啊啊!
蕭夢瑤遂站起來說了女學生們的顧慮。
“蹴鞠有違婦道,這是什麼狗屁說法,你們就是因爲這個?”能揍抗打的男學生成了一羣稚嫩的小母雞,於是就有了這樣的變化嗎?
蕭夢瑤略一猶豫:“正是。”
“孔老夫子在你們眼裡是個什麼人?”武夫子心裡毛毛躁躁的,怎麼每次一到剛入學之時他就要重複n遍這樣的話呀!
姚中雪淡淡地睨了他一眼:“自然是孔聖先賢。”
武夫子鄙視地瞟了回去:“那你們可知,在孔老夫子當初辦學之時,曾倡導學習六藝,分別是禮、樂、射、御、書、數。若是都照你們的意思來,那這射御之術豈不是也要不得了?”
“這……這豈能混成一談呢……”何又妍猶豫地起身爲好友打着掩護。
“沒有強健的體力和旺盛的精神你們來書院讀個屁啊!口口聲聲說什麼‘女子未必不如男’,啊呸,快拿鏡子照照自個兒吧,連面對書院同窗的勇氣都沒有,還配談什麼家國天下鯤鵬之志!都省省吧,趕緊各回各家,嫁人的嫁人,做飯的做飯,一輩子待在屋裡相夫教子當牛做馬吧,直到入土了,還被束縛在木匣匣裡!”
饒是姚中雪堅強執着,也忍不住紅了眼圈,晶瑩的淚珠子吧嗒吧嗒地掉。
滿堂低迷。
吧嗒吧嗒。
唯有木六六傻乎乎地摸出一把隨身帶的小鏡子來。
武夫子這種暴脾氣的漢子是最見不得女人哭的了,見此只是無奈地搖搖頭,然後瀟瀟灑灑地離了天班。
“二妞,我們走!”林福兒見狀拎起陳二妞就往外跑,二妞還不知道她咋地了呢,就被拎跑了,這會兒她也只管拿衣袖抹着眼睛了。
武夫子聽見身後的腳步,心裡也隨之豁然了許多。
孺子可教啊。
“算了,我們還是去上蹴鞠課吧。”蕭夢瑤輕嘆地站起身來,邀了孟曉寒也跟着往外走。
“夫子說得不錯,本小姐又不是什麼上不得檯面的東西,扭扭捏捏見不得人的,成什麼樣子了!”戴嬋娟也坐不住了,心裡念頭一轉,便開始冷嘲熱諷地刺激着老冤家。
“扭扭捏捏的那是你,我怕什麼了?!好歹我也是大戶人家的出身,唯一怕的也只是我這副花容月貌叫那些臭男人們晃花了眼睛!”梅含英矯情自戀地摸了摸臉蛋,戴嬋娟敢做的事情,她梅含英照樣敢做,還要比她做得更強!
“這句話要說也應該是我來說吧。”張含露鄙夷地看了梅含英一眼,就這等俗豔之姿也敢稱自己花容月貌,那她豈不是要傾國傾城了?
姚中雪默默地跟在何又妍身後,一路低着頭,跟個受氣小媳婦兒似的往蹴鞠場點着步子而去。
武夫子心中好一陣竊喜。
他回頭立馬就跟其餘幾個教蹴鞠的夫子炫耀去,他一堂課不到就把女院天班的姑奶奶們給忽悠了來,看一會在這個書院的蹴鞠夫子裡,還有誰比他更本事、更牛?!
蹴鞠場上的男學生的確不少。
女學生纔剛走去就紛紛把臉脹了個通紅。
有蹴鞠的,有相撲角抵的,也掰手腕兒的,還有在羣魔亂舞似的跳五禽戲的。
滿場的純爺們兒啊,在這一刻裡,都傻癡癡地停下自己的動作。
眼尖的書生甲:“早就聽說過咱們書院的女同窗生得水靈,今日一見,果然是一個賽一個的漂亮啊!”
八卦的書生乙:“快瞧那個青衫佳人!聽說她便是院長的千金,不僅容顏絕佳,而且還是個學識淵博的。”
明朗文藝男:“東家之子,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
虎背熊腰男:“我倒喜歡一身紅衣的那個,身段容貌簡直就是絕了,看人的神態只怕連妲己都給比下去了!等等,小美人兒在看我呢!”
騷包紈絝男:“明明就是在看我好吧?!熊老二,你也不瞧瞧你這蠻胳膊蠻腿兒的,只怕嚇壞了佳人!”
“姓李的,你找打是吧?”虎背熊腰男寵上去就給了紈絝男一拳。
然後姓李的騷包紈絝男變身欺男霸女的小霸王:“丁卯班的弟兄們跟我上,弄死這頭大狗熊!千萬別唐突了我的美人兒們!”
衆女:“……”
林福兒心中如同一萬隻烏鴉撲閃着翅膀狂飛而過,這到底是她們的同窗還是街頭的惡霸……
武夫子看不過眼了。到底是他帶過來的學生,這羣臭小子,用不用這麼飢/渴啊!
武夫子很生氣。
蕭夢瑤很生氣。
張含露很生氣。
林福兒則表示後果很嚴重。
她站那麼遠,尼瑪蹴鞠的球都能砸到她胸口上!
是的,沒看錯,就是胸口上!!
林福兒那個淚呀,她不是沒有躲呀,只不過旁邊兒密密麻麻地站着女學生們,還都瑟瑟發抖地往裡頭縮,她躲都沒處兒躲去呀!
等到球砸過來以後,只聽“咚”的一聲,大家齊刷刷回頭一看,卻見她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雙目迷茫,神情渙散。
天際上空飄揚着幾個大字:
不作不死
陳二妞義憤填膺地握了握拳:“太過分了!”
衆女議論紛紛,附和起來。
“是啊,他們怎麼能亂砸人呢!”
“太過分了,這還是男人嘛!”
“走,找他們算賬去——”
“好,快去爲林福兒討回公道!”
“等等,憑什麼我去,你怎麼不去呀?!”
“……”
老天爺,睜開眼瞧瞧這個喪盡天良無情無義的世界吧!
陳二妞搖搖頭,眼淚噌噌往外一飆,撲到林福兒身上就開始嚎:“我苦命的林妹妹啊——這年紀輕輕的,怎麼就……”
林福兒左腳顫顫巍巍地往上一擡,聲音虛弱:“老子還沒死呢……”
死倒是沒死,只不過——仇,是要報的。